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表相和人心
小石頭完全無措的看著他了。
易幼颺李英等人也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僅對這孩子也起了警惕心，小石頭在眾人的目光下，終於還是慌了。
“我，我不知道的，我隻是打聽了你們一路去的方向，然後在路上遇到了小銘兒而已，他說也要到關外找人，我們就一起結伴而來了，路上還迷了路，幸虧遇上這位姐姐，才一路周轉到了這裏，誰想就遇見恩公了。”
“姐姐？”
辛兒轉頭，看向那個一直未露麵的姑娘，姑娘這個時候才有所動靜，從易幼颺身後移出，將圍帽的帳幕拂開，竟是個姿色不俗，柔弱似水的女子，也難怪會引來那些兵油子的窺視了，易幼颺和穆麟驍都看的有些癡了。
“小女扶翎，舊玉門關人氏，家道中落，多年前同家父在長安親戚家寄居，今年回鄉看望時剛好遇上這兩位小哥，便一起同行，剛才多謝小公子解圍，公子大恩，扶翎沒齒難忘。”
辛兒抬眉，這姑娘一抬眼一舉手之中，她也看得出別樣的嫵媚多情，這份柔情似水別說自己這個表裏不一的假大家閨秀，估計就是英兒和長安的憐心姐姐都是不及的，這樣的女子竟是寄宿在人家屋簷下的邊關人士？她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呢！
不僅多留了點心思，問。
“姑娘是舊玉門關人士？何以對關外的地勢如此熟悉？還將兩個孩子帶到如此難找的地方來，不知姑娘遠在長安何以對故鄉以外的情況如此熟悉？”
那女子抬頭，微微有些錯愕的看著麵前的她，微微斂眉，楚楚可憐溢於言表。
辛兒頓時大感不妙，果然，她還沒等到這女子回話，旁邊那兩位，就已經看不下去了。
“嗨！我說辛兒，人家姑娘帶倆孩子好不容易將人送到這裏了，你怎麽沒個謝字，還對人這麽不冷不熱呢？”
穆麟驍第一個表示不滿，而易幼颺更是直接將這姑娘護在身後，對她直言不諱道。
“她的事，我負責，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帶給任何人麻煩，尤其你，這樣可以了嗎？”
辛兒來回的看著這兩個人，最終目光還是停留在易幼颺堅定的臉上，好笑不已。
“好！有擔當了，都本事了，我就看你怎麽對這個帶著秘密而來的女子負責，但願如你所說，不會為任何人帶來麻煩。”
說到最後一個字，已經掩不住的冷厲和決然，轉身，更是毫不留情麵的抬腿就走。
“公子!”
出手握住她手腕的女子在她猛然回頭，冰冷的眼神中猶豫的鬆了鬆，反應過來之後才又堅定的握住，強作鎮定的和她對視，而辛兒的眼中，依然是那種強烈到所有人都能看清的眼神，那裏麵明明白白的寫著兩個字，“放開！”
女子固執的握著她的手，在她那種已經不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眼神下，柔柔弱弱的。
“公子不要介意，扶翎確實沒有惡意，剛才這位公子爺不過是為幫扶翎解圍才說什麽妾室，公子莫要因這點事與易公子有什麽不愉快的地方。”
辛兒的回答則比她爽快的多，直接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拽出，以另一隻手，拍了又拍，極為傲慢道。
“看姑娘也不是不懂禮節之人，怎動不動就隨便扯男子的手？難道我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哦!或許我應該第一眼就告訴你一聲，我很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尤其女人，還是你這樣的女人！”
