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出發

  “東華鳴月其實並不是複姓東華,我說一個家族的姓氏你們都應該知道,當今天子即位之前,北部大族,‘華’氏家族你們都應該聽說過吧?”


  “那個傳說中牧場工業為主,在北方雄踞周隋兩朝的華氏大族?”


  李英驚愕,安西隻是聽在耳裏,和以往一樣,少有表達意見,後麵車廂裏的辛兒,卻時刻注意著他的動靜。


  易幼颺回身。


  “她和那個家族有關係?”


  辛兒笑,隻是習慣性的動作,而沒再有什麽開心的情緒。


  “華柒翎當時受父命華秦天之托,協助當今天子除暴政,安大軍,對大唐定天下複蘇繁華之功不比開國元勳小,可惜十八年前華,氏曆經三朝換代,百年家族,一夜之間卻滿門被逐,連華柒翎剛滿月的幼兒都沒能逃過大劫,緊留的,也不過是當時帶著三歲的妹妹偷偷出門遊玩數月未歸,才八歲的鳴月姐姐,與出門尋找的一些老仆丫頭;北方大族一夜之間發生如此血案,朝廷追查未果,天子一道道令下來,追查的人個個失蹤的失蹤死的死,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沒人敢過問的無頭冤案;最後保護兩個小主子的家仆也都死在殺手的追擊之下,華家忠仆隻好在臨終之際將兩個主子分開,大的送往西南老主人古交東明先生照顧,一個送往長安交給皇族照顧,鳴月姐姐雖在東明先生那吃了不少苦,可終練就一身本領,又受其夫人東菱月一身舞藝,為感授業養育之恩,自願將恩師姓氏加在自己姓氏前麵,以念恩情;可是她的小妹妹卻沒那麽好運氣,護佑的家仆一路遭到誅殺,東明先生最後赴長安和皇族問說法,皇族前去接應的人卻隻尋到那些家仆的屍身,小主人從此下落不明,說到這裏,你們應該明白鳴月姐姐和舞月姐姐是何關係,她們和華氏家族,是何關係了吧?”


  “舞月姐姐是鳴月姐姐的妹妹?”


  易幼颺有些不太敢確定。


  辛兒笑,這次是真的有點高興的笑了。


  “那日鳴月姐姐對舞月姐姐那樣特別,我也挺意外,鳴月姐姐是個極端護短的人,可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她對舞月姐姐一見如故,當時便警告我,對蕭禾與舞月姐姐婚事一事不要過問;如今看來十之八九,舞月姐姐若真是鳴月姐姐的妹妹那真是件好事,鳴月姐姐當初跟我提及這件傷心事,我能感覺到她有多想念這個自幼失散的妹妹,可另一方麵,我想蕭禾要若要掙得這個大姐的同意抱得美人歸,要真的下苦功夫了;兩方都是朋友,一個得罪不起的,一個不願得罪的,我不走,難道在他們中間當肉夾饃嗎?”


  易幼颺拍她腦袋。


  “先別管你是不是肉夾饃,你小小年紀,怎麽和這些人牽扯上的?那日聽孟翰良的意思,你好像和幾年前的江南案還有關係?”


  辛兒反白眼,有點不太滿意的看著哪個起了個頭,又沒有後文的安公子,隻感覺自己吃虧了,她明明下了餌,怎麽這魚就是不上鉤?真是條狡猾的魚呢!


  “沒啥關係,隻是遇上了,幫那個年輕氣盛錚錚鐵骨的孟大人一把,不至於讓他壯誌未酬身先死而已,也是因為那點事和這位大姐結了孽緣呢!幸好當時年紀小,不然被她定下的就是我了,然後她就自居為我的姐姐,凡事都要壓我一頭,可是對我還是挺仗義的,不管怎麽欺壓我吧!絕對不會讓別人來壓到我頭上,這點孟大人都不敢觸碰的,所以她才不會因為顆珠子要我命,最多躲過這兩天氣頭上就沒事了。”


  “這麽說,你還是因禍得福。”


  “辛兒的運氣我覺得一向比別人的好。”


  李英抱住辛兒的肩,欣慰的說。


  辛兒眼睛還是落在哪個不太出聲的人側臉上,冷嘲譏諷。


  “別這麽說,運氣好,不算本事,真正厲害的人應該是我們的大哥才對,一言不出,單單一個建議路線,就讓我們拚死拚活的幫他做了所有能做的,要我說,大哥才是真本事。”


  兩人這才發現氣氛不對了,來回在兩人麵上看看,辛兒懶得再理他,譏笑著轉身坐了進去,安西卻絲毫沒有變化的跡象。


  易幼颺看著他,也有些忍不住了。


  “大哥?”


