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給我哭(17)
其實標準間的床還挺大,兩人睡綽綽有餘。
在她洗漱的間隙,恭律把她的被子整理了一下,又把沙發上自己的被子也抱上了床。
一人一半,就跟小學的時候和同桌畫三八線似的。
恭律鑽進被子裏,靠坐床頭,抓過手機非常淡定地刷著微博。
但心卻不平靜。
一會兒充滿了期待,一會兒像有個小人兒在心尖尖上來回轉著圈圈似的跳著舞,一會兒心裏麵又仿佛敲鑼打鼓似的躁動起來。
浴室門突然開了,他心裏的躁動變成了一個警鍾,隻等著她過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簡一言出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情況。
她本來是想讓他睡,但沒有想到他整理出了兩床被,現在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外頭天還沒亮,她這麽早起來有病嗎?
當然不會這麽早起來。
不過怎麽樣才能自然點兒回到床上去?
簡一言來到床邊,若無其事地拿起了床頭櫃上的保溫杯,擰開杯蓋兒喝了兩口水。
保溫杯是他買的。
一共買了兩個,她的是淡墨色,他的是銀灰色。
簡一言喝完水,把杯蓋兒擰好放回床頭櫃。她在上床之前看了眼左手腕,將袖口的衣料往下扯了扯,看了看被麵:“我手機呢?”
心裏的警鍾響了,恭律第一時間應:“在這兒。”
他拿了這邊床頭櫃上的手機,給她的時候飛快地抬了一下眼。
很好。
同一張床,好近的距離。
於是這好容易平複下來的心跳又有躁動的意向。
“氣溫比昨天低。”簡一言再次翻到了手機天氣頁麵。
恭律低低地“嗯”了聲:“還好今天不開工。”
“但我們還是要出去。”她偏頭看他:“我叫人給你送衣服來。”
“叫誰?”恭律也偏了頭。
他們倆四目相對,短暫過了幾秒,簡一言率先撇開眼睛目視前方:“叫小許來。”說完,立刻在心裏罵了一句胡說八道,明明出去買比較快,白癡。
“遠水救不了近火。”恭律微皺眉頭。
簡一言在心裏罵完自己舒坦了,覺得剛才的傻逼發言繼續一下也可以。她點開微信,找到小許的聊天頁麵,邊發消息邊和他說:“我們可以先睡半天,不用出去,吃飯叫客房餐就行了。傍晚之前小許……”
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簡一言同一時間斷了聲線,目光落在罩住她左手腕的他的手上。
掌心的熱度仿佛透過衣料灼燙了那個“律”字。
“你別打小許電話了。”恭律拿開手說:“我叫人送衣服來。”
“你認識的人?”簡一言刪除編輯好的消息。
“算是吧。”恭律看了眼窗簾:“還早,我們睡到天亮再說。”
這一點簡一言無比讚同。
畢竟像這樣靠在同一個床頭,但睡在不同的被窩,怎麽說都很奇怪,就像吵了架的夫妻……
她是平直躺下睡的。
恭律也是,看著水晶吊燈眨巴著眼,一動不敢動。
最後她翻身背對著他睡了。
他過了一會兒也翻過身,麵對著她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微微蜷縮起雙腿,閉上眼睛。
簡一言有陣子沒做夢了。
她嘴裏一遍遍叫著“恭律”的名字,夢裏全是第一時空和第二時空的事兒。
高興的時候是校草恭,幸福的時候是作家恭,演員恭出現的時候,她倏地睜開眼。
第一時間自問:做夢叫出別人名字,還被正主聽見了怎麽辦?
偏頭看去,旁邊已空無一人。
她懵了兩秒,坐起來,掃了一圈室內,最後起床看見玄關處擺著他的拖鞋,這才確定他出去了。
好餓。
簡一言拉開窗簾,收拾好床鋪,拿了遙控器啟動空氣流通功能。
外頭的雪已經不下了,飄著細蒙蒙的小雨,她站在窗前吃完一個果凍,充了充饑。
“嗡”地手機震了。
簡一言沒有接,快步去了玄關打開門。
恭律站在門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外套,外套表麵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
他右手拿著電話,左手還拎一個白色的大紙袋。
“出去買衣服了?”簡一言讓開門口位置,接過他手裏的紙袋。
“嗯。”恭律進來關門,挨個蹭掉鞋:“那件是買給你的。”
“我也有?”簡一言一邊往裏走,一邊拿出紙袋裏的米白色外套,隨手將紙袋放到地上。
“正好抵沙發費用。”恭律跟在身後,撿起紙袋。
“你能不能不逗?誰要收你沙發費用,這都是劇組開銷。”簡一言好笑地轉過身,抖了抖衣服,看了看他身上:“跟你的情侶款?”
