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富婆的小狼狗(28)
盡管一夜未眠,恭律還是沒什麽困意,側趴著,盯著玻璃麵上的水珠,聽英語老師在講台念經。
心裏頭卻在琢磨:那女人有什麽目的?一個千金小姐怎會委下身段扮成清潔阿姨混進學校?
難道真的隻是為了接近我?
“老恭。”張銘拿胳膊肘在他小臂拱了一下:“別睡了。”
恭律沒理,心道爹才沒睡。
“老恭!”張銘鍥而不舍,又拱他第二次:“小心老王看見抓你出去站崗,快別睡了,外麵冷得不要不要的。一言姐說的。”
恭律愣,抬了頭:“誰?”
“老王啊,你這感冒怎麽來的你忘了?”張銘說:“我把你感冒的事跟一言姐講了,她叫我們平常多穿點衣服,別耍帥。你看,今天我穿羽絨服了,真的暖——”
話都還沒有說完呢,某恭突然就站了起來。
台上英語老師頓住話:“有什麽事先舉手講。”
恭律垂眼,蹙眉沉思,幾秒後悠悠擠出一句:“我鼻子疼。”
話落就把教室後門打開,針紮似的冷風一下子灌進,教室裏大半學生不約而同縮脖子,嘴裏陣陣吸著冷氣,眼睛眨得撲朔迷離。
恭律拎了凳子,拖了桌子,大搖大擺地坐下:“大夫說了,疼得時候需要冷敷。”
(這個冷風撲麵,大概也算是冷敷的一種吧。)
全體:“…………”
英語老師一陣無語之後,憋出四個字來:“繼續上課!”
恭律看著空蕩蕩的桌麵,慢吞吞從桌肚裏摸出本數學書,餘光卻往外瞥,果不其然看見遠處花壇後鬼鬼祟祟的一道藍色身影。
他倏地收回了餘光,心頭突然砰砰狂跳了兩下,感覺好奇怪。
一個小紙團丟了過來。
張銘對他做了兩個手勢:你看看紙團。我寫的。
某恭漫不經心打開紙團。
張小二貨說:“我說老恭,沒有必要吧,一言姐又不在這兒,你跟她對著幹,她也看不到啊!”
恭律把紙團攥進掌心,趁著英語老師背過身,砸中了張小二貨。
心裏道:你懂什麽。
課間,隔壁七班發現六班有部分憨批在群體高歌:“冷風吹,吹我腿,是凍我腳後跟,一股冷風屁股凍邦硬,我傻傻地坐,用手擦我的大鼻涕,這該死的天真冷!”
七班不懂六班的痛,但天冷是真的;一傳二,二傳四,結果一首歌愣是唱到了廁所都沒消停。
簡一言喝完了半杯熱茶,擰上杯蓋,把口罩拉上。
她關上雜物間的門,在男廁門口薅了個男生,正準備問什麽,不料恭校草正好從男廁出來。
恭律靜靜地望著她。
簡一言立刻撒了手,手停在半空僵了下,想比個中指,意思“有啥好看的”,但想想又算了。
直接扭頭,離開男廁門口這個奇怪的地方。
被抓住的男生一臉懵逼,更懵逼的是恭校草還瞪了他一眼。
連著兩天,六班後門都跟夏天似的開著。
晴朗無風還好,可偏偏這兩天都是多雲天陰,西北風就跟鬼子進村似的往教室裏頭拱。
終於挨到星期五,六班染了風寒的幾個學生擤著鼻涕,鼻頭被擦得紅撲撲的,痛並快樂著:“明天就可以捂被窩了,阿嚏!!”
張銘趴在某恭桌子上,捏著手機打著小算盤:“網吧沒了,遊戲也不想玩。老恭,你猜一言姐這個年齡段的天天都在做什麽?”
恭律心不在焉,支著下巴望著遠處的花壇那兒。
不知她在那兒幹什麽,視野被凋零得差不多的植物擋住了。
想過去看,真的很好奇。
怕她懷疑,又不能去看。
張小二貨還在說:“感覺姐最近好忙,不會交男朋友了吧?一言姐這個年紀該談對象了,會談個什麽樣的呢?油菜花?油煙機?”
(油菜花:有才華油煙機:有顏值)
恭律越聽眉皺得越深,踢了張小二貨一腳:“鬼扯什麽東西!”
踢得不疼,張銘賤哈哈地笑著繼續說:“哎,講真的,你就從沒有好奇,一言姐這樣的女生會過怎麽樣的生活,和誰一起?”
恭律冷道:“你閑不閑?”
張銘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捏著手機發微信了。
恭律不經意瞥見,又問:“給誰發消息呢?”
張小二貨的眼珠子轉了轉,手機收好:“我爸。”
“滾。”
恭律想捶人。
這小二逼,當他不知道在給她發消息麽?
