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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風波之夜

  那些從易府離去的公子哥在朱雀街頭相互道別後,其中有三個並未離去,相反,相攜著兜兜轉轉到了朱雀街後方,位於比較安靜,卻也比較隱蔽,恰巧在亭台樓閣上,可以一覽長安大小街道的庭院。


  幾人叩門,出來迎接的是位其貌不揚,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看門老翁,怪的是,老翁卻能不著痕跡的查看了一下他們身後究竟有沒有人跟,確定無人跟蹤這才讓人入內,帶著三位立起鬥篷風帽的人進入庭院,又兜兜轉轉,這才到了立於這座庭院最高處的樓閣頂層,立在露天台外,一身錦衣,身披雪緞,頭同樣蓋上風帽的人身後。


  那人麵朝庭外,樣貌多數隱於黑暗之中,從挺拔身形上也隻能分辨出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若能再仔細點看,也隻能從他燈火月光微映下,可以分辨出是個唇紅齒白下巴纖細光潔的年輕男子,而他的視線所及的方向,正是他們剛才所來的方向。


  幾人麵麵相視,相續拱手拜倒,在最前麵的青衣公子開口道。


  “啟稟公子,我等不才,有失所托,請公子恕罪。”


  那人揚手,阻止了他們的請罪,又重新負與身後,清冷的聲音傳來。


  “早已過三更,沒有完成在我意料之中,你們已經大大出乎我的預測範圍,表現的很不錯了,我相信以你們那位第一才子的聰明,也知道什麽人是他該碰的,什麽人是他不該惹的了,你們已經基本完成任務,其他便不再多做計較了。”


  幾人又相視,雖然早有揣測,不過當真的麵對的時候,幾人還是有幾分困惑。


  青衣人又問。


  “公子早已知曉今天我們無法挫敗明小姐?為防萬一何不早讓我們做個對策?”


  輕笑聲傳來,帶著深夜微涼的溫度,他們不知這是對他們的嘲笑,還是對那位他所執著之人的激賞。


  “完全用不著,明相千金所擁有的力量,遠遠是你們這些溫室裏飽讀詩書之人不懂而無法訖及的,不是你們腦子不如她,是她經曆了太多你們所未經曆,體會所未體會的,正因為經曆了那些,她的心境,心靈,才會如此獨一無二,是尋常女子無法媲美的。”


  幾人倒吸口涼氣,能讓這位公子如此恭維的女子,看來今天晚上他們所見識的也不過是那女子的冰山一角,她所擁有的能力,估計還遠遠未向他們展露便讓他們寸步難行舉步艱難了。


  這樣的女子,卻是不宜放入宮中那種是非地,若入宮,好的情況無非是承受君恩長盛不衰,相對的,她的處境會讓她的才華和聰明用在了明哲保身,甚至為了爭取更多的利益、榮耀而磨去她如今的光彩美麗;壞的情況她保持天性,估計那樣的傲然之氣會讓她沒兩年便香消玉殞吧?

  如此佳人,怎堪那種世俗集中地之戾氣熏陶?明相果然是一代明相,亂配鴛鴦譜的做法雖未必正確,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兒是不能讓那種是非地所囚困的。


  明相是這樣的想法,他們是這樣的想法,可是顯然,他們的主子並不是這樣的想法,還有更多的人不是這樣的想法。


  一朝宰相,朝堂能動搖局勢民間能一呼百應,如今皇帝雖聖明卻終是已過不惑之年,世事無常,再硬朗的人在那種環境下誰知能有多少天?皇子奪權之事隻在他們這個時代便已經上演過,雖被鎮壓下來,如今局勢上也顯太平,兩年前也明確立了儲君太子,可是私下誰不知朝堂那個政治的漩渦中心從來沒有停止過?加上那樣一個佳人呀!得其一父可助一臂之力,得其女美人在懷溫香暖玉,兩樣可兼得,誰願放過?


  可是他們麵對的是明相,一個衷心於朝廷卻不願牽扯進朝局漩渦的忠臣明相,又怎會輕易受這些壓迫導致女兒身陷困境抑鬱而終?


  明相這一招顯然鋌而走險,可是他贏了,起碼現在他的女兒是安全的,自己是安全的,皇帝還是很信任,甚至在保護他,不然何必插手臣子嫁女的家事?這個態度讓暗湧的幾股勢力都不敢輕舉妄動,身為天下巨富的易家也因此地位更敏感了,好在不像先前那樣處於風口浪尖上,起碼和明相的結親向世人表明了易家雖富,但絕無不臣之心。


  夜微涼。


  從天邊吹來的風帶著隱隱不安的躁動,這個積聚了多少有誌之士的政權中心地,繁華若錦,卻注定不是塊風過無痕地,這樣繁華喧鬧過後過於安靜的夜,更讓人無法安然處之,風波之城風波之夜,而所有不好的預感,當真在黎明降臨太陽再次光耀這塊大地之時,徹底爆發,滿城風雨!


  “不好啦!少爺不見了————”


  欣兒是在一道尖銳的聲音中驚醒的,昨日新娘的妝容還沒卸,衣服都未換,休息也不過是將頭上最重的鳳冠給取下而已,這個聲音起,她也本能的從床上一跳二七,茫然四顧,過了一段不小的時間她才晃過神來自己所在並非是宰相府的閨閣,而外麵的喧鬧奔走的聲音以及大大小小議論和哀叫總算讓她明白究竟怎麽回事。


  少爺不見了?