“不是啊。”
他倒想,不過沒那麽做罷了。
恭律無聊地把紙袋折了折,麵前扇了扇風,散散臉上不知是熱的還是害羞的熱氣。
兩件衣服的確不是情侶款,最起碼不是同一個牌子。
也不是傳統的黑白配,一個有毛領一個沒毛領。
簡一言梳理了一下毛領,穿上外套:“正好,我要去洗衣服。”
恭律:“等等。”
他上前,幫她撩開埋在脖子裏的頭發,仔細攏到一側,將外套的衣領往後麵拉了拉,將後領內的吊牌拽出來,摘掉。
摘完了把吊牌丟垃圾桶,又去夠自己的衣領。
“你的也沒摘?”簡一言問。
“嗯。”恭律說:“忘記了。”
簡一言動了動手指:“你頭低下來點兒,我幫你。”
恭律十分聽話地低下頭來,稍微彎下腰,任由她兩條手臂從自己頭部兩側往後圈了過去。
“哎,拽不動呀?”簡一言使了使勁兒。
“我、我自己來?”恭律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洗發水和沐浴露混合之後的味道。
簡一言:“等等。”
她手指使勁兒的時候,會碰到他的後頸皮膚,然後恭律就會奇怪地生出想要擁抱她的欲望。
他聽見一道吊牌暗扣解開時細微的聲音。
然後她說:“好了。”同時手也離開了他的脖子。
恭律直起腰,仰頭甩了下頭發,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位導演姐姐撩人也挺厲害的。
故意的吧?
簡單收拾了一下髒衣服,倆人前後出了房門,去了趟酒店設備樓層的自動洗衣房。
人太多了。
排隊還要排很久,簡一言甚至看到了劇組裏女演員們的助理。
她挽住他的胳膊:“算了,我們吃完飯再來。”
恭律垂眸看她的手,手指蔥白纖細,自然地搭在他的臂彎上,不過很快就離開了。
傍晚來得比以往早。
外麵沒有下雪,也沒有下雨,但是天空陰沉沉的,烏雲滾動著。
綏江大飯店,如名,是綏江影視城最大的飯店。
像開機宴殺青宴、和各種大活動的影視宴會,包括演員們的生日宴會也都會在這裏進行。
倆人抵達綏江大飯店的時候,天色已經好黑了。
恭律下了出租車,看了一眼綏江飯店招牌:“我們是不是要準備禮物啊?”
“禮物?”簡一言瞥他:“你準備了?”
不會之前買衣服的時候,順便還買禮物了吧。
“當然沒有。”恭律否定,嘀咕說:“我錢多燒的啊。”
估計今天刮的風比較順耳,這話她聽清楚了,指了指前麵:“我有準備禮物,進去吧。”
恭律跟上她的腳步:“你什麽時候買的?”
簡一言“嗯”了一聲,偏頭笑著朝他挑了下眉,說:“有時候金錢買不到的東西,才恰恰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侍者領著他們來到包間,一進去,就被粉色的氣息包裹住了。
“言導!”
