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疤頭
阮笑沒有呆在家裏,她想去見見叔叔。
但是她不敢一個人去,所以去對麵大根家,找了山。
山其實經常不在家,他這個年紀的孩也經常去割豬草撿柴火,總能給家裏做點事,但中午這會兒肯定是在家的。
山問她:“你去知青住的地方幹啥呢?”
阮笑卡殼了一會兒,:“我想讓他們教我寫字。”
山笑了起來,“害,這個你沒必要找他們呀,你大哥念書那樣好,可以讓你大哥教你啊。”
阮笑:“我大哥也要幹活,沒時間的。”
山困惑地看了看她,聲:“那你另外兩個哥哥呢?他們都念過書啊?”
阮笑含糊地:“他們也要幹活呀!”
山點了點頭,“好吧,我爸那些知青長得細皮嫩肉的,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香,還很傲,你這樣去,他們會不會不理你啊?”
阮笑想到這個可能,不由得有些擔心,但嘴硬,:“不會的,我就是去看看。”
山不這茬了,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糖餅,遞給阮笑:“你要吃嗎?我給你帶的。”
阮笑接了過來,掰了一半還給山,:“謝謝啊,不過我吃不完一整塊,咱們一起吃。”
山接過來吃了一口,聲嘟囔道:“沒有那個姐姐給我的糖好吃,有點太甜了。”
山家的家境的確比阮家要好許多,這個時候還能吃得起糖餅,糖餅這種東西很甜,折點糖餅塊放進粥裏熬,粥也能變得甜滋滋的,算得上是一種挺稀罕的東西。
阮笑隻抿了一口,就放進口袋裏了,到時候帶回家讓她媽媽煮甜粥喝。
山吃完了糖餅,兩人已經到了老地主家的院子外邊。
老地主家應該是村子裏最好的屋子了,看外頭的圍牆,都是用青石磚頭砌的,從外麵看過去,都能看見裏頭的黑瓦屋簷。
阮笑走到門口,剛想敲門,門就從裏頭打開了,露出了一張男孩的臉,“你找誰?”男孩見到阮笑,眼裏有一瞬間的驚豔,口氣軟和,態度還蠻友好的。
阮笑有些緊張,話都不太利索,“那個、我想找霍東麟,他在嗎?”
男孩也就是周冬冬,他聽見阮笑的話,笑了起來,“你找他啊?正好,他現在在宿舍裏呢,你找他啥事兒啊?”
阮笑垂下眼睛,聲音都變了,“我想找他教我寫字。”
周冬冬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幾歲啊?”
阮笑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不過還是微微提高音量回答了,“我今年15啊。”
周東東:“比我還大一歲誒。”
阮笑一愣,仔細看了看他,:“你好高。”
周冬冬雖然隻有14歲,但是比村裏很多同齡人都要高了。
周冬冬笑了笑,:“成,你進來吧,我去給你叫霍東麟。”
他打開了大門,讓阮笑和山進來,自己跑去宿舍叫人了。
山一邊往裏走,一邊可惜地:“明明這裏用來捉迷藏最好玩了。”
這地主家的地盤,村裏的孩沒少來玩,在知青們沒來的時候,這地方的大門都是不關的,現在知青來了,倒是變成了他們的宿舍,大門也關了起來,不讓其他人隨便進了。
阮笑還有些緊張,山的話她也沒聽進耳朵裏,走到前頭不遠的地方,就看見周冬冬將霍東麟給拉了出來,還往她這裏指了指。
阮笑就更緊張了,她眼睛視力好,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也能看清霍東麟臉上的表情,那是帶著不耐煩的,即使看見是她,也沒有太多表情,他甩開了周冬冬的手,轉身走了。
阮笑:“…………”
周冬冬走過來,不好意思地對阮笑:“你看,他就這個德行,你要是隻是想找人教你寫字的話,你看我怎麽樣?”
阮笑勉強地笑了一下,:“不用啦,我就是……”
她不出來話,滿腦子想的都是叔叔看她的那個表情,噯,好歹她還教了他怎麽割草誒,也不算陌生人吧?
不過叔叔一直都這樣麵冷心熱,她倒也不傷心,就是有點點失落而已。
周冬冬聽到她沒有完全出口的拒絕,會意一般笑了笑,這地方的女孩子,倒是比城裏姑娘要大膽許多,不過也不惹人討厭,他嘻嘻笑著,去逗她,“你別看我年紀,其實我都念高中了,還跳過級呢,你要是想念書,可以找我啊,反正我一下來也不過幹倆時的活,有的是時間。”
阮笑也跟著笑,聲:“不用了,謝謝你啊。”
她意識到自己的要找霍東麟學寫字這種借口有多蠢了,就她家來,她幾個哥哥都是念過書識過字的,壓根沒必要舍近求遠,叫人一聽就覺得她心思不純,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笑沒有多什麽,就找借口和山一塊兒跑了。
周冬冬送她出了門,然後回去,和幾個還在休息的同伴起了阮笑。
“那女孩子傻愣愣的,還要找霍哥教她寫字咧,我我教她怎麽樣?她一直搖頭不用……”周冬冬到這裏,都忍不住發笑。
這個借口很拙劣,他們一夥來的知青,那姑娘張口就要找霍東麟,明擺著做了功課才來的,不然能曉得霍東麟的名字?