花壇後。
簡一言在嗑瓜子,看著操場上準備上體育課的學生們。
其實雜物間尚算幹淨,但如果讓簡一言在兩個廁所之間的雜物間裏嗑瓜子就有點兒膈應了。
可外麵凍手啊,這才嗑了一小會兒就抗不住了。
簡一言收拾了瓜子殼,給張銘回完消息,恰逢上課鈴響的時候走出花壇後,下意識往六班看,竟見某恭的半張桌子都挪到外麵了。
她腳下一頓,又見老王夾著教案從辦公室走出來,隔老遠兒就抻著頭往前看,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步子邁得更大了。
簡一言估計老王氣得不輕,趕緊朝某恭做了兩個手勢:
第一,快進去!
第二,老王八來了!
混了這麽久,她當然知道學生們私底下喊老王的外號。
恭律讀懂了這兩個手勢,歪著頭往走廊看了一眼。
正和老王打了個照麵。
老王:“你不要往裏躲了,這麽想出來,幹脆就出來站著!”
恭律麵無表情,心道:我才沒有往裏躲呢。
恭校草又又又被罰站了。
清潔阿姨簡一言表示非常無奈非常無語,兩手叉腰,站在距離某恭約莫兩米的對麵,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跟他大眼瞪小眼。
恭律又率先敗下陣:“我隻是想曬曬太陽。”
簡一言抬頭望天,根本“萬裏烏雲”啊,哪來的太陽?
這時,老王從前門出來了,拿著卷子和筆,說:“我估計你兩天假期也不會寫作業,來,給你一節課的時間,把卷子寫完。”
恭律皺眉:“開什麽玩笑。”
老王沒搭理他,而是從後腰抽出把不鏽鋼尺子交給簡一言,慎重地頷首說:“辛苦了!不用時時刻刻盯著,如果發現他偷懶,朝屁股抽就完事兒,別給他留麵子。”
恭律:“?????”在家無老師,在校無親舅。
這話誠不欺我。
簡一言以為聽錯了,直到老王咬牙心痛一臉,把尺子塞給她,她才突然間恍悟:其實,有很多人都在關心著他,希望他爭氣點。
她緩緩摩挲了下尺子,抬了眼看向某恭。
罕見的,某恭垂睫盯著她,紅著眼睛,卷子抓出褶皺,手裏的水性筆被攥得很緊很緊。
簡一言莫名心軟。
她走近兩步,把尺子插進他的大衣口袋裏,轉身離開了。
這晚她回到家,腦中全是少年紅著眼睛的模樣。
不像疼痛時的流淚。
更像倔強時的對峙。
洗完澡,她擦好頭發,拿手機準備點個外賣,有條未接來電和兩條未讀微信消息。
未接是簡一默。
消息是張銘的。
張銘發了張圖:姐,今天老恭有個朋友過生日,我覥著臉死活非要跟來湊熱鬧,但怎麽好像落入黑社會飯局了?笑哭.jpg-
在張銘兩年多的記憶裏,除了某恭從沒有開心過之外,也從沒有和女生同桌吃過飯。
要說唯一破例的女生,就隻有簡一言而已。
還記得餐館那天,她被社會上的兩個小青年搭訕。
當時,他手裏的筷子都要被他給捏斷了,想幫她,但那會兒的確跟她不怎麽太熟,所以很猶豫。
就在猶豫時,他心不在焉夾了塊肉,不料被某恭筷子截胡。
他驚而對望,幾乎在一瞬間就讀懂了某恭眼裏的意思:
———“怕什麽,有我在。”
高三五班有倆同學,一個是某恭小學同學,一個是初中的。他多少聽過某恭的事跡。
比如:從小打架沒有輸過,最多兩敗俱傷。
再比如:初中時期,就結交過社會中的一群狐朋狗友。
張銘發給簡一言的圖,正是這群狐朋狗友。
圖裏的內容很簡單:某恭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圓形的餐桌旁,嘴裏咬著一支香煙,沒有點燃,耳朵上夾著一支;左手邊的桌麵上還有兩包整的,隻一包拆了一包沒拆。
某恭的身旁坐著一個女人,他們在玩遊戲,說話時湊得很近。
女人看起來有點混,眼尾的眼線勾得很深,吞雲吐霧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壞女孩的感覺。
張銘收回視線,扯了扯某恭大衣衣料:“洗手間去不去?”
恭律看了他一眼,垂睫盯著手機屏幕:“等等。”
整個包間裏,幾乎全是煙味。
張銘出來後,深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盯了某恭好幾秒,一言不發往前走,朝洗手間去了。
恭律嗅了嗅鼻子,手指在鼻端輕輕地蹭了一下,抬腳跟上。
洗手台前,張銘擠了點兒洗手液搓著手,從鏡子裏觀察某恭,低頭才說:“我是不是不該來。”
恭律側靠在牆壁,左腿屈起搭在右腿上,鞋尖抵著地。
他手插在口袋裏,想了一會兒才認真說:“我覺得沒什麽,都是自己人。他們不會帶壞你。”
“不是這個。”張銘就著水龍頭衝了手,說:“我本來也不算個好學生,不存在帶壞。但我感覺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你。”
恭律淡定地“哦”了聲,又迷茫地問:“你是不是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