笙妃不再是一身古裝,臉上畫著現代感很重的妝容。
簡一言:“生日快樂。”兩人立馬聊到了一塊兒去。
不在工作期間,排除導演和演員的關係,兩個年紀相仿的女生共處的確容易互相生出好感。
恭律被她們落在了一旁。
他獨自一人也不顯尷尬,環顧四周,包間裏滿是粉色氣球和鮮花的裝扮;花束中,粉色的圓桌上還有一個圓形的粉色蛋糕盒,保守估計裏麵的蛋糕也是粉色的。
有點兒噩夢。
“恭先生。”
有人來到他身側,給他遞了杯香檳酒,是笙妃的經紀人。
恭律:“謝謝。”
他禮貌地接過香檳酒,往她那邊看了一眼;這不看不打緊,一看竟然才發現她們都在看他,並且不僅如此,站在她們身後像是工作人員的幾個人也都望過來。
心下躊躇,他抬腳走過去。
首先覷了眼她的臉色,對笙妃舉了舉杯:“生日快樂。”
“謝謝。”
笙妃隨即將酒杯靠過來,明顯注意到他手腕下壓,兩杯相碰,他的杯口矮了她的杯口半寸有餘。笙妃眼底閃過意外,意思一下抿了抿香檳,笑說:“我就覺得眼熟,沒想到會是咱們的君子江辭。”
恭律微抿嘴角笑了一下,禮貌頷了頷首。
簡一言忽然笑了笑,晃動著酒杯中的液體,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裏似乎有流光在轉:“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江辭,恭律。”隨即話音轉到笙妃身上,說:“這位,是我們《君子協議》第二季,即將要出場的江辭女友,趙甜甜。”
恭律眸光波動,嘴角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
而笙妃是直接愣住了,直到她經紀人故意經過,手指在她的後腰處戳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驚與喜並存,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唉喲我這、我這真是……言導,我什麽都不說了。”仰頭,一口氣喝完杯中剩下的香檳酒,感動之情溢於言表:“言導,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來舉杯,客套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恭律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緊緊地跟著她。
不懂。
不明白。
為什麽事先不說?為什麽要給他突然一擊啊!
簡一言似乎是察覺到了,轉頭朝他看過來,挑了一下眉,舉了舉杯,這次出乎意料,他沒理她,微側過身,自己喝完了酒。
六點半左右,孫導同另兩位男演員和兩位女演員來了。
他就坐在她旁邊,聽別人和她寒暄,像極了小時候跟在父母身邊聽他們和朋友寒暄似的。
想到這裏,她的手忽然伸過來牽住他的手。
“來,說了這麽久,我都忘了給你們介紹一下《君子》劇組裏的小演員,恭律。”簡一言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問孫導說:“孫導,您慧眼如炬,還記得他不?”
孫導其實早就注意到他了,這會兒眯了眯眼,想到試鏡的事,不由冷哼:“壞心眼的丫頭。”
簡一言哈哈大笑,餘光瞥見他站起來,端了她的白酒杯和孫導的白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玻璃聲音。
她一個愣神抬了頭,一小杯白酒已經入了他的喉。
恭律咂了咂嘴,忍住喉間辛辣,坐下來時,垂眼看了看她充滿疑問的眼睛。
疑問就對了。
我們不過彼此彼此。
生日飯局結束的時候,笙妃看上去有點兒醉,走路都得靠助理和經紀人一起扶著;送走了生日主角,飯店外頭冒著寒風等候慶生的粉絲們也都散了去。
孫導臨走的時候,回頭盯著恭律,手指頭在半空中警告似地點了點,像社會上的小混混警告好學生一樣;結果憋半天了也沒憋出半句警告的話來。
最後被兩位男演員照顧著走了。
冷風襲上臉龐,恭律的酒意總算散了點兒,手伸進口袋摸出手機:“我來叫車。”
簡一言多看他兩眼:“撐得住麽?不然我們走會兒路吹吹冷風?”
恭律搖頭:“累了。”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但不知道是“場麵活”累了還是喝酒喝累了。
回到酒店,兩人依舊是前後進門。
簡一言拿電茶壺接了一壺水,摁了開關開始燒,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地叩擊了幾下,似乎在思索什麽。
沒過一會兒,恭律進了門。
他換了拖鞋,沿路脫掉外套,往沙發上一丟,拉上落地窗簾。
“口渴麽?”簡一言目光跟隨著他。
“有點兒。”恭律嗓音有些啞,摸了摸額頭,步伐微微淩亂:“但我喝不下了。”
說完,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簡一言被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拍了拍他的臉:“回來就倒,誰讓你喝了。”
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這位導演姐姐到底在說什麽胡話“讓誰喝”。
恭律抓住她亂拍的手,感覺手有些涼,便掀開自己的毛衣下擺,帶著她的手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