“辛兒……”
“還有！”
辛兒不顧一旁李英的提醒，穆麟驍越來越不解的眼神中，還有易幼颺快要爆裂的眼神中，繼續著自己的話語權。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遠比剛認識一麵的你要了解得多，我和他有什麽不愉快，還輪不到姑娘你來管。”
那女子已經委屈的紅了眼睛，又強忍不落淚，泫然欲泣的樣子別提讓人有多揪心，她背對著易幼颺，雖然看不見她的臉，甚至也沒有看她的臉，易幼颺已經一把將她重新拽回在自己背後，自己和今日別樣不近人情的人兒對峙起來了。
“你今天究竟怎麽回事？如果有什麽不滿你可以對我直說，如果真的不對我也不怕你指出來，你對人家剛見麵的姑娘冷什麽臉色較什麽勁？認識你這麽久，今天我還真是第一次知道，你也可以鐵麵無情到這種程度。”
辛兒譏笑，看他，眼睛裏也是冰冷的溫度。
“是嗎？那恭喜易大公子，終於長了腦子明了雙目，你今天也終於認清，你所謂的需要你保護的好弟弟，對待不喜歡的人其實是個什麽態度了吧？我也可以告訴你，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用比她多幾倍的時間來應付你。”
她後退一步，根本不管易幼颺在聽到她這樣說後臉色僵白的表情，來回看看他和他身後還是那麽楚楚動人的女子。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是你們的事，但願你真的能管好自己，管好這個女人，真的惹到我什麽事，易幼颺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二哥，我會讓你見識到我對待犯了我的人真正的手段，不要讓我有這樣的機會，你也絕對不會願意看到。”
“恩公！”
再次要走的時候她才記得，還有一個人跪在自己腳下，似乎因為她剛才的話，伸出的手不敢再碰她的袍子，尷尬的又縮回去，緊張的請求著。
“你……就留石頭在身邊吧！石頭保證不給你惹事，石頭什麽都會做，洗衣做飯端茶挑水怎樣都可以，求恩公，不要將石頭趕回去，石頭已經和弟弟妹妹們做了誓言了，石頭如果現在回去的話，他們一定會對石頭很失望的。”
見辛兒還是沒有退讓的意思，穆麟驍站出來，勸。
“辛兒！就算你對這姑娘有什麽意見，這孩子不遠千裏來報恩總算沒錯吧？你總不能讓人家一頓飽飯都沒吃就回去吧？”
誰知，他這一句話又觸到辛兒的雷區，將地上以枯瘦如柴的石頭拽起，她脾氣很不好的反唇相向。
“我的事，自然會處理的好好的，這點就不牢穆都尉操心了。”
隨後很嚴厲的對著石頭道。
“我可以告訴你，想留在我身邊，第一件事就是管好自己的雙腿，別動不動就給人下跪，又是哭又是求的，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說跪就跪的？如果你連這個都做不到，我勸你帶回還是拿點銀子早點回家的好。”
聽她這樣說，石頭倒是高興的不行了，抓著她握著自己的手，一個勁的搖呀搖！
“是！是是！石頭一定說到做到。”
辛兒對他還是孩子的心性很是無奈，就那樣牽著他邊往回走邊交待。
“要跟著我，你這樣可不行，我身邊還有一群比你還小的孩子呢！年齡上你是哥哥，得和在家一樣，有個哥哥的樣子，我先帶你回去梳洗一下，隨後介紹你們認識，都是些單純的孩子，你應該會喜歡。”
“恩公在這裏也收留了好多孩子嗎？”
石頭好奇的問，辛兒對他也不隱瞞。
