第 19 章
麵對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小刀,暮沉山對天發誓,他什麽都不知道。
無論他從前在深山野林多麽劣跡斑斑,如今在這人類的城市裏,他都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妖精,要不是曼珠讓他幫這個忙,他哪裏敢對人類使用半點法術?
他是真的真的沒有料到自己的妖力能傷到陸語冬,要早知道隨手設個封印還能弄出後遺症來,當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接下這活。
畢竟如今這遠川市登記在冊的妖精裏,就數曼珠修為最高,誰敢欺負她家的心肝小寶貝兒啊?不要命啦?
“紅紅啊,我覺得吧,這事你真不能怪我,我比竇娥還冤……我當時不想幹,你非逼我的,你看現在我這吃力不討好的,我圖啥啊……”暮沉山一邊解釋著,一邊注意著曼珠的表情變化,生怕她一激動真會給他來上一刀,“你也說了,小丫頭不是接受你的身份了嗎?這不是壞事,因禍得福……因禍得福……”
“就是啊曼珠姐,冷靜冷靜!”浣溪牽著曼珠的衣袖,在一旁為她扇風。
“舊傷已經夠難看了,別再給我添一道了啊,還得見人呢……”暮沉山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捏住了那鋒利的小刀,努力將其往邊上挪了挪。
曼珠卻堅持道:“不對,你的妖力絕對不對勁,你真不是明知故犯?”
暮沉山抬起左手,黑霧狀的妖力於掌心凝起:“你自己看,沒問題吧?我當時是在你眼皮底下施法的,真有問題能逃得過你的雙眼?”
曼珠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猶疑,手裏的刀終於放了下來,暮沉山猛地鬆了一口氣。
這股妖力確實和她昨晚在陸語冬體內看到的不太一樣,一個妖所修的妖力是無法輕易改變的,若真不一樣,那就確實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曼珠略微自我反思了一下,她認識暮沉山這家夥也有兩千多年了,這家夥種族血脈有多橫,自身性格就有多慫,確實不敢在她眼皮底下耍小動作。
說到底,她來此半年,不知接受了暮沉山大大小小多少幫助,如今陸語冬受了傷便懷疑到他的頭上,確實有點不太夠朋友。
可除了暮沉山,誰還有本事能在她眼皮底下對陸語冬動手腳,且讓她毫不知情呢?
“紅姐,也、也許是妖……妖力不、不不相容。”言朝暮說。
苟宏傑連忙點頭讚成,幫忙補充:“是啊曼珠姐,語冬妹妹靈脈中本來就有你的妖力,老板又把他的妖力輸了進去,興許就是兩股不相容的妖力相衝,導致了這種異狀呢?”
“有理有據,這很科學。”暮沉山為苟宏傑豎起了大拇指。
雖說妖精講科學,用腳想都知道是在放屁,可言朝暮和苟宏傑所言確實不無可能。
曼珠坐下身來,沉思了片刻,道:“或許真是我多慮了吧。”
“就是嘛。”暮沉山如釋重負,隨手拉了個凳子坐下,剛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便被曼珠瞪了一眼。
這下好了,心裏一咯噔,到嘴邊的話,瞬間就忘幹淨了。
“陸語冬受傷了是事實,我需要賠償。”曼珠彎了彎眉,眼神似笑非笑,一字一頓道,“精、神、損、失、費。”
“……”暮沉山眼角不由得抽搐了幾下,咬牙問道:“你跟誰學的?”
曼珠反問:“難道不該嗎?”
“該……”
好心辦壞事,可不就是活該嗎?罷了,就從債裏劃拉吧。
***
越臨近期末,陸語冬的表現越令張梓雲感到無比震驚。
陸語冬在班裏可算不上學霸,成績約莫中等偏上,不怠惰,但也算不上勤奮。
可自從前天發完燒,這位同桌就跟打雞血了似的,隻要醒著,不是在背書就是在刷題,甚至體育課都拿著小小的單詞本在手上狂背。
奇也怪哉,發一次燒,竟還能把人燒上進了?
張梓雲特別好奇陸語冬這樣的勤奮可以持續幾天,結果陸語冬真就堅持到了期末考最後一門開考的前十分鍾。
期末成績發下來後,陸語冬的年級排名前進了不少,都到兩百多名了。
領成績單時,張梓雲眼裏滿滿都是佩服。
“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受了什麽刺激?”
