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之歸
天一大早蒙蒙亮，宋思岑立刻就安排車馬出宮，她心急如焚，但是出宮要經過多道門的盤查，一點也急不得。
“喲，這是哪個貴人這麽早就出宮啊？”有人在馬車外說道，周圍侍衛紛紛行禮喊道：“段大人。”
宋思岑撩開簾子，正眼看見了一襲煙青色長袍，手裏拎著一籠雪翅鳥的段子硯，久聞段子硯為人莊重嚴謹，與那個風流弟弟段子秋勢同水火，可眼前此人臉上帶著淺笑，哪裏還有斷案如神段大人的模樣，分明是個悠閑散步的官老爺。
宋思岑說道：“原來是段大人，大人近日可好，我在宮中住了些日子，有些想家了，就請示了陌妃娘娘出宮瞧瞧。”
“是宋小姐啊，段小姐才出宮，宋小姐也要出宮，這後宮的人就少了啊。”段子硯感慨一聲，似意有所指，不過宋思岑沒工夫跟他閑耗，檢查之後立刻就走了。
回到洛府，宋思岑急急就去見洛子商，卻被告知洛子商在書房裏看東西，不見任何人。
宋思岑無奈，她走到書房門口，一咬牙，跪了下來。
在院子裏服侍的婢女都驚呆了，從來心高氣傲，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表小姐，居然會跪下來。
煥彩一咬牙，也隻得跟著宋思岑跪下。
有人把話傳進了書房裏，洛子商並沒有任何反應。
青石板堅硬，宋思岑跪下來一會兒就感覺整個膝蓋都要被碾碎了，額頭上疼得直出汗，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過往婢女那掃在她身上的眼神，簡直讓她屈辱不堪，多少次她想站起來一走了之，可是身上像有千斤重，讓她起不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婢女迎上前說：“小姐起來吧，大人剛看完了書。”
宋思岑踉蹌著起來，卻要摔倒，周圍婢女連忙一擁而上扶她進去。
“都退下吧。”洛子商發話，人都退了下去。
宋思岑急急開口，“表哥，我求求你，留下博陽的性命吧。”
洛子商把一個本子甩給她，宋思岑抬手接住，第一頁是個男子的小像。
“這是柳學士的嫡子，你意下如何？”洛子商淡淡說道。
宋思岑驚詫地看著他，“表哥。”
“你年紀也不小了。”洛子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宋思岑淺淺笑了笑，“柳學士為人剛正耿直，三次死諫逼得先祖改變主意，賜下忠良之後的名號，哥哥真是有心。”一滴淚從她眼中滑落，她並不愚笨，表哥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要救博陽，就要嫁過去。
宋思岑心裏一痛，多年以來她都期待著能夠嫁給表哥，可沒想到等她能穿嫁衣的時候，為她許下婚事的卻依舊是表哥，而由不得她反抗，不隻是因為博陽，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一個女人，怎麽舍得她嫁過去？她往日總自以為相依相守就是愛情，可看到洛子商對陌清璃，博陽對她，她才發現，過往都是自欺欺人。
她所執著的愛情，隻是一個假象而已。
“我嫁。”宋思岑低頭說道，“讓我去見他吧。”
洛子商神色微動，看著低頭已泣不成聲的宋思岑，他聲音不自覺放軟，“你若是不喜，多耽擱幾日再挑也是一樣，以洛家的門第，斷不至於讓你受委屈。”
“不用了，是誰都好。”是誰都無所謂，因為是你把我嫁出去的。宋思岑搖了搖頭，起身酸疼的膝蓋有些麻木，一下子往前摔，洛子商行步飛快上前攬住她。
宋思岑撲入洛子商的懷裏，眼淚肆意橫流，洛子商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聲音裏也多了一絲苦澀，“思岑，原諒我。”
“表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洛家。”宋思岑抬起頭努力露出笑容說道。
離開書房，煥彩看著宋思岑才哭過的樣子，忐忑地問道：“小姐怎麽樣了？”
宋思岑掃了她一眼，清靈的眼眸子裏死氣沉沉，她看向另一邊的婢女，婢女已得了令引著她往前走。
一個偏僻的院落裏，一襲單衣的博陽負劍而立，他的身形有些不穩，手中的劍卻握的異常牢靠。
“博陽。”宋思岑叫道。
博陽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轉身看見宋思岑，眉頭一皺道：“小姐不該來，我已將所有的錯都一人頂下，小姐快走。”
宋思岑搖了搖頭說：“我已經求過表哥，你沒事了，表哥會派人給你治病的。”
