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殿下歸來
“辛兒!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都是……”
本該是等士兵將領出去列隊拜見的人,卻大刺刺的帶著一人抱著又是壇子又是包裹的排成一大溜進來,然後就發現本該是一個人的房間裏竟然還有一個人,多一個人也就多了,竟然還躺在本該屬於這個屋子主人的美人榻上,而且,兩個人好像還很親密的樣子!
太子殿下前一刻還算心情舒朗的冠玉俊顏上,染上層不易擦覺的冰霜,跟在殿下身邊的都是些什麽人?立馬將頭低的更低,當什麽也沒看到!
榻上的辛兒和他對視,似乎還不是太懂,怎麽剛聽到聲音他人就這麽快衝進來了?
易幼颺還躺在她腿上,似乎也沒打算立即起來的意思。
辛兒稍微有點頭疼腦脹,這人蒙著眼睛看不到,單單憑聲音也能分辨得出誰誰誰,他這個樣子,是在變相對太子殿下宣戰嗎?
這樣僵持一段不長也不久的時間,畢竟是太子殿下,最懂得審時度勢,這個分寸捏的不長也不短,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開心,也不至於讓佳人為難,變臉的速度也是一絕,竟讓辛兒感覺不到任何不妥之處,這也是麵對他幾次[騷擾]她雖警惕,可是就是討厭不起來他的原因吧?
“啊!易校尉也在呀?聽聞易校尉前一陣子擊潰西域軍立下大功,又大義獻身取義,幫兄弟培養了幾天救命蠱蟲,足足有半個月都不能下床,聽說最近已經回營複職,軍裏軍外忙著訓練分不開身,今日竟在這裏見到校尉,可見校尉能力過人卻非虛傳,竟還能抽出時間在這裏悠閑,本宮今天見識了,佩服!”
他即已出聲易幼颺再裝作聽不見也不合適,雖然真的很不想離開那雙腿來著……起身揭掉眼上草藥棉布的動作倒是讓人無法挑剔出任何毛病,利落的好像他本身就是隻找了個“枕頭”而已!
“太子殿下也不賴,時間把握的這麽精準,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末將易幼颺,拜見殿下!”
他拱手一禮,盡量不讓這位眼尖的太子殿下挑出毛病,不想,還是讓他看出眼底的真實情緒了。
“易校尉這樣子,是在怪本宮不識趣,打擾到校尉了?這不甘不願的,好像隔壁家的小媳婦被人偷了養的雞呀!”
你才像小媳婦被偷了雞!
易幼颺很不甘心,無奈麵對的這個情敵是位太子殿下,為人又不是那麽光明磊落,於公於私麵對他都不能粗心大意的,這種冒犯之言,自然不能這麽就說出口,非但不能說出口,還得嚼碎了忍下去!
“太子殿下說笑,微臣不敢!”
“既不敢……”
他瞄了眼他手上還沾著藥汁的棉布,掃過辛兒盯著他無聲警告的眼,才繼道。
“校尉的病似乎已經經過治療了,想必軍中還有更多公務纏身,可否請校尉暫且將辛兒軍醫讓與本宮?本宮和辛兒好歹相交多年,這次這麽久沒見,來個促膝長談,校尉不會介意吧?”
辛兒轉頭,神態之間明顯有些失望之意,太子殿下卻似乎完全沒有看到的樣子,或許,他是覺得,完全沒必要做到哪一步,他如今這般,就已經對他算仁至義盡了?
“殿下嚴重了,辛兒自有辛兒交友的權利微臣無權幹涉,殿下留步,微臣告退!”
“易校尉慢走!”
送走易校尉,太子殿下的倒是依然風度的指派自己帶進來的這些人,絲毫無異。
“你們將東西放好,也退下吧!”
“是!”