“不是收留，是接收，他們是我師兄的弟子，因為一些原因暫時由我代為照顧，這幾天你先跟我們在這裏住下，等工程修複好了，回軍營我再給你找個事做。”
“恩公也在軍營呀？這麽說和小銘兒的少爺確實是一起的嘍？那太好了，以後和小銘兒見麵也不用麻煩了。”
“嗯！對了！小藺！”
“呃？啊！”
小藺剛反應過來，忙大聲應著一家不近的她問。
“什麽？”
“先幫我跟工頭說一聲，我安排好他後就過來，不會當誤他多少事的，請他多擔待一下。”
小藺直接對她搖頭。
“沒事，你先忙，有我呢！”
“多謝！”
她像沒事人一樣，帶著石頭有說有笑的離開，那無謂自然的樣子，像是先前的不愉快從不曾發生，而被她留下的人，卻心思各異。
其中最明顯的，莫過糾結的要死，又無從宣泄的易公子，而他的反應，恰巧又是別人眼中有趣的事。
周周轉轉，他們終究誰都無法脫離誰，然而，卻轉的更遠，離的更開了。
易公子卻沒有按照約定維持著他的驕傲，當他向這裏的族長請求給他初來的書童，和這同行的女子準備兩間屋舍的時候，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和辛兒的區別了。
辛兒帶初來的石頭回小藺家的時候，那麽多村民在場，沒有一個去阻攔，而他還客客氣氣的，得到的，卻是這些人客客氣氣，絲毫不讓的答複。
“真的很抱歉易公子，我們這是不容許陌生人隨便停駐的，你是軍中的人也就算了，可這姑娘……請屬我們無禮，我們不敢收留。”
村民們這樣說，找到族長那裏，須發花白的老族長，更是一步不退。
易二少徹底爆發了，暴躁起來。
“那辛兒帶的那小子怎麽回事？別說他的人就是可以相信的。”
吐血的是，那胡子花白的族長真點頭了，還很納悶他有這樣一問。
“是呀？易公子何故有此一問？公子不要不服氣，辛兒小神醫的眼光，可遠比你和穆都尉的眼光呢！你們看到的隻是人的表相，小神醫看到的，是人心。”
“狗屁！”
易公子毫無風度的暴跳如雷，可是對族長卻是絲毫沒有絲毫辦法，疾步出去，書童小銘兒，急急的跟隨。
“少爺！少爺！”
那女子倒是不急著跟隨，悠悠哉哉的望著這些古老的設施，包括那個拿著放大鏡趴在一本獸皮刻錄的書籍上研究些什麽字的族長，包括那個從裏屋捧著一個用粗糙的碗盛著清澈的水，搖搖晃晃出來的小女孩。
“姐姐！喝水！”
姐姐沒喝！甚至在看見她手中那粗糙的木碗後，連伸手的意思都沒有，麵無表情的晃悠著出去，紮著兩個羊角辮的五歲幼童，茫然的看著這個漂亮的姐姐搖曳而出，背影何其的美麗，卻讓她經不住的想要哭泣。
“爺爺！姐姐不喜歡小珠嗎？”
爺爺瞄了眼消失在門口的美麗身影，接過小女孩的水放好，慈愛的拍拍女孩的小腦袋，隻說。
“姐姐沒有不喜歡小珠，那個姐姐呀！隻是不會喜歡人的可憐人兒而已，所以小珠呀！我們不要責怪那個姐姐好不好？那樣的話，姐姐不是更可憐了嗎？”
“嗯！”
而這個時候，辛兒那邊，已經給石頭收拾的差不多，熱湯熱飯都給他端上來了。
看著吃的歡實，已經煥然一新，幹幹淨淨的石頭，辛兒打趣。
“嘿！看不出，原來你的底子這麽好？看你那麽瘦，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竟然都感覺有點緊，看來人真不可貌相呀！改天給你量身弄兩套新的衣服來，你現在正長個，可半分委屈不得。”
石頭嘴裏不停的嚼咽食物，便樂滋滋的回絕她。
“不用的恩公，我來的時候姐姐有給我做了新衣服，隻是行李都在小銘兒那裏，過會兒我拿回來有的換就可以了，我是來報恩的，怎麽能讓恩公一直為我破費？”
“那不行，你的是你的，我給的是我給的，這是不一樣的。”
她改為雙手托腮看著這孩子，有些白癡的笑。
