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閑情相擾
坐上馬車，洛子商問她，“生氣嗎？”
宋思岑勾唇一笑，“表哥這是說什麽話，能夠離開這牢籠一樣的柳家，我高興都還來不及。不過，你來這裏做什麽，讓柳學士那麽生氣？”
洛子商笑道：“我能來做什麽，不過是想為你嫂子爭個榮光而已，誰想到你公公那麽固執，還牽掛著杜家小姐被郡主嚇病的事，堅決不同意。”
宋思岑了然，“若是如此，柳學士最愛正經，煥彩一事咱們咬死不鬆口，最後讓步的隻能是他。”
“你不怕得罪了柳學士？”洛子商問。
宋思岑抬眼，看著洛子商說道：“我有表哥，我怕什麽？”
她的語氣有些怪怪的，洛子商反笑出聲來，“思岑是在怨我嗎？為了陌芷言的事怨懟於我，倒也真是奇了，一個陌芷言死了，所有與她不對頭的都反過來怨我的不是起來，你們女人的心思還真是難測。”
“怎麽，還有別人敢怨表哥？”宋思岑問。
洛子商想起陌清璃當初的言語，點了點頭，“便是陌清璃，她說陌芷言一片癡心賦予了我，我卻毫不留情殺了她，你也是這麽覺得嗎？”
是陌清璃說得。宋思岑心下一冷，沒想到陌清璃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立刻說道：“我隻是覺得，陌芷言一死，對咱們百害而無一利，畢竟她若複位，咱們還大有可為，她也不是等閑人物。”
“複位很難，而且成本不劃算，怎比得上你一個小小的丫鬟方便。”洛子商心中大悅，他來見柳學士，柳學士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不給麵子，本想再徐徐圖之，沒想到宋思岑身邊的小丫鬟煥彩居然懷上了柳明胥的孩子，這可就大有可為了，看著柳學士那變色的臉，他便覺得心中暢快，隻是略有惋惜，“若是此子在你腹中，還怕柳家不在掌控之內嗎？”
宋思岑移開目光，低低道：“我才不想為那柳明胥懷有子嗣，我不想跟柳家的每一個人都過多的牽扯，我的心，表哥分明知道，還要再來打趣我，真是可惡呢。”
柳家現在還亂成一團。
柳夫人皺著眉說：“這件事怎麽會成這個樣子呢，如今洛家生氣了，咱們還要去賠不是的啊。”
柳學士怒斥一聲，“看看這逆子幹的好事，非要我柳某人顏麵掃地他才甘心嗎？真是氣死我了。”
“爹，我願意去洛府接娘子回來，不管洛子商怎麽難為我，我都會承受下來，不把娘子接回來，我就在洛府門口長跪不起，爹爹不要再生氣，兒子一定把思岑勸回來。”柳明胥被他罵了大半日，也有些賭氣，轉身就要出去。
柳夫人連忙說：“那快準備禮物，風風光光把思岑接回來。”
柳學士氣得一摔杯子，“你們兩個，當真以為那洛子商是為了思岑的事生氣的嗎？”
柳明胥止住了步子，訝異地看向柳學士。
柳學士歎息一聲，把洛子商的來意說了說。
“什麽，難道他不是給他妹子出氣，而是拿思岑來要挾我們的？”柳夫人弄清楚原委後頓時怒了，“兒子，你別去了，我就不信他能一輩子養著思岑不回來，誰家還沒有個三妻四妾了，我們自己家還沒什麽，他一個外人先摻和上了。”
“關鍵人家有理由，有資格摻和啊，思岑是人家找皇後娘娘討的賞賜，大婚又辦得十分氣派，滿城誰不知道洛子商嫁妹使出去的錢，人家隻會說是我們薄待了他妹妹，明胥此事又做的的確不地道，兩家不計較還算和和美美，人家那邊一計較，咱們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啊。”柳學士氣得又摔了個杯子。
“都是兒子不好。”柳明胥跪了下來。
柳夫人跺腳，“還說什麽不好，趕緊把洛子商吩咐的事辦了啊，人家也沒要求你非要辦下來，遞個折子什麽的就算了。”
柳學士怒目圓瞪，“這是遞個折子的事嗎？我一直小心周旋不涉入朝廷爭鬥，這不是逼得我非要投靠洛子商這一邊嗎？這對柳家來說可不是好事。”
柳夫人說：“什麽投靠不投靠的，洛子商家怎麽了，你兒媳婦是人家妹子，你就算不投靠，別人也早就說咱們是一家了。”
“都是你這婦人之仁，非要急急訂婚。”柳學士指著柳夫人說道。
柳夫人惱了，“兒子是我一人的嗎？我不操心，你天天操心你的大事，家裏什麽都不管，你還好意思來說我。”