待房間真的隻剩下他們兩人,太子殿下還是好脾氣不改,搬了個凳子在,美人榻前坐下,也不急追問易校尉的事,就看著榻上盯著他的小人兒,以眼神傳達著他的哀怨和思念。
和辛兒眼神對戰,終究自己是有愧於心的那一個,於是他敗下陣了,不過太子殿下即便敗下陣依然是風度翩翩的,尤其麵對這個自小相識的小恩人,從來沒有氣急敗壞的時候。
“行了!我認輸!”
伸手揪住她的袖子拽拽,他問。
“身體好些了嗎?聽說你這一趟回來就從沒離開過軍醫帳,一定在海龍王和突厥那裏受了不少苦吧?我帶了長安和宮中很多特色酒菜,都是用老壇泥漿封好的,怕不好保存,多數都是些可以久放的醃製菜肴,私房菜都是備兩樣的,明英那一份你這一份,不用再什麽好東西都往她哪兒搬了,聽說戰場上還是你救下膽大妄為的她,作為救命恩人,你對她這個被救的實在太縱容了,怎麽能病著還不眠不休的看著她?回頭我一定得說她;現在正是冬天,單單是你們的話正好夠你們吃到開春的,軍營夥食差,到時我再尋些好食材封存好;還有一些縫製好的必用品和衣服,給你們過冬用的,還有些春天的,還有些布料,你們可以按照這裏的女裝要求自己做幾套,別老是穿的跟個真男孩一樣,這樣下去我都要把你當男孩子了;這樣你們起碼不用在夥食上也跟著吃苦了,畢竟是兩個女孩子,雍正軒那些軍人都是粗糙慣了的軍人,再有心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別人不知道怎樣疼,你們得自己多疼點自己。”
辛兒目瞪口呆。
“喂!我說你這個哥哥做的未免也太全了吧?這樣的話,你看……”
她指指自己住的平民房屋。
“太子殿下要不要將這裏的房子也都翻建一番?或者,再搭建個後花園?”
“你要的話這就安排下去,不過一個小鎮工程,就算再好,也不過隻需要三個月的工程……”
“別,我隻是一說,你千萬別當真,我可沒這福分在這大漠中住瓊樓玉宇!”
見他好似當真了,辛兒忙打住這個玩笑,太子殿下似乎是認真的了!
“有什麽不可以?就以我們皇家欠你的,在大漠中建座城送你都是可以的……”
終究還是談到這個話題,話音消失在自己的尾音裏,太子殿下一瞬間像是被抽掉所有精神的病患,失落,卻很認真的改了口。
“對不起,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總沒辦法在你身邊!”
既然他已經說了軟化,辛兒覺得自己也實在沒必要再和他糾纏下去,畢竟他的心意她是知道的,他的處境她也是知道的,沒必要為了別人也無能為力的事,去責怪別人。
拍拍他手,她反過來安慰他。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長這麽大,什麽苦沒受過?最艱難的時候都過來了,不過是兩個虛張聲勢的強盜而已,我還沒將他們放在眼裏,隻是過程中,稍微受點驚嚇而已,你看,我也沒缺別的,是嗎?”
“辛兒!”
他幾乎是懇求著她。
“其實你完全不用這樣為我考慮,你完全可以當我是出氣筒,哪怕撒一潑氣罵我兩句都是好的!”
辛兒隻覺好笑。
“嗬!我為什麽要罵你?怪你?追根究底這不是你的錯!”
他真心待她,她此時也不滿他她的心情。
“追根究底,還是我將人性看的太高了,這麽多年,我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線重新定位,然後依據這個[線]來待人,可總有個別例外,能夠突破一次又一次我對善惡標出的[線],如今,我連想去究竟有沒有界限都沒力氣了,我果然,沒辦法做到師傅那樣,大無畏,大無我;也多少明白一點,你為什麽要拋棄這個[線]而選擇[規則]的世界,去踹則人的良知究竟有多少,真的太累了;我不怪你了,真的!”