“沒有啊。”陸語冬笑得分外燦爛,就差沒把“高興”二字寫臉上了。
張梓雲見問不出什麽,也不再多問,隻感慨道:“你進步那麽大,這個寒假可好過了,我就不一樣……回家去又得挨罵。”
陸語冬想了想,問:“張梓雲,寒假一起發傳單嗎?”
“啊?”張梓雲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想找個地方發點傳單,賺點錢。”
張梓雲一句“不至於吧”剛到嘴邊,想起陸語冬那個擁擠的小家,終究是沒能說得出口。
她想了想,應道:“可以啊,剛好可以填一下社會實踐表,什麽時候?”
陸語冬:“就這兩天吧?剛好周末,街上人多,單子好發!”
“這麽急啊?”張梓雲有被嚇到。
陸語冬點了點頭,表情十分認真:“嗯!”
於是第二天,兩個剛放寒假的小姑娘,頂著嚴冬的小雪,乘地鐵到中心城區替人發起了傳單。
陸語冬幹勁十足,帶著兜帽,手臉都凍得通紅,卻樂在其中。
張梓雲就不一樣了,才發了半天就叫苦連天,中午吃飯時都在喊累,當天簽完了社會實踐表,第二天就沒有再來了。
兩人網上聊天時,陸語冬說自己連續發了六天的傳單,張梓雲聽了佩服得不行,狂發五體投地[拜大神]的表情包。
這六天裏,張梓雲就是陸語冬的擋箭牌。
每天早上吃完早飯,陸語冬出門前說的那句話一定是:“姐姐,張梓雲約我出去玩,我白天不在家啦!”
曼珠每次想給陸語冬塞點錢,最後都趕不上陸語冬關門的速度。
陸語冬說這幾天都是張梓雲請客,這不禁讓白日裏一個人在家的曼珠陷入了長久的深思。
連續一周都在請客,這個張梓雲為什麽對陸語冬那麽大方?
曼珠並不知道,陸語冬在外麵第一天的午飯和晚飯是向張梓雲借錢吃的,餘下幾天嘛,用的就是發傳單的錢了。
寒假第七天,陸語冬終於不再出門,而是黏著曼珠,要她帶自己去不是故人玩。
曼珠哪裏拗得過她,一聲招呼都沒打,便在上班時間將陸語冬帶去了不是故人。
酒吧服務員們看見這位姑奶奶家的小姑奶奶後,紛紛慌了神色,第一反應是藏起來,趕緊隱去身上的種族特征。
不過大家還沒來得及溜,曼珠便輕歎了一聲:“好了好了,不用藏了。”
陸語冬抓著曼珠的衣袖,藏於曼珠身後,探出了自己的小腦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在說——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浣溪如釋重負,笑著對陸語冬揮了揮雙手,小耳朵一顫,嬌俏極了。
“語冬妹妹要成我們的常客了啊。”小枝也對陸語冬打了個招呼。
苟宏傑從後廚聞聲而來,幾步走到陸語冬邊上,俯身問道:“小客人今天想吃什麽?我現在給你做去。”
陸語冬背起雙手,靦腆地笑了笑,抬眼望向曼珠:“我聽姐姐的。”
曼珠隨手在一旁摸了本菜單,剛點完交給苟宏傑,便見陸語冬被一堆小妖精圍了起來。
“語冬要不要喝奶茶?我陪你去買。”
“小枝,要不還是讓二狗子給語冬弄瓶鮮榨果汁吧?健康點,我請客。”
“要不還是奶茶吧,其實我也想喝……”
看得出來,小妖精們都挺喜歡陸語冬。
這丫頭五官生得挺端正的,隻是幾個月前看上去麵黃肌瘦,眼神也畏畏縮縮,並不怎麽討人喜歡。
如今小丫頭吃得好,睡得也好,終於不再那麽骨瘦如柴,性格也隨之開朗了幾分,看上去自然多了幾分這個年紀應有的乖巧可愛。
這樣的小孩,總是招人喜歡的。
直到此刻,曼珠才徹底放下了心裏的不安。
或許真如暮沉山所說,這就是因禍得福。
陸語冬接受了她的所有,而她所處的這個小世界,也同樣願意為陸語冬敞開胸懷。
不錯,挺好。
晚飯過後,大家各自忙了起來。
說是忙,但其實不到八.九點,酒吧的生意也熱鬧不起來。
這個晚上,暮沉山有事不在,陸語冬一會兒在吧台看言朝暮調酒,一會兒跟在浣溪屁股後麵四處跑。
這兒的常客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小姑娘了,眼裏都不再有了最初的詫異,偶爾還會有人主動和她問話,不過陸語冬怕生,每次被人招呼,都會躲在浣溪的身後,悶聲逃走。
九點半過,暮沉山剛從外麵回來,一身雪都沒抖去,便見陸語冬“咚咚咚”地跑到了自己跟前。
小姑娘仰著粉撲撲的小臉,低聲地喊了句:“暮小叔叔!”