羅茜茜聽了也笑,“你這事兒別往葉芝那兒,她聽了還不得瘋。”
這姑娘仿佛將霍東麟當成自己所有物一樣,他們這些女同誌去找霍東麟幾句話,都和巡視自己領土的母獅子一樣緊緊盯著,生怕她們將霍東麟勾走了。
這作態多少讓羅茜茜有些不高興。
周冬冬對葉芝感官倒也還好,他:“葉芝姐去哪兒了?怎麽不見她?”
羅茜茜:“她去城裏了吧,一大早就出發了。”
周冬冬聽了,有些羨慕,“葉芝姐也真的有錢,自行車買就買,眼睛眨都不眨。”
葉芝過來沒多久,就托人買了一輛自行車回來,還是最漂亮時髦的紅色鳳凰自行車,叫周冬冬眼饞得不得了,還跟葉芝借過幾次自行車兜風玩。
羅茜茜聽了,撇了撇嘴,沒什麽。
周冬冬還想嘟囔什麽,霍東麟出來了。
周冬冬眼睛一亮,笑了起來,:“霍哥,我們剛剛到你呢,那姑娘看你走了不知道多傷心呢,我看她剛剛都快哭了,你你咋這麽冷血呢,人家想讓你教幾個字,你都不答應,把人家給弄哭了。”
霍東麟頓了一下,低聲問:“哭了?”
周冬冬見他有反應,唇角笑意更深,“沒哭呢,但是快哭了,眼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沒掉下來,可委屈了。”
霍東麟沒話,端起台子上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一隻手摸了摸自己衣服裏的蟬,不知道在想什麽。
*
阮笑可沒哭,她其實不怎麽哭的,也許傻的時候哭多了,現在清醒過來後就不大喜歡哭了,就是怕疼,如果摔著了碰著了,那她眼淚是止不住的,這她沒辦法控製,她一貫怕疼,明明家庭環境也不怎麽樣,她倒是嬌貴,一點疼痛都受不得。
和山了再見,阮笑回到家,想睡個午覺,卻怎麽都睡不著,她滿腦子裏都是叔叔那張臉。
噯,這種情況下,要和他變親近起來是不是有點困難啊?
阮笑想著想著,困意上來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再醒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快傍晚了,她是被夏草叫醒的,“你是舒服了,一下午都在睡覺,還要我來叫你你才醒啊?”
阮笑揉揉眼睛,看了一眼外邊的,太陽快下山了,晚霞像被火燒了一般染紅了整塊空,以至於光線都變得金紅起來,伸手出去,雪白的皮膚也都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阮笑穿好鞋子,從床上下來,跟著夏草出去了。
今晚上還是田芬做飯,隻是有了阮清明借來的糧食,家裏多少寬裕了很多,晚上甚至有肉吃,按著鄭水仙的話,田芬和了麵,擀了餃子麵皮,喊了家裏的女人一起包餃子。
因為這一年頭一次能吃到餃子,所以家裏的男孩女孩都圍在旁邊,看著大人們包這個餃子,其實從中午那會兒,就有人一直蹲了,催著田芬去和麵,鬧騰得不行,現在開始包了,才有那麽幾分儀式感一樣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拌了香蔥碎末的豬肉香氣,明明還是生的,但味道就這麽香了,四叔家的男娃子順將腦袋湊在盛肉的碗邊細細地嗅著,一邊嗅還一邊笑,還怪可愛的。
田芬笑了,手指沾了一點肉末湊到他嘴邊逗他,“肉肉,吃不吃?”
順還真的張嘴要去含,田芬趕緊把手抽回來,笑著:“還是生的,不能吃哦。”
順的臉立即苦巴巴起來。
幾個人都笑了,氣氛變得很輕鬆愉快起來。
這時阮清明從外頭跑進來,手裏提了一個袋子,袋子裏頭有什麽活物在掙紮。
阮清明弄野味的本事是家裏出了名的,見他袋子裏有東西,田芬便問:“你又抓到了什麽東西?”
阮清明笑著:“田鼠!嬸,晚上再做一頓田鼠肉吃吧。”
田芬聽了,擦了擦手站起來,跑到他跟前打開袋子看了一眼,好家夥,竟然有五六隻,而且都很肥。
田鼠吃的是莊稼,身上也幹淨,沒有老鼠那麽髒,饑荒的時候,經常會有人抓田鼠充饑,肉質沒有豬肉那麽好,但也很不錯了,很肥美,用來燉湯或者清蒸都很不錯。
田芬:“那晚上再蒸個田鼠肉吃。”
阮清明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這一袋子都可以蒸掉,對了,我找到了這一窩田鼠的窩,你們誰跟我去掏它們老窩?”
田鼠是會偷莊稼的,而且還喜歡將糧食存到自己窩裏,運氣好的時候,有人能從田鼠窩裏掏出好幾斤糧食。
這事兒大家都是知道,阮清明一開口,幾個孩都舉起手來,“我去,我去!”
阮清明點點頭,點了幾個人,“就你們,跟我一塊兒去吧。”
阮笑也跟著舉手,“哥,我也要去!”
阮清明看了她一眼,:“都跟上啊。”
他著,將那袋子田鼠交給了田芬,帶著四個人一塊兒出了門。
阮清明離開的時候是做了標記的,就等著回來掏田鼠的窩,但回到標記點,就看見那窩已經被人掏開了。
偷摸著掏他窩的不是誰,正是他深通惡絕的李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