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手足之傷
洛子商看著扶著書桌苦苦支撐著站立的陌清璃,眼裏透出一絲柔情,他上前笑道:“清璃,多日未見,怕是要忘記我這個故人了吧。”
陌清璃扶著書桌,見洛子商一副很熟絡的樣子對她笑道,像是闊別多日的舊友,她唇角勾上一絲冷笑,她可不會愚蠢忘記洛子商究竟是怎樣跟陌芷言合謀要如何毀了自己,洛子商本來於她慕容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更與陌芷言是一丘之貉,如今明知自己的身份,還要做出來這款款深情,當真讓人反胃。
“表哥,這個女人鬼鬼祟祟闖進來偷東西,我們要如何處置她?”宋思岑眼見著陌清璃中計,但素來最討厭被背叛的洛子商竟然還對陌清璃笑眯眯的,她心裏不自覺揣摩洛子商的心意,難道表哥真的喜歡這個女人嗎?
洛子商走到陌清璃的身邊,抬手想要攙扶她起來,陌清璃一抬手灑出一把粉末,宋思岑尖叫一聲,“表哥小心。”
洛子商麵上笑容不改,他揚了揚扇子,那些粉末竟然全都飄走了,陌清璃有些吃驚,洛子商噙著一縷笑,“清璃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不知道這一次還有沒有驚喜給我?君赦蒼在哪裏?”
陌清璃微微變色,君赦蒼,洛子商在等君赦蒼。
此時有人進來到洛子商耳邊回話,洛子商聽了臉上的笑收了起來,他扣了扣手上的翠玉扳指,淡淡道:“既然時間也到了,那宴會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表哥,我們不抓君赦蒼了嗎?這洛府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若是抓住君赦蒼,也不枉我們布置這一番。”宋思岑著急地說道,宴會一旦開始,洛府的治安就沒那麽嚴密了。
洛子商看著陌清璃,意味深長地笑道:“清璃馬上就能幫上我們的大忙了。”
“你別做夢了,我跟君赦蒼又不熟。”陌清璃故作冷淡地說道,“我隻是他最不受寵的側妃而已,抓我還不如抓雲衣雪更有用。”
洛子商抬手,兩個明顯帶有武功的婢女上前來點住陌清璃的穴道,洛子商看著陌清璃道:“清璃該明白,我海王洛子商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若是君赦蒼不來,歸海路上多上清璃,也是件樂事。”說完他便離開了。
宋思岑恨恨地瞪著陌清璃,表哥果然對這個女人有好感,還想要帶回海上,隻要有她宋思岑在,陌清璃別想活著離開洛府,她怒氣衝衝地吩咐道:“你們可看好了這個人,要是出了什麽差錯,仔細你們的皮。”
陌清璃被押了下去,不過洛子商安排的人給她準備了一間清雅舒適的小院落,隻是軟禁了她,身邊的婢女還留下來服侍起了她……
她靠在牆壁上,心裏有些焦灼,君赦蒼,你可千萬不要來。
君赦蒼這邊帶著阿餘已經順利入宮了,皇宮裏麵一切如常,太後還是閑閑地找幾個嬪妃一起說說話,眾妃子向皇後請安之後就各回各宮了,沒有人提到皇上的病,也沒有人因此臉上掛有憂愁,可見君禦清的病是瞞著眾人的。
君赦蒼一路小心,夜色已深,宮裏的侍衛都沒有注意到有兩道黑影子悄無聲息地一閃而過。
君赦蒼到了君禦清的寢殿,躲在窗格後麵,隻見君禦清麵色已白得不像樣子了,他剛宣退了太醫,此時正凝神寫著第二日的奏折,突然君禦清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了一大灘的黑血,他拿著帕子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然後憤怒地將沾上血的折子丟到火盆裏燒起來。
“朕不會讓你們得逞的。”君禦清大約知道自己是命不久了,他此時五官猙獰,正全神貫注地提筆寫著東西,但他眼前不斷地發黑,手上的毛筆也顫得越來越厲害,最後君禦清有些支持不住,朱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而他也一個踉蹌地栽到了地上。
君赦蒼閃身進來扶住了君禦清。
君禦清見冷不丁闖進來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的人,他麵無懼色,大約是將死之人已經沒什麽恐懼了,聲音壓得低低的但充滿了威嚴,“你是何人,竟敢深夜潛入宮中。”
君赦蒼看了看案上的黑血,再看看君禦清才幾日就憔悴成這樣的麵色,君禦清是中毒了。他緩緩摘下麵具,露出那一張總是充滿了邪魅之氣,而此時麵容緊繃如同雕塑的臉龐。
君禦清瞳孔一震,“是你。”他沒想到君赦蒼竟然如此大膽,在這個時候還能潛入宮中,看來他真的是小瞧這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的手足了。
君赦蒼沉著臉說:“你中毒了。”
君禦清抿唇一笑,“是啊,竟然有人敢在不知不覺間對朕下毒,真是可惜,朕本想查清楚先帝到底為何中毒駕崩,沒想到還沒查出來結果,朕也要步先帝之後塵了。”
君赦蒼皺著眉看向君禦清,略有些驚訝地說:“你也在查先帝之事?”
