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結果
易幼颺穆麟驍,以及所有在場的士兵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刻。
濺起的血,吹起的風,成了血雨,腥風!
在他們這些局外人看來,那的確是一場屠殺,那些人似乎被什麽無形的魔怪纏住了手腳,步步受限阻擋不了便隻能受死。
這些人並非都是那人親手解決的,更多的是踩到腳下的陷阱,觸動了靈活變動的陣法,他們的反擊在碰到那個人之前,先被詭異而來的竹槍岩石擋住了,她一踏步一行走之間,似乎都在轉動著那些他們看不到的陣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隻有被殺的份!“保護公主出陣!”
有人高喊。
聲音中透出必死,也要以自己的身體,給主子鋪出一條活路的決心。
顯然這些士兵也是有著同樣的想法,在阿撒兒周圍的人一個個向針外的方向伸展出一條直線來,那些士兵一半踩空踏進深坑,一半半死被竹槍岩石穿透壓住苟延殘喘,可是她們這一條以身體鋪成的路還沒鋪成,那個魔神的刀子便已架到他們頸子上,護佑在阿撒兒周圍的人一個個遭到鬼魅暗影的擊殺。
當阿撒兒感覺到這把刀子已經來到自己頸子邊上時,幾乎是憑本能的反應,以金刀抵住這把看似孩童玩具,卻沾滿了她西域將士血液的竹刀。
待看清那樣一把甚至已經有了缺口的竹刀後,她已經接近崩潰。
“混蛋!”
彎刀扭轉,竹刀果然已經出現破裂現象,狠狠抽刀,竹刀如同綻開的竹子,在血色眸子的魔鬼手中開花。
本以為如此便化解了危機,沒想真正的危險接踵而至,竹子中間,在她手中握著的,竟是根長有七寸的鋒利鋼針。
鋼針以刁鑽的角度而來,阿撒兒持刀便擋,也隻擋偏了針的稍微功勢,本來直衝她眼睛而來的針,在她仰臉偏過之際,刺到了她麵上包裹的長巾,過頭的長巾瞬間被抽離,她連最後的遮掩也無法保留,真麵目赤裸裸的顯在眾人麵前,而她的長巾,在她手中瞬間變成三根鋼針的撕裂下,已經當然無存。
“遮羞布都沒了,你還能否認你不是阿撒兒公主嗎?”
阿撒兒麵色蒼白,驚恐未定,自己左邊的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那如同對她高貴無比的身份,最殘酷的羞辱,就那樣堂而皇之的印在她本來完美無缺的臉上。
阿撒兒似乎也被逼急了,憤然攻擊,如今的她在她麵前,卻像是剛拿起刀子沒多久的孩子,處處受製處處受限,絲毫沒有曾經臨架在辛兒之上,甚至曾拿刀追著辛兒砍的氣勢。
辛兒的鋼針似乎還不是最有利的攻擊武器,她的速度再快,阿撒兒不能進攻防守卻還是可以的,卻沒想這人看似已經毫無理智,思維卻還是快的驚人的,亦或者是早有準備,從她的袖子中的手腕上,竟然飛出兩道細線來;她認出來了,是她曾經用過的銀針飛線,出來便直刺她的眼睛,她無奈隻好後撤,這一撤便是一撤再撤,身上已經幾道口子,三針入穴,更是卸了她一隻肩膀的攻擊力,還是拿刀的那隻,再反擊,已難。
“公主快走!”
一同幾個西域士兵,齊齊趁空檔舉刀朝他們的對手砍來。
阿撒兒回頭便見,真的有一條屍體鋪成的路直通向外,屍體雖然高低不平的倒在陷阱關卡上,但這無疑也已經成了如今逃生最保險的道路,再回頭,眼見那幾個士兵已經不低,個個被那些鋼針穿喉穿腸,縱然萬般不甘,阿撒兒也隻好丟棄到手的戰利品和誓死追隨自己的士兵,跳上馬,踩著那些屍體飛快往陣外跑。
解決掉身邊的這幾個,辛兒似乎也不急追,直接以鋼針直直射入她後背的幾個大穴,無一遺漏,阿撒兒受了幾針,痛不欲生,匍匐在馬背上,任由馬兒帶她直往鎮外衝,辛兒沒有再追,也沒有再調動陣型,任由她離去。
她身後,是屍橫遍野,一身白衣,血色浸染;手上,也有血,嘀嘀而落。
事後穆麟驍問她。
“為什麽當時不殺了她?”
她的回答是。
“她活著,會比死了更痛苦,我要讓她日後,沒有一刻不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日日承受煉獄的煎熬。”
那一刻她也沒想過,日後她也會有一日,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留她一條命,悔恨,亦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她!
穆麟驍讓人查看這裏是否還有生還的人,自己帶小藺率先回軍營就醫,辛兒被東臨尹卸去身上的幾處大針才漸漸恢複正常,然後便失魂落魄的朝已經被毀的龍潭鎮而去。
易幼颺望著她消弱的身影,並沒有追上去,而是問正在收起那幾枚已經染黑的銀針的人。
“東臨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陣法應該是當時他賭氣要與我較量高低的陣法吧?”
