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校園的冷暴力總是太容易把一個人擊垮, 還有半個月才高考，張梓雲便在張母的陪伴下請了小長假，帶著許多書本早早回了家。
陸語冬期間給張梓雲發過一條問候, 得到的回複是：“我挺好的，沒什麽事了。”
曼珠說張梓雲請假後每天晚上都去酒吧工作, 精神狀況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區別，應該不在意了吧。
陸語冬聽完稍微放心了一些。
高考前的兩個星期, 她都沒有再往酒吧跑, 一次也沒有。
陸語冬承認, 自己就是忽然間不知要怎麽麵對張梓雲了, 而巧的是，張梓雲也不再像從前那樣, 一天見不著她就會給她發消息, 叫她去酒吧陪她了。
那天夜裏，她們打完熱水並沒有回到寢室, 而是走到學校運動場的看台上坐下。
暗淡月色裏, 四下無人，張梓雲問出了那句：“你真不怕我離不開你了？”
那一瞬，陸語冬才恍然驚覺，有什麽東西早已在悄無聲息間改變了。
“你太好了吧,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你怎麽這麽好？我都要離不開你了！”
“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玩，好不好？”
在過去的六年裏, 張梓雲對陸語冬說過太多太多類似的話，以至於陸語冬完全習慣了從她嘴裏聽到這樣的話語。就像是學校食堂的飯菜香味，不是故人的酒水氣息, 又或者每一杯水入口時的清涼。尋常得不值一提。
就是太過尋常, 反而讓她忽略了, 尋常中深藏的東西，隻是那些東西，她並沒有辦法回應。
陸語冬想，她是在乎這個朋友的，哪怕有時候像是在被牽著鼻子走，哪怕很清楚付出與得到未必能成正比，她也沒有想過計較什麽。
就算張梓雲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她隻是其中之一，在她心裏，張梓雲也會是最重要的那一個。
可她接受不了友誼的變質。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悄然發生了變化？
是酒吧吐露心聲的那一夜嗎？似乎從那時起，張梓雲就變了，變得越來越懂得體貼她，照顧她。
偷偷傳到她手機裏的那本小說，是無意，或是有意？
懵懂的室友，暗暗心動的房東，是巧合，還是設計？
分明考在一個城市，將來也多得是可以見麵的機會，卻偏要拉著她學一個專業，考同一所大學……
原來張梓雲在兩年間對她做了那麽多暗示，也說了那麽多心裏話，她卻如此後知後覺。
麵對這樣一份根本無法回饋的感情，陸語冬顯然開始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現在這個時間選擇逃避是否會傷害到張梓雲，更不知道如果再去表達關心，是否會讓張梓雲產生不該有的誤會。她甚至不敢把心裏話說穿，因為此時此刻她們至少還能彼此裝傻，可如果說穿了那些話，隻怕以後再不知要如何麵對彼此了吧？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有點慶幸，慶幸最近這段日子，張梓雲沒有對她刻意的疏遠提出任何異議。
原來，她也害怕在不合適的關係裏，走進一段不合適的距離。
原來，差不多的問題若是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未必能處理得很好。
而更讓陸語冬感到擔憂的，是她在不知所措的同時，總情不自禁感到害怕。
她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忍不住向曼珠表露了那份悄然變質的感情，曼珠是否也會因此不知所措，下意識將她疏遠？
一想到這裏，她就感覺十分不安。
可膽小又敏感的孩子，還是把那份不安藏在了心底，和那個小秘密一樣，悄悄存放在了旁人不可觸及的位置。
高考前，陸語冬在曼珠的陪伴下看好了考場。
要是換在從前，陪她的人肯定是張梓雲，可這次沒有，曾經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如今已經快半個月沒怎麽聯係了，最多也就在看完考場後，彼此間說了一聲，平淡得仿佛像是在路邊撞見一位熟人時隨口寒暄的話語。
這有意的疏離過於明顯，曼珠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前陣子分明還天天膩在一起的兩個小丫頭，表麵看上去好像沒什麽變化，卻忽然之間便不怎麽聯係，也不怎麽提及對方了。
這樣的情況，讓她有些擔憂，卻又忍不住暗自欣喜。
高考當天，曼珠把陸語冬送進考場後便早早來到酒吧，將二樓那兩個平日裏聽她訴苦水的舊友都喊了下來。
這個時間點對於每天晚上不到三點不睡覺的人來說多少有些早了，難免會有些疲憊，一時間聽她說事都聽得哈欠連連。
曼珠心不在焉的，一心都在好奇那倆丫頭到底怎麽了，於是她語無倫次說了半天，最後抬眼問了一句：“你們知不知道發生什麽了？”
暮沉山：“這我們哪能知道啊？小語冬連你都沒告訴。”
曼珠聽了，若有所思地坐在吧台邊，眼神多少有幾分茫然：“她們關係忽然不好了，應該彼此都不好受，可我就是忍不住高興。”
言朝暮默默將一杯剛做好的檸檬汁往曼珠麵前推了推。
曼珠順手將其接過，端在手裏吸了一口，被酸得下意識皺了皺眉，又繼續道：“我知道，我這樣幸災樂禍挺不對的，我大概真不是什麽好人。”