君禦清點頭,正色道:“先帝畢竟是朕的父皇,父皇死得不明不白,朕當然要查,不然如何對得起九天之上的列祖列宗,如何為人子為人父!”
君赦蒼一直以為先帝的死就算不是君禦清幹的,也一定跟君禦清脫不了關係,但君禦清如今說出來,君赦蒼突然發現他這個警惕心重,喜怒無常的皇兄竟然在心裏也保留了這麽一分執念,一絲真情。
君禦清看了君赦蒼一眼,君赦蒼能無聲無息潛入宮中,說明他真的是深藏不露,有如此非凡的武功竟然無一人知曉,他這個皇弟當真是深不可測,隻是不知君赦蒼對抗上真正的敵人,能有幾分勝算。
毒血突然逼上心頭,君禦清身子踉蹌了一下就要倒下,君赦蒼連忙扶住了君禦清,君禦清此時鼻子裏已經在冒著黑血,他抓住君赦蒼的手說:“我與父皇都死在奸人之手,我君家天下一直為人算計,你務必要查清凶手,以他九族之血為我和父皇,也為君家的皇權做祭奠。”
君赦蒼想起毒發身亡的父皇,再看他提防多年,也為他猜忌多年的皇兄也將慘死在他身前,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失去手足的痛苦襲上了他的心頭。雖然他與皇兄處處防備,但畢竟血濃於水,君赦蒼握緊拳頭,嘶啞著聲音說道:“皇兄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此事,為你和父皇報仇!”
君禦清咬著牙點了點頭,從他的脖子上取下來一塊勾玉塞到君赦蒼的手裏,艱難地說道:“你拿著這塊玉,皇後和太後見到這塊玉,就會明白朕的意思,她們都會幫你的。此地不宜久留,你趕緊離開吧。”
君赦蒼握緊勾玉,阿餘在外麵幫他放哨,他站起來,眼看著君禦清倒在地上氣息慢慢散去,他狠狠一咬牙,踩著窗子與阿餘一道離去。窗子開著,映出富麗堂皇的殿堂之中,一具漸漸冰涼的屍體。
夜風漸漸吹大了,枝葉在大風之中搖搖晃晃,風雨欲來,滿目蕭條。君赦蒼仰頭看著烏黑的夜空,黑雲早已將月亮遮蔽。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回身看向燈火通明的皇宮,這燈火之下到底隱藏了多少吃人的毒牙,埋葬了多少人的血淚和性命。
風雨再大終究會過去,他君赦蒼,定要將這黑暗之手斬得幹幹淨淨!
君赦蒼回到別院,他忍不住到了陌清璃的院子裏站了站,此時夜已經深了,想必她已然睡熟了,他也不是非要見她不可,隻是與她隔著一扇門,想著自己並非一人,他那被風雨凍得幾乎僵硬的心才能汲取幾分溫暖吧。
不對。君赦蒼麵色一變,房間裏沒人。他直接推門進去,床褥裏果然沒有陌清璃,而是卷著雜物成的的人形,那床鋪鋪陳整齊,卻沒有半分溫度,可見陌清璃是早早離去的。
君赦蒼走到門口,阿餘站到了他身邊,他狠狠地丟出一個字,“找。”
阿餘奉命離去。
洛府的宴會舉辦的十分浩大,不過卻出了意外,據洛府的人說,當夜大宴之中有飛賊趁亂偷走了洛家的傳家寶海玉珊瑚,洛子商揚言要暫緩行程,留在京中等抓到飛賊,尋回傳家寶再啟程。
此時的君赦蒼坐在太師椅上,麵沉如水,他千算萬算幫陌清璃安排後路,沒想到陌清璃竟然自作主張跑到了洛子商的府上。洛子商心思陰沉,上一次的教訓她還沒有吸取到嗎?
這一次皇上才剛駕崩,皇宮內的死訊尚且沒傳出來,洛子商先人一步打著旗號留在京中,這一動作委實讓人懷疑,而且洛子商有意放出抓住陌清璃的消息,不就是要逼他現身嗎?
夏湘苓知道此事後立刻趕過來問君赦蒼該怎麽辦?她並沒有跟洛子商打過交道,但海王的名聲並不是白來的,夏湘苓十分擔心陌清璃會扛不住把他們暫時藏匿的地方給說出來,這是君赦蒼費了很大心力才隱藏住的別院。
“少不得要去看看。”君赦蒼低低道,洛子商心思詭秘莫測,他也著實擔心陌清璃落在洛子商手裏的情境。
夏湘苓著急地說:“洛子商分明是激你出來,他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抓你,主子這不是自投羅網嗎?顧裕木呢?他不是一直守著陌清璃的嗎?要刺探也該讓顧裕木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