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選擇

  北地的夏季剛剛離開，從世界之脊山脈跋涉而來的秋風邁著輕盈的步子，拂過銀月城外的草地，吹出一波又一波的綠色波浪。再過幾天，秋風會把費倫大陸北方所有的植物吹黃，最后由大雪染成白色。


  雄偉的銀月城外，一些不超過20級的冒險者正在組隊練級，他們練級對象是一些諸如狼、兇暴鼠和兇暴獾之類的低等動物。偶爾也會有些老弱的獸人路經此地，這些獸人因為無法戰斗被部落驅逐，作為敵對勢力的銀月城冒險者會毫不猶豫斬殺他們，可以獲得一些粗糙但結實的武器。


  銀月城西北50公里處是月之森林，超過20級的冒險者大都在森林邊緣練級。這里除了更為強大的兇暴熊和兇暴虎，還有一些覓食的強壯獸人和不知道從哪個地洞中鉆出來的狗頭人。如果碰到一個獸人武士，那冒險者隊伍一定會獲得豐厚的收獲。


  回春小隊恰巧碰到了一個獸人武士。


  游俠“射你一身”一邊使用弓箭攻擊獸人武士一邊后退，而盜賊“深處鬼摸”偷偷潛行到獸人武士背后，用背刺對獸人武士造成了86點傷害。獸人武士大吼一聲，回身揮動斧子砍向偷襲者。


  盜賊一矮身，翻滾出去，然后使用了隱匿術，他的身形變得越來越透明，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的蹤跡。獸人武士的智力和感知并不高，他看到敵人消失，呆了一下，繼續追逐射你一身，但馬上被五個白色魔法飛彈打得嗷嗷亂叫。


  法師守望星夜雖然第一次遇到《神界中的小BOSS，但有著豐富網游經驗的他并不慌張，釋放完魔法飛彈后，他馬上后退。當確認獸人武士沒沖向他而是繼續追逐射你一身后，他才念動咒語，繼續使用魔法飛彈攻擊。他的魔法飛彈已經升到最高的10級，每次可發射5個魔法飛彈。


  守望星夜的身后有一只普通的13級灰狼，它低聲咆哮著，忠誠地守護著主人。任何人敢走到主人身邊，它都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由于受到“野獸控制術”的支配，它完全忘記了晚餐變成主人的過程。


  獸人武士走了幾步，不知用了什么技能，速度突然加快，頂著守望星夜的魔法飛彈沖到游俠身邊，揮動斧子砍在射你一身的肩膀上。射你一身忍痛后退，這時候，小隊的隊長，牧師“回春妙手空空”的止血術同時落在射你一身的身上。


  與此同時，守望星夜的蛛網術成功施展，一張白色的大型蛛網在獸人武士的腳下鋪開，蛛網的粘性讓獸人武士的速度減緩下來。盜賊深處鬼摸發動了背刺攻擊獸人武士，成功后立即逃開。


  獸人武士雙目赤紅，他憤怒地向守望星夜沖去，但蛛網術拖慢了他，讓守望星夜有足夠的時間施展魔法飛彈。釋放完魔法飛彈，守望星夜后退三步，念動咒語，蛛網術的邊緣出現了一片油膩滑溜的地帶。這個時候獸人武士正好踏出蛛網術的范圍，一腳踩在油膩地上。


  和守望星夜料想的一樣，獸人武士身體強壯，步履穩健，油膩地對他的影響不大。不過他隨后使用了一個“法師之手”，只見一個半透明的手掌出現在獸人武士腳下，那只手輕輕一帶，配合油膩術的效果，獸人武士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尾隨獸人武士的盜賊深處鬼摸毫不猶豫地跳獸人武士的背上，連續發起攻擊，傷勢基本痊愈的射你一身也開始挽弓射擊。獸人武士大吼一聲，猛地站起，把盜賊掀翻在地，給了盜賊一斧，然后憤怒地沖向守望星夜。


  守望星夜的魔力已經用盡，他不得不拔腿開溜，他可舍不得喝2金幣一瓶的魔法恢復藥水。他操控灰狼緊跟在身后保命，以防獸人武士突然加速。幾次死亡的代價讓他明白，被支配的野獸不是用來攻擊，而是用來保命。


  獸人武士已經是強弩之末，還沒等追上守望星夜，就被盜賊和游俠聯合殺死。


  一瓶快速恢復生命藥水，一把精銳戰斧，一件精銳皮甲，一雙普通的皮戰靴，還有3枚銀幣和15枚銅幣，這就是獸人武士的全部家當。


  和往常一樣，守望星夜并沒有上前撿取裝備，而是坐在地上進入冥想狀態恢復魔力。


  隊長回春妙手空空對守望星夜的表現很滿意，他上前撿起裝備。


  回春妙手空空、射你一身和深處鬼摸是海大同寢室的同學，他們曾找了幾個法師做隊友，但都因為其他法師認為分配不均而散伙。守望星夜是3天前加入這個隊伍的，他似乎并不在乎不公平的分配，也從來不搶裝備，所以這個隊伍才能堅持到今天。


