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東臨尹
“辛兒!”
易幼颺反射性的跳起來就往道邊衝,著急中的他自是沒注意身後的人長長的吐出一口長氣。
而那邊,已經針鋒相對,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愜意和悠閑,茶壺被人刺破了,杯子也碎了兩個,辛兒一手護著琴,一手捏著銀針,全麵防禦著,這次黑衣人隻有一個,自是那個三番兩次刺殺,手下都沒了,隻剩自己卻還不肯放棄的那個黑衣人頭子。
他的目標是她,隻要她牽製了他李英自然不會有危險。
隻是這人這次的狀況似乎不是太好,她知自己現在身體回複的沒有大好也差不多了,可是自己的攻擊力也沒那麽強吧?況且她至今還沒傷著他,自剛才的偷襲,她將李英推開,他沒有成功後更多的便是持劍對持,如今連這也絲毫無法堅持了,這次他沒遮麵,辛兒倒是很輕易便認出他的臉色很不好。
“喂!你沒必要這麽盡職盡責吧?就算門規難違,起碼也要保證自己的性命無憂才可以繼續執行吧?你這樣算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我現在身邊已經不知一個易二少了嗎?你是在以生命來工作呀!要不要這麽拚呀?”
“還不是全是你?不是你命大,我至於落到現在的地步嗎?這是最後的機會,一入大漠,更難進行……我不能失敗,不能被趕出黑蝶門,我不要離開……”
他不同以往的冷靜,麵色慌亂,提劍指著她,虛弱道。
“你和我單獨決鬥,你若有能力傷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是殺是刮絕無二話,你若不行,你的人頭就得借我一用,隻有你的人頭才能讓他重新相信我,我如今功力隻剩下一成,慣用的左手也用不了劍,和隻會武沒有功力的你差不了多少,你若能在我手下三招無傷,就是你贏,如何?”
“不如何!”
易幼颺在辛兒表態之前趕到,跳在她麵前,橫手叉腰,抽出腰間掛著的笛子就要開打。
“憑什麽你說決鬥就要和你決鬥?現在的局勢明明是有利於我們的,現在你倒知道自己的命重要了,要以對自己最大的優勢來取勝,先前是誰趁人之危糾纏不放的?老子可沒忘記你們當初是怎樣以多欺少持強淩弱的,今天,老子就讓你嚐嚐力不從心無可奈何的滋味,也免了你以後多做糾纏,一絕後患。”
“後患個毛呀!你腰上的傷沒再折騰你是吧!”
辛兒忍無可忍的一把拽住他要前衝的後腰帶,甩到一邊,將他的士氣徹底打擊的土崩瓦解,易二少頓時哭笑不得。
“辛兒!”
辛兒一擊自己上前,顯然她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旁邊的李英和隨後趕到的安西意識到她的意圖,雖然有些小小的擔心,倒是很尊重她的意見,易幼颺卻完全罔顧她的意思,雖然沒有再衝上去趁人之危,倒是也沒離她一分,在後麵如狼似虎的瞪著那個顯然不支的殺手,似乎就等那人動一份,他就撲上去將敵人撕咬絕命。
那殺手也看出他的意思,譏笑的盯著他警告。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要找我報仇,事後我可以好好的和你清算,但不是現在,不是今天,我勸你最好別攪入我們之間的事。”
易幼颺急了。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跟你們這種人將道德仁義那是自尋死路,才不要嘞!”
“啪!”
舌燥的人再次被人拍開,辛兒眼睛不轉,看著對麵那個慢慢從衣擺上滲出血的黑衣男人,最後隻給了他一個白眼的回應,回頭抱著琴回馬車上。
“誰理你,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喜歡逞凶鬥狠呀?再說,我的武功,隻限自保,不會持強淩弱,更何況什麽決鬥,我不怕你殺我,你也可以盡管繼續你的使命,但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聽之任之了,等養好自己的傷再來找我吧!那時候,我絕對不會無視你的請求。”
“不行,就得今天。”
他的聲音消失在辛兒毫無預料飛來的銀針金線中,前衝的身體微側,以劍險險躲過,第二根第三根已經飛駛而來,四根金線橫貫交錯,如同四隻同時出擊的拳腳,讓人眼花繚亂而險險堪危,沒有三個回合,甚至隻有一個回合,男人的膝蓋被一擊跪地,使劍不是太順的左手腕,被金線牢牢纏住動彈不得,要命的是,頸子上那根緊緊勒住他喉結的金線,將他的麵色勒的更是發白,當真他微微一動,恐就能讓他血染黃沙命喪黃泉。
觀戰的三人,都頗為意外的看著難得正經使出飛針走線殺招的辛兒。
辛兒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個再沒有絲毫威脅力的殺手,淡漠的如同不是再看一個生命,出口的話,更是冰冷的讓那個本就不甘的男人更欲自裁泄憤。
“今天,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嗎?三招?你如今連我一招都過不了,如何自信能要我的向上人頭?我真是很不明白,那個人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要這麽死心塌地取我性命,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給你洗腦了嗎?你沒自己的腦子,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嗎!”
