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婚宴會
酒是摻了水的了。
又還有程青書和Estelle幫忙分擔,一圈兒下來,也沒多大壓力。
敬到何鶴鳴那一桌的時候,鄒沫身體有明顯的僵硬。
孟庭之攬著她,手在她腰間摩.挲,安慰著。
他給她一個無聲的眼神,她忽然心安。
何鶴鳴看著鄒沫,她今天實在是很美,像極了從前那人。
隻是那時候,他沒有機會讓她穿上嫁衣,沒能給她一個婚禮。
如今他們的女兒出嫁,他卻也隻能遠遠望著,聽她語氣冷淡地喚他一聲“何先生”。
說到底,是報應。
是她對他的懲罰。
“孟總,祝你和新娘子,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何鶴鳴舉著酒杯,手有些打顫,先幹為敬。
烈酒入喉,刮著他的五髒六腑,忽然覺得心沒有那麽煎熬了。
“多謝何老祝福。”孟庭之神色清和,飲下一杯酒,攬著鄒沫,就要往下一桌走。
“孟總。”何鶴鳴忽然叫住他。
“何老還有何指教?”孟庭之挑著眉問,不由將鄒沫攬的更緊了些。
“新娘子這麽漂亮,孟總要好好珍惜,不要讓她傷了分毫,好好照顧她。”他緩緩地說,眼底有波瀾驟起。
這終究是人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能說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鄒沫自始至終不看他,目光盯著酒杯。
她竟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了嗎?他終究是她的父親。何鶴鳴悲涼地想,忽然覺得前半生那些紛擾俗爭,不過是紅塵一簇火苗,看著是熄滅在時光的煙海裏了,卻在他心口燙下了一點紅朱sha。
事到如今,還隱隱作痛。
“何老放心,不用您說,我也會的。”孟庭之深深地看他一眼,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
鄒沫緊緊地拿著酒杯,手心微潮。
心下歎一聲他這又是何苦。
一時間,也分辨不清他這樣是真心實意,抑或是為了他的女兒舒平來惺惺作態。
*
敬完酒下來,孟庭之竟有些醉了,腳步也虛浮著。
“去休息一會,我讓人備點解酒果汁。”溫鈺讓他去休息室緩緩,轉身去安排了。
鄒沫要扶他去,他卻擺擺手,把她按在凳子上,讓她就坐著吃席。
“新郎和新娘雙雙遁了,躲在休息室裏,像什麽樣子。傳出去大概又是一件香.豔秘聞。”孟庭之俯身在她耳邊耳語,低語輕纏,語氣曖昧得很。
他溫熱的氣息嗬在她耳邊,濕濕麻麻,惹得她從耳邊到臉上的一片皮膚全紅了起來。
暗啐他一聲“不正經”。
也不理他了,低著頭一口一口吃菜。
他低低笑了起來,覺得她這樣子甚是可愛。
*
休息室的門打開,門把旋開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何老來了?”孟庭之臥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頭也不回地說。
“孟總知道我會來?”何鶴鳴關上門。
“我說我是專門來這兒等您的,您信嗎?”孟庭之揉著太陽穴,睜開眼,眼眸清亮,哪裏還有半分醉意。
何鶴鳴輕輕一笑,在沙發上坐下來,盯著他良久,才說,“沫沫嫁與你,是選對了人。”
眼前的男子是個穩重可靠的,他的女兒有這樣的依靠,他很放心。
“何老是想重新說服我?”孟庭之直言,看著他,“就算說服了我,沫沫也不會去”
“孟總。”何鶴鳴打斷他,沉默半晌,又接著說,“我已經放棄了。”
他的語氣頹然,倒是有些參透人生本質的意思。
孟庭之不為所動。
何鶴鳴看著孟庭之臉上淡淡的神色,自嘲一笑,“怎麽?孟總不相信我?”
“何老,轉變太快,總要給人個接受的時間還有理由。”孟庭之迎著他目光不動聲色地說。
何鶴鳴看著休息室桌上的那盆白鶴芋,突然想起從前有一個人,也是喜歡種白鶴芋的。
她在她的公寓陽台上,種滿了這種盆栽。
他曾經不懂她為何獨獨偏愛這種植物。
她淺淺地笑,靦腆地對他說,隻是因為這種植物的名字裏,包含著他的名。
那些盆栽被她打理得很好,每天悉心照料,修枝澆水,待到春夏來臨,花亭直立,開滿了一陽台的清香。
就如同她身上的那種,若有若無的溫柔,總是在午夜夢回時,纏繞在他心間。
後來她走了。
那一陽台的白鶴芋也就枯萎腐爛了。
再無人管。
“孟總,我何鶴鳴,前半生,最講恩義,為了恩義,我能赴湯蹈火,我獨獨負了的,隻有鄒沫和她母親。鄒沫那天來找我,我才幡然醒悟,錯了就是錯了,道歉與原諒終究就是世人討得一絲心安理得的借口罷了,所以,我不再求鄒沫原諒我,我不配得到原諒。舒平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身邊就她這麽一個女兒,自小疼得緊,所以我無法否認我更加偏愛她。而鄒沫,她自小受苦,我負了她與她母親,她恨我是應該的了,我要找她,本來就是目的不純,我沒有顏麵再求她為我做出什麽”何鶴鳴說著,閉上眼睛,想起她那天說他是什麽來著,哦,她說他是欺人太甚。
是嗬,他是沒臉沒皮失了心智了,才會那樣為難她。
“你那日告訴我,應該學會放下。我想了想,如今倒是受教了。”
孟庭之看著他,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門外有人敲門。
是婚宴上的人來催了。
孟庭之應一聲,又看向何鶴鳴。
“去吧。”何鶴鳴擺擺手,身子隱在沙發裏,身形蕭索。
英雄白頭,任他從前如何氣盛,如今也抵不過歲月蹉跎。
他想,他過幾年是要去見她的。
隻是她在天上,他可能是要下地獄的。
那樣子,就見不得麵了。
見不得麵也好,否則他要怎麽麵對她呢。
他老成這個樣子了,她卻還年輕得很。她也是會嫌他的。
孟庭之已經離開了。休息室餘下他一個人,怔怔地想著從前。
助理推門進來,語速急促,“先生,舒平小姐暈過去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他霍然起身,又身子向後一晃,竟是有些站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