  回春妙手空空心把最值錢的精銳戰斧和精銳皮甲收入囊中，等守望星夜站起來，就笑著把皮戰靴和生命藥水遞過去，說：“都是朋友，我們也就不客氣了。斧子要給深處鬼摸換把匕首，精銳皮甲要給射你一身，畢竟他是游俠要經常拉怪。放心，要是有法師裝備，都是你的。”


  守望星夜不是白癡，這三天來的分配不均他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他并不在乎這種蠅頭小利。和找一個固定且有效的練級隊伍比，這點損失不算什么。他覺得現在自己跟他們不熟，分配不均勻很正常，以后熟悉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守望星夜點點頭，換上20級的普通皮戰靴，沒有說什么。


  手里握著匕首的深處鬼摸松了一口氣，他故作輕松地說：“這個游戲名字叫《神界，可開服這么久了，還沒有半個玩家成神，真是好笑。”


  射你一身也心虛地說：“是啊，別說真神了，連個半神玩家都看不到。現在等級最高的才83級，鬼知道多久才能練到100級成為半神。”


  一周前，回春妙手空空三人就因為一個法師嫌分配不均，立即動手殺人，順便爆了那個法師的法杖。


  守望星夜笑著問：“不會吧，我就是想在游戲里當一當神才來玩《神界的，難道這游戲當神很難？”


  回春妙手空空說：“我經常在城里上內置論壇，《神界玩家抱怨最多的就是‘行路難’‘怪太猛’和‘沒有神’。不過，我看到一些資深玩家說《神界開服已經有一年多了，如果還沒有玩家成神，那一定會造成玩家流失。他們預測，在5個費倫年內，這個游戲一定會出現半神玩家，以此來激發玩家積極性。”


  守望星夜無奈地說：“上當了！《神界的宣傳語是‘成神，只是游戲的開始’，就算勝大公司開始玩家造神運動，也只可能是那些高級玩家，咱們沒戲。”


  回春妙手空空安慰道：“不著急，等咱們到了80級，說不定半神玩家滿地走、真神玩家多如狗了。”


  守望星夜笑道：“是啊……怪了，你們看，那里好像有很多玩家，最少有300人。”


  其他三個人向守望星夜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數百名冒險者正在森林的邊緣慢慢前行。


  “看他們裝備的光芒！人人都穿傳說級裝備，甚至還有人穿史詩級裝備。能有這種實力的，應該是銀月城三大公會之一。可惜離太遠了，看不清他們的名字。”回春妙手空空說。


  “嘿嘿，他們這么多人來20多級的練級點，一定是找什么寶藏，咱們不如跟過去撈點兒便宜。”深處鬼摸貪婪地說。


  “還是算了。不說能不能拿到那些寶藏，也不說拿到后怎么面對那種大公會，就說，你怎么能接近他們？不去，去也是被清場秒殺。”射你一身無奈地說。


  “是啊，離他們遠點兒，那些大公會咱們可惹不起，走吧……”回春妙手空空的話音剛落，天空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響聲。


  守望星夜抬頭看去，只見一團微小但散發著刺眼光芒的火球猶如流星自天而降，連太陽的光芒都被這小團火球掩蓋。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那團拳頭大的火球就俯沖下來，最后不偏不倚，正砸在剛才那群玩家之中。


  火球撞擊到地面后，發出“轟”地一聲巨響，仿佛整個費倫大陸都在顫抖。一股無形的力量以火球落點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開，近處的樹木完全被摧毀。即便站在是幾百米外，守望星夜等四人一狼，生命值也整齊地消失了一半。


  煙塵散去，那里空無一人，只有滿地亮閃閃的裝備——冒險者死亡后身上的裝備有一定幾率掉落。


  “那個火球不會是什么神器吧……”守望星夜喃喃地說。


  “不知道，不過那幾百人團滅，爆出的東西……”射你一身突然閉上嘴。


  系統提示：您已經被逐出隊伍。


  守望星夜一愣，盜賊深處鬼摸的身影迅速從他的余光中消失。


  與此同時，一種似曾相識的怒火在守望星夜的心中翻騰，但在一剎那，他又將那幾乎噴涌而出的怒火壓下，然后閉上雙眼。


  他取出閃光粉，念動咒語，“閃光術”驟然使出，四人一狼完全被強烈的光芒包圍。在光芒出現的瞬間，盜賊的匕首離守望星夜的咽喉只有不到一公分，牧師準備給盜賊施加的治愈術被打斷，游俠手抖了一下，射出的箭貼著守望星夜的法袍掠過。