男人頸子微昂,以非常痛苦的角度昂視著他,張口,聲音幹裂嘶啞。
“殺了我,反正現在回去也是得死,而且死的痛不欲生,我寧願死在你的手上,起碼你值得他上心,沒那麽卑微。”
他說這話,辛兒倒是將他身上的金線如數收回了,男子得以解脫,痛苦的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咳出的是血,跪下的地方也是血,血浸透了他所踩的黃沙,慢慢向周圍蔓延。
辛兒側了身子,絲毫不看在眼裏。
“我說過,我是大夫,不是殺手;即便我沒理由不去殺你,我也沒必要為了一個你違背自己的原則,我曾經救過你一次,換來的結果是我危在旦夕的時候,你們趁人之危,我想我沒理由再救你第二次,讓你再來殺我;我不管你和他之間有什麽樣的協議,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更不可能因為同情可憐你將自己的人頭送給你,你傷的這麽重,不及時治療估計流血就能流死你,我勸你還是有點腦子比較好,畢竟人隻有活著才能有無限可能,好自為之!”
她隨即喚。
“英兒!大哥,我們走。”
他們就這樣走掉,身後的人卻沒有這樣放棄。
他們駕著車一路行到關外的第一個村莊,換了駱駝繼續行,身後那個黑色身影總是踉蹌跟隨,很遠,卻從未放棄。
幾人幾次回頭看,他都步伐闌珊的跟隨;越往大漠裏麵走風沙越是大,他們已經換上長風衣,風帽,另外還要再加上大大的圍巾顧臉,預防風沙,那個人竟然就憑一雙腳,一副慘敗不堪的身子,遙遙跟隨,搖搖欲墜,而意誌不改。
再次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易幼颺於心不忍的對前麵駱駝上的辛兒道。
“哎!辛兒!我覺得你還是一劍殺了他比較好吧?他的傷好像不是一般的重,這樣下去不傷死也會流血流幹,幹死在沙漠裏,雖然說他是殺手,手上鮮血無數,畢竟也是一條人命吧?”
“心軟了?你知道有時候一時心軟,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辛兒麵無表情的譏諷,他們已經頻頻回頭好多次了,而她始終不為所動,似乎在出關之後,不,在從和太子殿下分開之後,她就一直沒怎麽開心過,怎麽了?她和她那位太子殿下生氣了嗎?
“他如今隻是對我有所求,別無他法了才這麽執拗,若真如他所願,估計等他好了,翅膀又硬了,便會立馬提著我的頭回去交差,別人我不知道,那個人培養出來的弟子,我不敢放鬆警惕。”
“辛兒!”
李英也不忍了。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不像是個會食言而肥的小人,就算我們不相信他,也不能眼看著他就這樣死吧?起碼不能讓他死在我們麵前吧?”
“我覺得你們應該快點商定一個決定,那個人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安老大看著身後倒下去的身影說。
易幼颺和李英也回頭遠望,再看看辛兒雖然停住駱駝,卻沒有要服軟的跡象,著急之下,李英翻身下駱駝,取了掛在前麵的水囊就往回跑,三人不能再淡定,或者由於了。
“英兒!”
“我去給他喂點水,起碼不能眼看著他死掉吧!”
李英固執回頭和他們說一聲,繼續順著風往哪個黑影那裏跑。
漫漫黃沙,金色海灘,一輪太陽紅紅圓圓,接近金色海灘與天邊的地平線,接近夜的沙灘由熾熱便的幹冷,幾人的駱駝身影在這浩茫的金色海洋裏那麽渺小而飄搖,在這樣的地方死一個人,他們若真不管的話也無人能知,那人死了,便真的死了,可終究還是有人沒辦法眼看這樣的事發生,於是便有了之後的因緣際會,不知是緣是孽,好在,今天回頭的人,多苦,多痛,從未有過後悔。
辛兒趕著駱駝不緊不慢趕回那人身邊的時候,在李英的喂水下,男人還算意識清醒,辛兒在駱駝的背上,居高臨下,問。
“叫什麽?”
男人看著金陽落霞中的她,意識模糊前,吐出三個字。
“東臨尹!”
“辛兒!那個人究竟是誰?”
“誰呀?”
“別跟我裝糊塗,那個讓你聞之變色,直接放棄掙紮讓我一個人走的人,和造成這家夥這些傷的人難道不是一個人嗎?”
東臨尹在意識逐漸重新恢複前,朦朦朧朧聽見清朗的聲音纏著那個悅耳輕靈的聲音問著些什麽,身體熱的像是在火上煎熬烹煮,意識逐漸清醒,眼皮卻重如千斤,無法抬起來。
“不該問的別去好奇,知道的太多對自己沒好處,做人傻點更幸福;過來,該給你換藥了,再不乖乖聽話,估計明天你就該成他這樣了。”
“呃……那個……我……我覺得讓大哥給我換就可以……了……的。”
清朗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在清靈的聲音一句話後徹底消失,想是乖乖聽話了,雖然那人似乎很別扭。
“不如你現在就進去陪他如何?”