  安西回頭看他一眼,伸手摸摸還伸著腦袋的李英的頭,這回倒是沒有再沉默。


  “多年前,我進京述職,遭奸人陷害,險些名譽掃地命喪黃泉,路徑銅川,得蕭家相救,避過當時在銅川的武長候暗殺,成功進京打破所有不利流言;可武長候並沒有因此罷休,反倒借機誣陷了蕭家,我當時自身難保,分身乏術,當解決好長安的事再回銅川,已經得知蕭先生命喪長侯府,武長候當時勢頭正紅,即便是當時剛上任的孟大人也不能奈何,便隻能隱忍不發,這一等,便等到如今;若非蕭夫人病入膏肓,安某也沒打算使用如此卑鄙的伎倆,迫使辛兒出手相助,辛兒對蕭家大恩,安某自記在心中,如果還有讓辛兒心裏不舒服的地方,安某向辛兒道歉,日後辛兒有用得著安某的地方,自當在所不辭。”


  辛兒閉目冷笑。


  “大哥這樣的人物,辛兒怎敢驅使?大哥言重了,醫治雲姨消除長侯府,都是建立在蕭禾對辛兒有一名之恩的恩情上,著實與大哥無關;辛兒在意的是什麽,大哥應該清楚才對,而這個,絕對不是什麽恩情、虧欠、補償,能夠化解的,辛兒也不強求,但求大哥記住一件事,下次在用人之前,考慮一下別人究竟會是什麽感受,不能以誠相待,便不要要求別人傾力相助。”


  “辛兒!”


  李英有些不讚同的想製止她,可是看清她的嚴肅,她想,她也是沒辦法阻止她的吧?這孩子,年紀不大,可是認定的事,恐怕就是她老子來,也是沒有辦法的吧?


  好在,這個時候的安西,卻著實擔了個大哥該擔的責任,包容了她的綿裏藏針。


  “辛兒之言,大哥謹記,銅川之事,定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辛兒並沒有回應他什麽,隻是閉目不言,不理會外界的任何事。


  易幼颺見場合冷下來,隨即出聲問安西。


  “那大哥,我們進銅川前的遇刺也是大哥的安排了?不過那未免太較真了吧?一個萬一,我們可能真成那些刺客劍下的亡魂呢!”


  意外的是,安西對這個卻矢口否認。


  “這個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本來是打算進入銅川,想辦法在蕭家借宿讓欣兒和蕭夫人認識的,以此來讓辛兒給蕭夫人醫治,沒想路遇殺手,又巧遇蕭禾,你們落崖早到一步的我便隻好做回惡人,退避三舍讓蕭禾成了你們的恩人。”


  “那這麽說那些刺客是真的來刺殺辛兒的?”


  易幼颺驚愕,裏麵閉目的辛兒也微微睜開了下眼睛,李英在幾人之間目光流轉,她是最摸不清狀況的一個,可是是個最好的聽眾,真的隻出個耳朵靜靜凝聽。


  “哎!你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呀?人家這麽想要你的命?”


  辛兒冷冷的又閉上眼簾,甩給她三個字。


  “鬼知道!”


  從她那裏沒有得出任何答案,易幼颺好奇的細胞又沒辦法安靜下來,又纏著安西問。


  “那大哥對那些人的來曆有眉目嗎?大哥這樣的人,應該對江湖事多少了解一些吧?”