暮沉山一臉懵地看了言朝暮一眼,似是在問“這小姑奶奶怎麽又來了”,不過後者並沒有回應他任何一個眼神。
他清了清嗓,俯身用哄小孩的語氣問道:“你怎麽來了呀?”
“我來還錢。”陸語冬眨了眨眼,從衣服包包裏摸出了一小把疊好的錢。
暮沉山瞬間覺得自己一張老臉掛不住了,忙抬眼望了望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便拉著陸語冬走到一旁的小角落裏,壓低聲音問道:“你……你哪裏來的錢?”
陸語冬老實道:“我發傳單賺的,暮小叔叔你數數,看看數額對不對!”
小姑娘的眼神十分堅定,全然一副“這錢你不收下我就不走了”的架勢。
暮沉山望著陸語冬手裏的錢,一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當初還以為這孩子說要還錢隻是隨口一說,誰曾想她真的跑去賺錢還他了……
他猶豫了片刻,正想告訴陸語冬這事別和曼珠說,便聽陸語冬先一步開了口。
“暮小叔叔,這事能不能不要告訴曼珠姐姐啊?”
“額……”暮沉山噎了一下,伸手將錢接過,“能,能……我保密。”
當然要保密,要讓曼珠知道他和陸語冬計較這五百多塊錢,還讓陸語冬大冬天的跑外麵發傳單,鐵定又要拿刀抹他脖子了。
算了,往後這丫頭再來這裏,就無論吃喝全部免單吧。
反正她也不點酒,貴不到哪裏去……
“暮小叔叔。”
“又怎麽了?”暮沉山一顆心又一次提了起來。
他現在可怕怠慢這小姑奶奶了。
陸語冬咬了咬下唇,伸手拉住了暮沉山的袖口,問道:“你可以做我師父嗎?”
“啥?”暮沉山覺得自己一定幻聽了。
“你可以做我師父嗎?教我法術,我……”陸語冬看得出來,這個酒吧裏,除了曼珠,就隻有暮沉山和言朝暮可以一直維持人形。
她想學法術,可要找師父,總不能找人形都變不全的吧?
如果真要從這兩個人裏選,怎麽看都是暮沉山要更好說話一點。
然而……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暮沉山轉身就溜,頭搖得賊勤,跟吃錯藥了似的。
隻要是和這個小姑奶奶相關的差事,他一樣都不會再幹了,一樣都不!
於是陸語冬就這麽拉著暮沉山的袖子,跟在暮沉山屁股後麵,可憐巴巴地一路走到了吧台前。
暮沉山將外衣脫下,扔給了言朝暮。
陸語冬連忙鬆開衣袖,反手抓住了他的小指頭,從鼻尖發出了不大的哼聲,與小貓小狗受了委屈時發出的聲音極度相似。
暮沉山:“……”
言朝暮將外衣掛好,回頭看了眼前一大一小的兩人,皺了皺眉:“你,欺……欺負她了?”
暮沉山委屈到結巴:“我,我真……真沒有!”
言朝暮:“不要,學我,說話!”
“對對對不起,我沒有學你說話……”暮沉山把陸語冬往高腳凳上一抱,手指卻還被緊緊抓著,隻得無奈道,“這丫頭要我教她法術,這不搞笑呢嗎?雖然我自認本領高強,肯定不會誤人子弟,可要真答應了,回頭出啥岔子別又是我背鍋……要我說啊,誰的孩子誰去教,飯可以亂吃,徒不能亂收。”
“姐姐不肯教我,她叫我自己找師父。”陸語冬咬了咬下唇,低下頭去。
言朝暮想了想,猶豫道:“我……我教?”
“得了吧朝暮,她看上的是我,不是……”
某人話都沒說完,陸語冬便鬆開了他的手指,雙手趴上吧台,衝著言朝暮開心地喊了一聲:“師父!”
聲音那叫是一個甜啊。
行吧行吧,小丫頭變心還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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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拜師後,初中的故事差不多要結束了,小語冬馬上就要進入高中,那可是情竇初開的大好年紀,大家記得來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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