“不過話說回來，石頭這樣一洗幹淨的話，還真有幾分長安公子的麵相，完全看不出你先前那個乞丐樣！長的不說頂好看，也是粉紅美少年一枚！哎！石頭呀！你該不是真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少爺，世事周折才淪落了乞丐的地步吧？我難不成又收了一個身份不得了的弟弟嗎？”
“咳！”
石頭給她的奇思妙想嚇的噎了一下，很無奈。
“恩公！你就別拿石頭開玩笑了，石頭就是一乞丐，沒什麽別的身份，也就恩公覺得石頭好看了，在其他人眼裏，石頭可沒任何值得人在意的地方呢！”
“誰說的？那是他們眼光不行，看不到石頭是個蒙塵的珍珠！”
“那也是因為，恩公不嫌髒，將這顆珍珠從淤泥裏挖出來，才讓人知道石頭是顆珍珠呀？”
“喲！這麽會說話呀？小石頭好可愛！哈哈哈！”
她食指大動的伸出兩手，大肆蹂躪小少年嫩嫩的臉頰，石頭給她揉的五官變形，心情卻真的極好。
“恩公輕點呀！好痛的！”
“哦！好好！你先吃。”
然而趴在桌上看著這純真無垢的孩子，她卻不能阻止心上壓來的滿滿愁緒，終究還是再次出聲。
“石頭啊！你本來就是叫石頭的嗎？還是沒有名字，隻是一起的人這樣叫習慣了，便有了這個名字？”
石頭想了下，對她直言不諱道。
“石頭這個名字是寺廟裏的那個爺爺起的，好像是在他撿起我的時候，身體不怎麽壯實的原因，想這樣就能好養活一些，果然我就真的活過來了，恩公不喜歡石頭這個名字嗎？石頭可以改的，恩公喜歡就好。”
辛兒搖頭。
“倒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隻是直覺你應該不會永遠跟著我，必會去走你自己的路，所以感覺石頭這個名字總不太好用，這樣吧！石頭就做你的小名，我再給你起個正經的名字如何？”
石頭精神了，連連點頭。
“好啊好啊！恩公願意賜名，石頭感激不盡。”
“嗬嗬！傻小子！哪有那麽嚴重？”
細想了下，她征求意見的說到。
“你應該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的吧？那就用我在花穀的姓氏如何？辛兒雖然是我師傅隨口賜名，畢竟是用了這麽多年的，早已勝過我生來的姓氏，以後你也姓辛，單名泓字，辛泓，取綠水泓澄雲霧間之意，可大展宏圖，磅礴而生威，亦不易受任何拘束，你覺得如何？”
“辛泓？”
細細嚼念這兩個字，石頭默默垂頭，連連點著，辛兒納悶。
“怎麽了？好像很勉強的樣子，沒關係的，不喜歡咱們再改。”
“不是！”
石頭，不！辛泓忙搖頭。
“喜歡，石頭很喜歡，石頭從來都沒聽過這麽好聽的名字，竟然還是自己的，石頭沒辦法感謝恩公的大恩大德，已經，連感謝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辛兒好笑，伸手拍著他的腦袋，溫柔道。
“傻瓜！既然我已經答應你留在身邊了，那自是自己人沒外話，你這樣不是將自己推離我遠遠的了嗎？這也不是你願意的吧？”
“不是的，絕對不是的，石頭最喜歡恩公了，怎麽會願意離恩公遠呢！”
辛兒笑，安撫著激動的他。
“好啦好啦！真當我是自己人的話，就不要一口一個恩公的叫了，叫我……辛兒就可以，沒那麽大規矩，叫名字更好。”
“這怎麽行呢？”
“怎麽不行？聽話，乖！”
辛兒攔著這孩子的肩頭拍著頭半哄，半脅迫著。
這時門卻突然被人推開，易幼颺匆匆忙忙的闖進來，在看到他們的親密之後，聲音卻消失在餘音之中。
“辛兒！你還得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