  普通閃光術只能讓人眼睛微微刺痛，普通閃光粉也只能破解隱形，但以閃光粉為施法材料施展閃光術，除了破隱，還有一定幾率致盲。


  1秒，離守望星夜最近的盜賊微微一停頓，繼續向前刺去，而守望星夜卻輕松避過匕首——離閃光術爆發點最近的盜賊，已經進入長達10秒鐘的目盲狀態。


  2秒，灰狼在守望星夜的指揮下，咆哮著沖向游俠射你一身。游俠的弓還未拉滿，灰狼猛地一撲，狠狠地咬住他的左臂。守望星夜已經走到足夠遠的距離，而牧師就在他和盜賊之間。


  3秒，剛鎮靜下來的牧師和守望星夜同時施展念動咒語，牧師正對著盜賊再次施展治愈術。


  4秒，游俠從灰狼的口中掙脫，后退一步，張弓要射守望星夜，而被主人下了強制命令的灰狼又撲上去，再度咬住游俠的左臂。


  5秒，目盲的盜賊側耳傾聽，聽出了守望星夜念動咒語的聲音，直奔過去，憤怒和貪婪讓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正在念動咒語的牧師來不及提醒，當慌張的游俠大喊停下的時候，盜賊已經撞在牧師身上，打斷了牧師的治愈術，兩人同時倒地。


  6秒，一條黑色的繩子從守望星夜的袖口竄出，宛如靈蛇般飛射向牧師，把他捆了個結實，這是二階魔法“魔化之繩”，隨后守望星夜的咒語聲又一次響起。


  7秒，牧師掙扎著，同時用低聲密語模式告訴盜賊守望星夜的方位，目盲的盜賊咬牙切齒地站起來，一邊胡亂揮舞著匕首，一邊向守望星空走去。游俠再度擺脫灰狼的掙扎，正要攻擊守望星夜，但被牧師的私聊提醒，立即收起弓箭換上短劍攻擊灰狼。


  8秒，盜賊已經接近正在念咒中的法師守望星夜，牧師拼命掙扎，但他既沒有足夠的力量掙斷繩子、也沒有足夠的敏捷解開繩子，游俠正在跟灰狼搏斗，灰狼卻狡猾地游走，按照主人的命令拖住敵人。


  9秒，守望星夜伸出右手，一道錐形火焰自他手中噴射而出，盜賊和牧師都籠罩在火焰之中，火焰噴射產生的力量讓盜賊無法前進。


  10秒，在牧師和游俠的大叫聲中，盜賊睜開了雙眼，然后他看到一雙冷冷的眸子和閃亮的劍光，脖子一涼，再度陷入黑暗。


  收起短劍，守望星夜面向牧師，微笑著，做了個干杯的姿勢，喝下前隊長親手遞給他的快速恢復生命藥水，然后對著游俠念動魔法飛彈的咒語。


  “先殺他！別管狼了！”牧師瘋狂地命令游俠，同時更加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希望可以更快地擺脫魔化之繩。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接到主人新命令的灰狼發動猛攻。它一口咬住游俠的大腿，猛地一甩頭，撕下一塊血淋淋的肉。


  游俠吃痛倒在地上，左手捂住傷口，右手揮動短劍劈砍灰狼。灰狼卻不回避，吐出嘴里的肉，張開滴血的嘴，撲向眼前的敵人。


  有灰狼的參戰，守望星夜不再冒險向前，他用兩次魔法飛彈殺死了游俠。在游俠死亡的同時，魔化之繩的效果到時，牧師重新站了起來。


  重傷的灰狼一瘸一拐地走向牧師走去，低吼著，身后留下殷紅的血跡，分不清是游俠還是它自己的。


  生命幾乎耗盡的牧師念動治愈術的咒語，心中祈禱守望星夜沒有足夠的魔法值再度攻擊，但隨后法師的咒語聲讓他陷入了絕望——治愈術的施法時間要比魔法飛彈長。


  “你把我當新手無所謂，但你自己不能太菜鳥，你不該告訴我你們三個人的屬性。如果不知道你們三個人的屬性和生命，我在使用閃光術后，只能選擇逃跑。還有，下次記得別為了幾個金幣連保命的藥水都不舍得買。”守望星夜對著前隊長的尸體說。


  回春妙手空空、射你一身和深處鬼摸從好友欄里消失后，他的好友欄里空無一人。他沒有揀三個前隊友爆出的東西，只是摸了摸灰狼的頭，說了聲謝謝，然后向那個神秘火球的落點跑去。


  灰狼伏在地上，望著主人的背影，低低嗚咽，耳朵微微抖了抖，靜靜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