“主子竟會同意。”博陽有些難以置信，他跟在洛子商身邊那麽些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洛子商的手段，他微微變色，“那你答應他什麽了？”
“表哥給我找了一門親事，為了這門親事，總不能衝我的晦氣。”宋思岑揚唇一笑，“你好好養著，我可不想帶這個打不過人的護院去被欺負。”說完，她轉身就走，隻留下博陽靜靜站在風中。
“小姐答應了親事？”煥彩驚叫道，她是宋思岑的貼身丫鬟，也知道宋思岑的心意。
“閉嘴，這些日子你收斂些，我就不搬回宮中住了，你把那些都收回來吧，替我回了陌妃娘娘，謝她多日的照顧，我也該安心做準備了。”宋思岑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沉靜的完全不像她自己，若是以前，知道要給自己準備親事，她肯定能一哭二鬧三上吊，抵死不從。
為了一個奴才，值得嗎？煥彩不禁在心裏問，當然，她不能說出聲來，不然等來的隻是宋思岑又一個狠狠的耳光。
“連日的喜事真不少，王爺這邊才籌備，洛大人家又有喜事，真是讓人開心啊。”上官芸看著進宮求見的洛子商笑眯眯地說道。
洛子商微微一笑，“娘娘厚愛，還專門給舍妹賜下東西，真是她的榮幸，可惜她身子不爭氣，不能來親自給皇後娘娘謝恩了。”
上官芸關切地問道：“怎麽好好的病了，可請太醫去看了？”
“已經請了，這是她的舊疾了，得虧柳家不嫌棄。”洛子商笑道。
“思岑天真爛漫、活潑可愛，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本宮見了都喜歡的緊，柳家喜歡也是正常。”上官芸道。
“皇嫂這裏好生熱鬧。”君赦蒼被迎了進來，洛子商看見他，起身微笑行禮。
“等你都半日了，銀銚子裏的芙蓉羹都要涼了。”上官芸嗔怪道，回首對洛子商說，“洛大人別笑話本宮瑣碎，這王弟啊日夜都要操勞國事，連自己著了風寒都不知道，也不惦記著請太醫看看，我這長嫂如母，隻得事事牽心著，隻等著我那好弟妹早些入門，本宮也就省了這份心了。”
“娘娘母儀天下，關懷王爺，怎麽會讓人笑話呢。”洛子商笑道。
“可巧又有喜事，洛大人的妹子思岑已經與柳學士家訂了親。”上官芸笑道。
君赦蒼撫掌說：可惜啊，可惜。”
洛子商微微變色，“王爺何出此言？”
君赦蒼一拍桌子說：“哎呀，這本是我看中的駙馬人選，那柳學士家的柳承智模樣人品都是上乘，沒想到被洛大人捷足先登，可惜，可惜了。”
洛子商連忙說：“王爺謬讚，實不敢當。”
上官芸笑道：“依你這麽說，本宮可當真了，日後給芊芊找的但凡比不上柳家的，本宮可要你好看。”說著她端起才上的茶，略飲了一口，突然她麵色一變，下意識看向了杯中的茶。
“娘娘，怎麽了？”上官芸變色引起了君赦蒼的警惕。
她壓下心裏亂想的年頭，麵色如常，“沒事，本宮心急了些，茶有些燙。”
“娘娘是牽心公主的事，所以被茶給燙著了，公主要是看見了，肯定要心疼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上官芸看見女子端著茶緩緩走進來，心裏一沉，你，終是回來了。
陌清璃淺笑盈盈將茶放下，站在了上官芸身邊。
上官芸道：“不是說你母親病重嗎？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陌清璃恭敬答道：“大哥說母親的身子比不得服侍娘娘千金之體重要，況且娘娘賜下的藥材賞賜也頗為豐厚，要我在這邊好好服侍娘娘也算盡了心意，所以奴婢就回來了。”
“回來就好，你不在，本宮這喝茶都喝不順。”上官芸握緊了手，淡淡說道。
陌清璃抬眼看向君赦蒼，他早已壓下所有的情緒，不經意間略過的眼眸都如風起漣漪，不生波瀾。
“本宮好不容易安排好你脫身出宮，為何你又要再回來。”饒是上官芸看見陌清璃回來都要大為不滿，讓所有人都退下之後嗬斥陌清璃道。
為何又要再回來？陌清璃接過包袱的時候也未曾想過自己會選擇回來？
大概，是不甘心吧。
“我想，親眼看他行嫁娶之禮，屆時，我自會出宮。”陌清璃低低道。
上官芸說：“你這又是何必，當初不是說得好好的，會放下的嗎？”
“放下終究是會放下，我想讓自己再放得徹底一點。”陌清璃道。
“你，本宮當真看不透你，若論癡情，一路走來王弟對你多加嗬護，早已超出對一般側妃的待遇，對你的上心，難道你都感覺不出來嗎？本宮以為你當真瀟灑放下，可你又偏偏回來，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下，隻是暫時的委屈而已，就算段如錦進門，你還是最得王爺心意的側妃。”上官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