“得了吧，本來也不是人，就別想好人壞人的事了。”暮沉山自己倒了杯白水，道，“怎麽了這是，當人當久了，生出道德感了？以前你橫行霸道的時候也沒自我反省過吧？”
“那不一樣。”曼珠搖了搖頭。
“怎麽就不一樣了？”暮沉山問。
“語冬不一樣。”曼珠一時不知如何形容，思慮片刻，認真道，“就……就好像同樣是打人，打她一巴掌我會心疼，可打別人一巴掌我最多手疼……”話到此處，她竟還忽然搖了搖頭，繼續道，“不，甚至可能手都不會疼。”
畢竟她有靈力護體，打打普通人是真的連手都不會疼。
這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卻並不讓人感覺意外。
“行吧，雙標嘛，我懂。”暮沉山說著，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了，既然覺得開心，那就當它是件好事。”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她們不是彼此喜歡，彼此在乎嗎？”曼珠問，“你們會因為什麽情況不搭理對方？”
“這，這……這個，這個嘛……”暮沉山忽然噎住，目光下意識瞟了一眼言朝暮，求生欲爆棚道，“我哪裏敢不搭理他啊，都是他不搭理我。”
“所以你為什麽會不搭理他？”曼珠轉頭望向言朝暮。
言朝暮猶豫了一下，道：“他聒噪。”
“我……”暮沉山下意識伸出手指，欲言又止了兩秒，臉上表情十分微妙，最後卻隻閉目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是，我聒噪。”
曼珠試圖理解，最後得出結論：“語冬覺得張梓雲太吵？”
“嗯嗯，對對，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許是心情不好，暮沉山的語氣都敷衍了起來。
“看來不是這樣……”曼珠最近脾氣比以前好挺多了，這麽被敷衍都沒生氣，隻低頭又喝了一口檸檬汁，皺眉問道，“今天的怎麽那麽酸？”
“酸好啊，適合此時此刻的你。”暮沉山說。
“真的太酸了。”曼珠眉心都快擰到一塊去了。
“也許是蜂蜜放少了。”暮沉山說。
“那給我加點。”曼珠說著，把檸檬汁推回了言朝暮麵前，見他往裏多加了點蜂蜜，這才拿回來又喝了一口。
暮沉山問：“不酸了吧？”
曼珠道：“沒那麽酸了。”
暮沉山說：“不酸就好，很多時候嘴裏和心裏是差不多的，覺得酸了，找點甜就行。”
覺得酸了，就找點甜嗎？
曼珠不由得托腮陷入了沉思，數秒後她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暮沉山滿意地點了點頭：“明白就好。”
曼珠道：“語冬和張梓雲為什麽吵架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語冬最近肯定不好受，我得想辦法讓她開心起來。就像這檸檬水裏放蜂蜜一樣……”
暮沉山：“……”
言朝暮：“……”
曼珠拍桌道：“你們別愣著，快幫我想想，語冬平時比較喜歡什麽？”
暮沉山癟了癟嘴：“你說那丫頭還能喜歡什麽？她成天無欲無求的，最愛黏著誰？”
曼珠聽了，眼裏多了幾分怒意，開口道：“不準說張梓雲！”
“沒人想說張梓雲！”暮沉山快窒息了。
“你，你帶，帶她旅遊……”言朝暮說，“答，答答應過。”
曼珠一聽，恍然大悟，連忙起身離去，徒留下一杯沒喝完的檸檬水。
暮沉山和言朝暮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搖了搖頭。
言朝暮將那杯沒喝幾口的檸檬汁倒了個幹淨，走到水槽邊洗起了杯子。
暮沉山啃了啃手指，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納悶道：“你說這曼山紅，快三千歲的妖了，怎麽一沾陸語冬的事就那麽糊塗？”
言朝暮沉默片刻，道：“太精，不好。”
糊塗一點不是壞事，精明的人，反而容易仗著那點小精明將好事辦壞。
曼珠問那倆丫頭到底怎麽了，暮沉山不清楚，言朝暮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張梓雲那丫頭每天都在他邊上工作，他看得出來，那丫頭雖然什麽都沒表現出來，可精神狀況依舊不太對，應該是失戀了……又或者說，是一段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這對曼珠來說是好事，至少往後沒有人會每天換著花樣撩她家那個好哄的小丫頭了。
以後應該不用再為曼珠準備檸檬汁了，不過大概也沒有人能幫他擦杯子了。
***
高考最後一科的考試終於結束，交卷後陸語冬第一時間背起考場外放著的書包，朝這所學校的大門外飛奔而去。
校門外，曼珠站在人群之中，一襲水綠色的輕薄衣衫，好似畫中之人，縱是人山人海，也能讓人一眼認出。
校裏校外不少人都於不經意間將目光投向了曼珠，而陸語冬則在這無數目光中，歡欣雀躍地撲進了那個溫柔的懷抱。
“我考完了！”
“感覺考得怎麽樣？”
“挺好的！”陸語冬眯眼笑了起來。
曼珠笑著將陸語冬從懷裏拎了出來，牽在手心，領著她轉身走出了人群。
結束了高考，接下來就是三個月的長假。
陸語冬還記得兩年前曼珠答應過她的話，說畢業後會帶她出去旅遊，可她也不知過去這麽久了曼珠是否還記得那個小約定，想要提醒又不好意思。
她是很想出去玩，尤其是和曼珠一起出去玩。
可旅遊應該很花錢吧？
她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各種學費生活費也是一大筆開銷，曼珠的壓力應該不小，要是真忘了，那就不提了吧。