他奇怪,難道,自己現在的處境,真的那麽可怕嗎?不過,確實是很難受的,身體裏麵的水分被不斷蒸出,包圍著身體的氣體又見空就入的鑽入身體,雖然說痛苦漸漸正被一種透心的舒暢所取代,取而代之的卻還有疲憊疏懶,讓他更想要混混欲睡,雖然如今他確定自己就是在睡著,沒有醒來,然而意識像是有自己的疲憊一樣,隻想沉入更深的黑暗深淵,腦子裏又生出另一個微薄的意識,不能睡,不能沉淪,一旦放棄,便永遠沒有清醒的可能了。
“辛兒一直很清楚那個人是誰嗎?”
這次是另一個聲音問的,比較嬌嫩,應該是她身邊那個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溫柔女孩吧?對這個女孩,她似乎永遠比那個第一才子要有些耐心。
“記得我跟你們說過,我師傅在我之前收的那個徒弟嗎?”
她透漏的這個消息似乎是個勁爆消息,那個女孩很是震驚。
“你那個被師傅親手處置了的師兄?你說他可能沒死的那個?”
“我師傅一生隻正式收過他一個徒弟,我入穀的時候他早已年紀輕輕便做了古,當時我發現他的墓被盜,猜測可能當時師傅畢竟於心不忍,讓他鑽了空子,現在看來,他是真的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很在意花穀的一舉一動,尤其已經有人取代他,成為醫聖弟子這件事。”
“是,辛兒的師兄要辛兒死嗎?這……實在太可怕了!”
“豈止是可怕,簡直毫無道理……”
“坐下!”
那人似乎真的坐下來,卻還是很不服氣。
“那個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呀?怎麽感覺這麽變態?明明自己已經退場了,還霸王的不讓人家做花穀的傳人。”
“其實他之所以會有那樣的下場,具多原因我想還是他那偏執的性格;我入穀的時候他已經成為花穀的傳說了,但是聽從小照顧他長大的雲伯講起,他小時候還是很討人喜歡的,很聰明,對藥理醫療也很有天賦,壞就壞在他對藥理醫療太過熱切,甚至最後達到一種走火入魔的地步,跟著性格也便的陰沉古怪起來。”
辛兒慢慢講著,手上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給易幼颺背上那道傷口推藥,按摩,爭取讓傷口盡快從內裏愈合,而不是隻皮麵上的好,給他年紀輕輕留下毛病。
“最初他隻是話少了,偷偷的研究師傅不讓他碰觸的那些禁忌醫書,接著他又興起做醫療實驗的興趣,開始還隻是那穀裏的小動物來做,後來隨著他年紀越來越大,掌握的藥理理論越來越多,野心欲望也越來越大,開始在活人身上做實驗,穀裏的小童小丫頭,給他看上的,幾乎都沒能逃過他的魔爪,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在外麵拖進來一個村子的村民,這個村子瘟疫蔓延各種疾病集中混雜,輕易一個大夫都不敢進去嚐試,他竟然大刺刺的將那些人拖進穀裏。”
“這本也沒什麽,可惜他為的是他的好奇心,那些人,即便他有能力救活,他也沒心去醫治,終究釀成大禍,師傅不得不處置他,他反手的情況下,才知道他不僅習了花穀禁斷的醫術,還練了花穀封印了百年的武功,《妖蓮九世》;師母卻是及護著他的,為了保護他,甚至生生承了師傅一掌,死了還帶著孩子,是他的,他們趁著師傅外出時越了雷池,如此師傅更不能容他,況且當時還有好多上門討說法的人,師傅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卻對自己的看法太過在意;他覺得師兄太過出乎他的意料,他無法接受,沒有鑄成美玉,他寧願親手毀掉。”
“可當時的師兄實在是太可怕了,就算師傅毀了他,當時師傅也折損了不少真氣,後來十年師傅都在調養,也從未再有過收徒的念頭,直到遇上我,被我纏的實在沒辦法。”
說完,她手上的活兒也差不多了,給他做著最後的包紮,便感歎。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那老頭雖然教授了我醫術,卻一直過不了心底的那道坎,硬是不認我這個徒弟,而且教我防身術不教我內功心法,就是怕我再成為第二個他;實際上老頭擔心的也不無道理,若不是他壓著,估計我的心性,也很難達成他所願。”
將傷口包好,他也說到底了,對那個人做了結論。
“那個人手段殘忍,經過他手的動物與人現在都還在花穀裏活蹦亂跳,他這麽嫉妒我,自然非要我死也不能好好死的,我醫術如不如他還不知道,武功是絕對不如他的我很清楚,這種情況下我不想死的那麽慘,你說我除了讓你逃,還能有什麽辦法?我可不想活著到他手中,他指不定又將我的身體改裝成什麽樣,我能不著急嗎?”
久久,一個聲音安靜的問。
“他叫什麽?”
辛兒歪頭,細想了下。
“似乎是,弄月,還是師傅將他帶回來,師母給他起的呢!”
“他現在叫拂塵蘇,黑蝶門最高掌門,培養了十二羅刹的可怕殺手,從未動手親自殺過人,卻能讓人為他赴湯蹈火,甘之如飴。”
“包括你?”
辛兒神色冷淡的調侃,更像是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