正堂裏吵嚷不斷，柳明胥直接轉身離開了正堂，漫步目的地走著，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了煥彩的門前，明明新婚了那麽久，他卻大部分時間都被宋思岑打發到這裏，好像這裏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才是他的如花美眷。
煥彩正坐在窗邊繡花，聽見門栓響，抬眼看見柳明胥，眼中不自覺溢出滿滿的柔情。
柳明胥坐過來問道：“可請了大夫。”
煥彩點了點頭笑道：“大夫說已經有一月半了，目前都挺好的，夫人派了丫鬟來服侍，隻吩咐我安心養胎。”
他點了點頭，抬手將煥彩摟在了懷裏，歎息一聲，“為何會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為新婚之錯還要背負多久？”
煥彩靠在他懷裏，聽他這樣慨歎，眼珠一動，說道：“少爺，你不必這麽愧疚，當初之事隻是個意外，怎麽能讓你背負到現在呢，小姐其實並沒有做多想，隻要表少爺多勸慰幾句就好了，小姐平時最聽表少爺的話了，表少爺不是很喜歡少爺，一定會幫少爺勸和好的。”
柳明胥低歎一聲，沒有說話。
勸和好，談何容易，洛子商因為給雲溪郡主加封的事被父親掃了顏麵，趁機帶走了思岑，若是父親不好好把這個麵子給撿起來送過去，那邊是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可父親為臣一生是有自己的堅持的，有些原則斷然不能違背，要他一個人子強迫父親為了妻子改變原則，柳明胥也是斷斷做不到的。
寧雲溪騎馬回府，看見宋思岑過來，有些意外，待問清楚了原委之後柳眉倒豎，罵道：“柳家真是欺人太甚，我這就去柳家給你討個公道。”說著又要翻身上馬，卻被人一抬手攬住腰抱了下來。
洛子商看著懷裏的寧雲溪，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郡主，咱能不能消停一點。”
寧雲溪臉一紅，撥開他的手說道：“別鬧，是咱們妹妹受欺負，我這個做嫂子的怎麽也該為妹妹討回公道。”
“不用了，郡主，表哥已經替我說過他們了，如今帶我回府，也隻是等柳家過來賠禮道歉而已，我累了，想回我舊日的房間休息休息。”宋思岑見他們舉止親昵，心中不快，低低說道。
“自然是給你留著，洛家就是你的家，東西擺設一樣不少。”洛子商道。
宋思岑回到房間，舊日的東西都還在，可人是不同了，到底是出了嫁的人，曾經許多少女心事都已漸漸淡去，宋思岑坐在書桌邊，一捶桌子，她不甘心，也不會束縛於此，她輕喚了一聲，“博陽，你幫我準備些東西。”
一場秋雨劈裏啪啦落了下來，陌清璃站在窗子邊，身子還有些發寒，屋子裏已經點起了炭盆，精美的鎏金銅獸細細地吐著熏香，桌子上放著時興的佳果，這根本不像一個宮女該有的布陳。
不過這些都是洛子商所贈，也不知道洛子商是怎麽說通寧雲溪的，竟能勞她來送東西，陌清璃養身子的時候給送來了許多，連上官芸都有些難以理解，若隻論巴結一個她身邊的宮女，這樣做的未免大張旗鼓，過於招搖了。
陌清璃清楚這是洛子商故意而為之，不過他既然送，她就樂意收，反正上官芸知道她的身份，不會輕易放人。
“這是娘娘命人才烹的羊乳羹，命我送來給王爺。”陌清璃身子好些也跑出來走走。
興安見她來，忙不迭接過去說道：“姐姐身子如何了，要送東西打發人來叫我一聲，我親自取了，哪裏還要姐姐再跑一趟。”
陌清璃沒有讓他接，而是淡淡道：“娘娘既然讓我送來，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咱們當下人的，可不敢胡亂揣測。”
興安會意，“王爺就在裏麵，姐姐送進去便是。”
陌清璃端著走了進去，隻見書桌上並沒有如舊日那樣放著奏折，而是鋪陳開一大張的畫紙，君赦蒼頗有閑情逸致地在畫畫，他挽袖提筆，大片的黛色鋪染著筆下的山脈，陌清璃放下羊乳羹，走過去細看了看，是一副壯麗的山河圖。
“茶。”君赦蒼用神至極，隻感覺有人進來，想是興安，淡淡吩咐道。
陌清璃四處看了看，倒了一杯端上前來，君赦蒼隨手接過，聞到一陣淺淡的清香，一抬眼看見是陌清璃，手中的筆失了分寸，本該勾勒山峰的一筆出來了些許，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卻並沒有遷怒陌清璃。
陌清璃歎道：“這一筆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