陸語冬這般想著，沉默地跟在曼珠身後，乘上了回家的地鐵。
半路上，她給張梓雲發了一條消息：“這兩天考得還好嗎？”
張梓雲回複得很快：“超常發揮。”
回完，又發了一張熊貓人點讚的表情包，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陸語冬本想再說點什麽，可想了半天卻也沒有想出個三二一來，最後隻能把那個表情包複製粘貼著重新發了回去。
如果是以往，張梓雲會給她發其他的話了，可這次依舊沒有，話題剛開始就忽然終結了。
陸語冬將手機收好，抬眼正撞上曼珠擔憂的目光，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你和張梓雲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啊……”陸語冬眼神有些躲閃。
她並不知道要怎麽和曼珠解釋現在的情況，同樣的問題暮沉山也打電話關心過她，他以為她們吵架了，可事實上她和張梓雲真的沒有吵架，一句都沒有。
曼珠見陸語冬不願說，也就不再多問。
說到底她從一開始就不讚成陸語冬與一個人類走得太近，如果可以，最好所有人類都隻是陸語冬命中的過客，相伴一時足以，不必約定一生。
這件事，她本就該喜聞樂見的，唯一讓她擔憂的，其實也就隻有陸語冬如今的心情狀態。
暮沉山說心酸那就給點甜，曼珠便將陸語冬帶到肯德基吃了一頓。
曼珠記得自己每次問陸語冬想吃什麽，陸語冬都會說炸雞，喜歡吃，那吃到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為了讓“甜”來得更多一點，除去炸雞外，曼珠把什麽草莓聖代、葡式蛋撻、紅豆派一類的，也全都給陸語冬點到了餐桌前。
陸語冬吃著吃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曼珠不解：“突然笑什麽？”
陸語冬搖了搖頭，彎眉道：“自從上次小叔叔說這些是垃圾食品後，姐姐就不愛帶我來吃了。”
“今天高興嘛，你喜歡吃就多吃點。”曼珠說著，又問了一句，“要不我們走的時候再買點，晚上熱來當宵夜？”
陸語冬聽完，連忙擺著油乎乎的雙手說：“不用不用，吃太多也會膩的！”
曼珠點了點頭：“也是，回頭想吃再來，剛好早上我也往家裏買了點別的零食。”
“別的零食？”陸語冬不禁好奇
曼珠不吃零食，陸語冬從來不提零食的事，所以家裏基本沒什麽零食。
就算有，也是瓜子花生一類的東西，且大多是逢年過節酒吧發的。
曼珠忽然開始往家裏買零食了，怎麽想都讓人覺得很神奇。
吃飽喝足後，陸語冬滿心好奇回到家裏，一進門就看見沙發前那個矮矮的茶幾上堆滿了零食。
令人更驚訝的是，這些東西還大多都是甜食。
“姐姐最近這是……變口味了？”陸語冬忍不住出聲問道。
曼珠想了想，道：“吃點甜的，心情好。”
陸語冬不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曼珠這是在擔心她。
最近這段時間，她確實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想來近日的表現應該都很糟糕，讓曼珠操心了……
陸語冬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麽，讓曼珠放寬心，卻見曼珠換上拖鞋後走到床邊，輕輕掀開了床上鋪好的毛巾毯。
毛巾毯下，竟疊放著好幾套嶄新的衣裳。
陸語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傻站在茶幾邊發起了呆。
這好像……好像是她當初說過的，想要穿出去旅遊的漢服？
“我已經請好假了。”曼珠說著，拿起一套裙子，在身前展開，抬眼望向陸語冬，笑道，“你想去哪兒，我們這周把計劃定好，下周就可以出發。”
“姐姐記得？”
“答應你的，什麽時候忘過？”
陸語冬一時狂喜，三兩步跑了上前，一下將曼珠撲倒在床，興奮得在她臉頰輕啄了一口。
下一秒，她怕曼珠感受到她的心跳，於是連忙又兔子似的跳了起來，隨手抓起一件衣服，逃似的衝進了衛生間。
“我試試衣服！”
“你不一定會穿的，在外麵換就好了，我幫……”
曼珠剛坐起身來，話音未落，衛生間的門便已“砰”地一下關緊了。
她望著那緊閉的門，手指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有點心亂，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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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想把文名改回原來的《我與蛇精結了魂》，大家怎麽看(⊙o⊙)…
感謝在2020-11-20 05:48:27~2020-11-21 01:16: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39720029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嘟咕嘟 6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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