  對這個,安西倒是絲毫沒有隱瞞。


  “我那天大略查過那些人的屍體,耳根頸後有蝴蝶刺青標記,而且根據個人修為不同,這些刺青多少好像還有等級的,用劍,八人為伴,我想應該就是江湖上以殺手為行業,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黑蝶門’下,八煞了;相傳,黑蝶門接的任務除非委托人以十倍的價格撤出,否則,即便目標逃到天涯海角,黑蝶門隻要找得到,無論多長時間,都會執行不待;這些殺手之中,又以八煞最為凶殘狠辣,絕不會因目標是老是幼而有所心軟,我曾經親眼見過他們一次執行任務後的現場,婦孺,幼兒都在劫難逃,還有一個將要臨盆的婦人,肚子直接被刨開,嬰兒的身體被扯開一半的,端看委托人要何種程度的委托,給個什麽價格;所以在想到那些人的身份後,我就在想,若不快些趕到軍營,不知道那些人重振旗鼓後又什麽時候撲上來。”


  三人除了辛兒,李英易幼颺都給他的說法嚇住了,又有些惡心。


  易幼颺僵白了臉色,想到那次刺殺的驚險重重,還有在穀底,辛兒救的那個殺手頭子,不僅後背生津,幹笑連連。


  “嘿!嘿!大哥,會不會是以訛傳訛傳的嚴重了?那次刺殺我見那些人也沒多大的能耐呀?而且還有一個直接給馬踩死的,辛兒那麽點功夫都能傷了幾個,我和那些人交手,縱然沒他們的功力高深,可是,也沒那麽可怕呀?”


  “那隻能證明要辛兒死的那個人隻是想要辛兒的命,並沒有讓對她身邊的人趕盡殺絕的,還有一種可能,那些殺手一帆風順的太久了,對辛兒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小瞧了,失手了,才那麽衰的;永遠不要小瞧那些殺手,他們從小接受培養,你無法預料他究竟什麽時候會給你一刀,有時為了達成任務,絕對不吝嗇動用目標身邊的任何人,事,物,無所不用其極。”


  易幼颺吞了吞口水,自我安慰到。


  “沒事!他們下次再敢來,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絕對會讓他們後悔接了這個任務,辛兒!別怕!二哥保護你!嗨嗨!”


  而辛兒呢?從剛才開始一直便沒有再出聲說話了。


  陽光透過窗簾撒到她麵上,小小清瘦的麵孔上帶著蒼白病色,精神再好,臉色卻越來越差了,畢竟是強撐著的未癒傷體,加上受傷後從未好好靜養調息,再大的意誌力支撐,終究抵不過身體上的消耗的。


  這會兒的時間似乎已然睡熟,倒下,當好讓李英及時接住。


  看她這個樣子,李英無奈,易幼颺頓時覺得自己的熱心,又潑給了沒有感情的木頭身上了,鬱悶不淺,隻好老老實實的駕他的車去,也不再吵了,車子的搖晃幅度也大大減小了,以確保那個進入銅川後從沒有睡過好覺的小人兒安心睡一覺。


  越來越強烈的陽光強烈的證明著,一天的開始正在悄悄的流逝,李英將能迎進來的窗簾拉上,遮住照在辛兒臉上的光。


  他們新的路程,伴隨著這越來越高的日出,正式出發。


  他們走後的銅川卻還不能平靜,孟翰良東華鳴月與蕭家那邊暫且不說,在孟大人錚錚鐵骨剛毅廉明的正義之光的照耀下,銅川依然有陰影處是照射不到的。


  當天晚上,銅川城外城郊樹林,皎潔的月光下黑影竄動,沒一會兒停在了立於護城河邊高大屹立的身影身後。


  護城河邊的身影一身深色藍衣,抱著柄重劍在懷裏,獨身一人,卻絲毫對身後成包圍姿態的黑衣人沒有任何懼色。


  黑衣人中,又數最前麵一個黑色長風帽鬥篷的人最鎮定,男人一身長黑衣,黑發也長,鬆鬆散散掛在腦袋上,月光照不到他那塊,在長發淩亂的覆蓋下,也無法看清他的五官,隻能見到唯一露出的下巴上,有著胡渣,而下巴輪廓,清瘦而枯槁而已。


  立在那裏,黑衣人動也不動,藍衣男人倒是有動靜了,隻是頭也沒回而已,聲音僵冷,而帶著高傲。


  “我們的人得知,她和同伴今天一大早,好好的離開了銅川繼續往玉門關行駛,閣下不覺得應該好好的給在下一個交代嗎?”


  他出口問罪,黑衣男人也不再沉默,態度,同樣不比他和藹多少。


  “在下倒也想問一聲閣下,閣下說目標隻是一個會使點陰謀詭計的少年,在下一次出手卻折損部下過半,傷亡慘重,如今除了在下好好的,其他非死即傷,在下又想問一問,閣下的‘一點’標準在哪兒?而且,目標竟還是個女子,這,閣下又是要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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