以白布墊著撿針的東臨尹,手頓了下,隨即才淡然道。
“你不用懷疑她對你的用心,這個陣法雖然毒辣,她是始終沒想對你趕盡殺絕的,你之所以會看到今天這一幕,是她在得到消息後才改成如此可怕的陣法的,今天即便沒有你和小藺他們,她也有辦法堵絕那些人的後路讓他們自己走入這個陣法裏來,她一個人救不了整個黃氏一族的人,她說,起碼要讓這些殘害黃氏一族的人,盡快下去對他們賠禮道歉;這個當時她一為賭氣,二為保護黃氏一族而辛苦布的陣法,沒想到竟然真的用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她是不會希望用到的。”
戰爭是什麽樣子的?
雖然她知道,很多時候受苦的總是些戰亂中的無辜百姓,入軍這麽久以來,見到的也不過說比別的地方更多血,更慘一些的傷患而已,親眼看到一個村落的百姓被屠,還是第一次,她甚至曾想過,怎樣將這樣的問題徹底杜絕,然而,在她還沒有想到個萬全之法,沒有能力執行這樣偉大的目標的時候,這個和她關係特殊的地方竟然首先被荼毒了。
那些人,怎麽能如此狠心?這些人有的還是毫無反擊之力的孩子呢!隻因為反抗了他們,他們便遭受到同樣的待遇,那些被抓的孩子女子,則成了他們的戰利品。
屍體遍布在街道上門檻上,經過後麵鐵甲軍的撲火救人,火是滅了,人也被救走不少,當然,暫時還留在光天化日下的屍體,也不少。
腳下被什麽當了,低頭去看,才發現又是一個老人,老人華發白須,稀疏淩亂,可是那張在亂發胡須中略圓的臉,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族長!”
她迅速將那個倚在門欄上,肚子上一個血洞的老人亂發撥開,確定他真的沒有生命現象之後,壓抑了多時的情緒終於再也無法壓製,眼淚奪出眼眶,嗚咽的聲音緊緊咬在牙齒間。
連這樣的人也死了,天道輪回,善惡有報,真的存在嗎?
“小娃娃呀!想幫助一個人沒有什麽錯,想讓所在意的人上進,更沒什麽錯,但過於強求總會適得其反,做人,不僅要對人對事,還得講究方法才行呀!不然,施恩招怨,尤其那個還是自己所在意的人,反而更不好!”
“你怎麽就知道我這樣做一定就不行?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那是他們第一次有所深處的交際,她義無反顧的要在龍潭鎮的外麵布陣,所有人都不同意,她便一個人拿著鏟子自個兒蹲在那裏敲敲打打埋暗樁,布引線,這軟乎乎布衣闌珊的小老頭兒就出現在她身後,正在生氣中的她,回頭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對老人家的恭敬尊重,完全就是個叛逆中的壞小孩樣子。
他也不惱,隻從他的懷裏掏出本不太幹淨的舊書。
“給你看樣東西,久了,你自然會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是條件是,你必須停下你這害人的東西,這是,交易。”
她望望他手中的舊書,抓抓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手中可能會有的更珍貴的東西。
“老頭兒!你那本破書對我來說沒那麽大的誘惑,交易的話,你的籌碼分量也太輕了,這樣,我將這陣法改成保護你們族人的陣法,隻在易幼颺破陣或者有敵的時候,根據情況生門,你將你手上真正對我有用的東西拿出來,我不奪人所好,隻是閱覽一下,如何?”
“這有何難?就算給你便又如何?拿去,這可是老祖宗的東西,好好保存!”
“唔哦!”
她驚愕無比的望著栽在自己懷裏的厚重獸皮書,書上還發著長期保養下來而留存的一些怪味,但那上麵刻著的四個古老文字,確實證明著,這是一部寶書。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又望向這個小老頭。
“這麽好?就這樣就給我了?你沒老糊塗吧?”
小老頭還挺得意的縷縷白須。
“這有什麽好見怪的?今天若是換了別的人,這東西未必會讓他漏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的話,完全不用擔心。”
“哦?這麽說我的人品很好,很值得信賴是不是?”
小老頭很幹脆的搖頭。
“你的人品我不敢保證,不過你有一顆醫者仁心,就錯不了,這東西,放在惡人手中是利器,放在你這樣的人手裏,未必不能成為眾生的救命符!”
“小娃娃呀!善者自有天佑,惡者,必會受懲,何況世間善惡總有因果,未種善因,便不要期待善果,因緣種種,因果循環,莫強求,莫執著,做好自己,老天,會給你一個結果!”
如果說,這就是老天給的結果的話,她寧願自己去拚,自己去找,找一個,真正可以平複自己不平的心的果!
不該這樣的,絕對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族長!對不起,我要讓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