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難道就要在這裏耗損了？他看著那隻黑色貓，心裏無限的羨慕它自由自在的樣子。它現在正吃它碗裏的貓食。這裏有個阿姨每給他所在的債主的期貨工作室做三餐，還喂貓；他隻工作就可以了，他幾乎變成了交易的機器。一旦形勢不佳，他就會抓心撓肝，那時的他連債主也顧不上留情麵了，他要換個心情，或者休息一下。 債主姓劉，外號——劉胖子，曾是本地的大流氓，近些年設地下賭局發了財。在尹然工作進展不好的時候，心情極其糟糕的時候，他那滿臉橫肉的臉也會露出笑容，把他那雙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睛擠得很，然後，“沒關係，歇歇！歇歇！”尹然倒也不客氣，想走就走，反正有人跟著。如果不是還債，外人還以為他是個私人的經濟顧問。 今是還債的第三百，快一年了。他每都要把日子算一遍，在他的腦子裏，數字和日期就像刻在裏麵一樣。他的生日默默的過去了，父親的生日不用在意的也過去了，他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自從母親去了南方，他對她已經印象模糊。親人，幾乎沒有什麽可以懷想了，不過，他此刻想去上學時總路過的那個舊貨市場，那裏原是很多少年的留戀之所，也是他最早獨自上學時最喜歡的一個地方。 “千禧年之前，興許好運會降臨在我頭上？——不必等到十年後就會還清債務。那時，我還沒有到四十，我還可以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走在舊貨市場的街頭，尹然心裏想。 原來這裏有孩子們喜歡的舊玩具、舊連環畫、舊書……，現在，更多的是舊家具和舊電器。 他喜歡來這裏就是感受一下舊物的氛圍，他深深地覺得一切舊物都那麽有深意:他的少年時代和少年時代鄰家的姑娘，兒時媽媽的手，爸爸踢在屁股上腳，盛夏的樹蔭，隆冬時口鼻中呼出的寒氣……一切美好遙遠，卻又打那兒經過。人們總是漸漸地向遠處尋找，就在尋找的路上，興許，由於匆忙錯失了一些良辰美景。 跟著他的是個二十不到的男孩，是和劉胖子混社會的混混。在他上學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孩子，總被社會上的大哥們召喚，前赴後繼的跟著他們混。他們輟學、打架、找各個學校漂亮的女生以談對象為名拉她們走向社會；他們盡可能的幹一切想得到的壞事。 “你以前在哪兒念書？”尹然問混混。 “二十一中。”他回答。。 看來他隻念到初中便輟學了。他剪的是平頭，還有點稚嫩的身形瘦長，舉止和言談都非常符合向往“江湖”的樣子。他被他們那些兄弟們叫做“阿偉”，他們之間很少叫實名，叫了，就少了江湖的味道。 劉胖子有時候在尹然工作的這個地方和這些手下的兄弟聚會。這個時候，他便有難得的悠閑時間看他們胡吃海喝、聽他們談論“江湖”事，或者是過去某個大哥的奇聞傳奇。有一些太妹也會出現：她們塗抹著與年齡不相仿的濃妝、背著成熟女人才用的包包。酒酣耳熱之際，她們同那些混混們一樣的呼號喊叫，豪爽程度堪比梁山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