  易家少爺?


  易幼颺?

  她的新婚夫君?


  怎麽會不見……不見了?


  他們應該沒分開幾個時辰吧?那家夥不會沒用的給人昨天屋頂上抹了脖子棄屍荒野了吧?還是喝醉睡著不知摔倒那個角落裏去,死了?


  要不要這麽倒黴?


  新婚第二天守寡了?


  而所有的疑問,在易家老夫婦帶著大批人捏著一張可憐巴巴的紙,她看到那上麵可憐巴巴的幾行字後,都解開了,也真的憤怒了,卻也怒不出來了。


  “欣兒!欣兒呀!”


  欣兒還在四下觀望矛盾到底應不應該出去確認究竟怎麽回事,大批人馬集體往她房間這邊的聲音就讓她有了機會。


  “易夫人……不!爹,娘!什麽事這麽急?”


  隨即疾步到門邊,剛打開笨重的門外麵大堆的人就到跟前了,老夫人由眾丫鬟和易老爺子扶著進來急著問她的時候人已經抓著她往屋裏拽,便看她的新房了。


  “欣兒呀!欣兒乖!你跟娘說,昨天那些公子哥走了後幼颺有沒有留在你房裏?他現在還在是不是?你們一直在一起是不是?”


  欣兒懵了,直覺的反應。


  “他不在呀?怎麽了?”


  回了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作為新婚妻子不應有這種反應,可是當她看清眼前的形式之後才暗暗鬆了口氣,現在,壓根沒人會注意他們作為新婚夫妻洞房花燭夜為什麽沒在一起這點小事,易夫人呆怔過後的反應更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更不會來糾結她這種事了,起碼,短期內不會。


  “……哎呀!這個要人命的小祖宗喲!我們老兩口中年得子將他養這麽大也都老了,他不考狀元也就不考了,不管家業也由著他了,隻要他不去那有今天沒明天的戰場怎麽著都依他,唯一的要求也就讓他早點娶親好趁我們還能動給他帶出個繼承人來,怎麽這點事也就難住他了呢?他這說走就走了,是沒抗旨這留下我們這一家老小這麽大家業可怎麽辦呀!這不孝子呀!討債冤家……”


  哭著嚷著直接坐地上去了,欣兒和易家老爺子一邊架一個胳膊都架不住老婦人略略發福的身子。


  欣兒手忙腳亂著,老爺子更是忍著自己的火氣,哭著勸著。


  “哎!哎!老夫人!您別哭呀!”


  “夫人呀!就當我們沒這個命好了,別和自己過不起了,哭出個好歹來那小兔崽子如今有多遠跑多遠了就算還在長安城也沒那良心回來呀?別哭了!好不?聽話!乖!怎麽著你都還有我呢!”


  欣兒毛頭了,這老兩口這樣相依相偎扶持著,可是哭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呢!這也就算了,跟著進來的一大屋子大丫鬟二丫鬟的,也都一個個抽泣的如同死了丈夫一樣,沒記錯的話那個應該是她明媒正娶……不對!明媒正娶了她的丈夫吧?怎麽她這個正牌的新婚妻子還沒摸清究竟怎麽回事這都哭起來了。


  看了一圈她直覺那些花枝招展的大丫鬟二丫鬟讓她著實眼花繚亂,也哭的她心煩意亂。


  “哎呀!你們都在哭什麽呀?合著在沒娶我進門前易家已經給自己兒子納了這麽多妾室是不是?我這個明媒正娶的正妻都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這哭的一個個簡直真的是死了自己的丈夫一樣,能不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再哭呀?”


  丫鬟們瞬間息聲了,似乎這才覺得自己表現的好像太過了,欣兒心煩意亂的瞪著這些加勁的丫頭們,還沒緩過氣來手腕便給下麵的一隻手緊緊握住,帶著顫抖,她茫然的看著還在抽泣的老婦人,老婦人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對她表示著歉意。


  “欣兒!欣兒呀!易家對不起你呀!易家有子不孝,竟在新婚之夜逃家而去丟下身為新娘的你……易家對不起你,對不起將你托付給易家的明宰相呀!”


  “啊?”


  她更納悶,很苦悶。


  能不能……能不能和她說清楚再訴這些衷腸呀老人家!

  老婦人顫悠悠的給了她一張紙,老爺子顫悠悠的為她解釋。


  “這,這是那不孝子留下的,媳婦,你看過就明白了。”


  她質疑的接過紙,當看清那上麵寫了些什麽後,她感覺自己殺人的心都有了。


  上麵隻有兩三行字跡,說的很爽快,很幹脆,很……理直氣壯。


  “爹,娘,我走了。孩兒不孝,依然無法滅心中之誌,終無法和明小姐廝守終身,我倆即已成婚,明易兩家便無人再敢以抗旨之罪來為難;孩兒這一去不知何年歸,望爹娘勿為難小姐,若小姐遇有緣人切莫阻止,還其自由身成全與她,孩兒感激不盡……還有,切勿尋找,這一走兒也不知會走到那,可以確定絕不會在短時間內回長安,不要在尋找兒的上麵浪費時間,兒,幼颺,別!”


  這,這可真是,一走了之不管他事了,他……他想了一夜就想出個這主意是吧?手上捏著的紙也開始抖起來了,她無法控製,無法控製體內的狂怒因子。


  “易-幼-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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