她這樣說,反而讓太子殿下更難過,張口想說什麽,出口的卻依然是歉意。
“對不起,如果我能更強大一些,或者態度再強硬一些,他也許就不會對你做那樣的事……”
“不對!”
她將他這種想法率先否決,嚴肅道。
“你這樣做很好,別再強迫自己去做更多忤逆他的事了,你和我自幼相識,我又與你有救命之恩,你若真對我不管不問,是你無情無義,相反再強大一些或者強硬的話,你父皇那樣的人定會對你有所隔閡,父子之間爭吵歸爭吵,越過線了,尤其是你們這樣的家庭,更不好收拾,你從小在宮中長大,應該比我清楚;我對你的付出給不了任何回報,所以小李子,先前過去的事都算過去了,以後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為了我和你的父皇再有所爭執,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好好的,好好的活著,保持現在的朋友關係最好,起碼他不用再擔心我還能入宮去應那個預言!”
“預言那東西隻能測出個開始並決定不了什麽結果,不可信的……”
“不管可不可信!”
她叮囑他。
“他相信,就能讓人血流成河;何況當時說這話的並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不管你我願不願意承認,司天監就是有這個權利!”
“司天監!”
“喂!”
“呃?”
辛兒將陷入沉思的人晃醒,警醒他。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打司天監的注意,不管他的推算是不是全部正確的,起碼有一點你得認清楚,你父皇相信他,你最好就不要再多做其他多餘的事!”
“那就讓他這麽胡作非為下去嗎?”
“是不是胡作非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起碼我沒有見過他,我父親也不曾得罪過他,那人也不像得誌小人,他沒理由陷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與死地,造成如今這個局麵的理由有三,一,我隻是比較倒黴,剛好撞上他預算的這個時間出生;二,存在誤會,我並不是唯一一個這個時辰出生的女嬰,卻因為正在皇城根下,所以成了被發現的那一個;第三個就是馬有失蹄,司天監也不例外;可是這三樣都很難證實,就算能夠證實也不保證你那位父王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反連累無辜,所以倒黴的那個隻能是我,加上我又是這個性格,你又一顆死心眼掉在我這個已婚之婦身上,所以不得不讓他相信那個預言了!”
“你的意思是?”
辛兒雖然不忍,卻還是說出口了。
“聽說這次回宮,你已聽從朝臣建議選妃立下側位了?”
“那是,那是父皇將我軟禁起來,不選妃便不讓我出宮,我實在太擔心你的狀況才被迫答應,並不是真心想娶她們,實際上她們什麽樣子我都沒見過,都是身邊的大臣和父皇定下來的!”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既然選擇了,就要有承擔的勇氣,如今,你也隻能如此!”
他所有的急切,所有的解釋,都因為她這一句話被打磨的淋淋盡致。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失魂落魄問。
“辛兒!你曾說過,人都有選擇幸福並且為之努力的權利,為什麽……我卻沒有?”
辛兒閃避開他的目光。
“你要的很多,而且多到並不能與正常人的幸福相持衡,如果要將那條路走到底,隻能選擇孤獨,你不是不知道,隻是怕接受而已!”
“不是這樣的!”
他匆忙抓住她的雙肩,力氣過大讓她那隻受傷的手臂無法附和,可麵前這個人根本沒有發現,便隻好暫先忍耐,畢竟是她對不起他,當是償還好了……雖然她也不清楚,隻是無法接受他的感情,就是虧欠嗎?
“辛兒!你以前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的,是因為易幼颺改變了你嗎?你已經不是那個恨起來可以和任何人同歸於盡的明欣兒,你已經有了不願割舍的牽絆了是嗎?曾經我努力要做的,那個人做到了是不是?”
辛兒歎。
“我承認,他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可是讓我這樣認清現實的也不隻是他,你不能一概而論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你在維護他?”
“他是我的夫君,我現在最重要的人,我為什麽不能維護他?你難道到現在還不願認清現實嗎?就算沒有他我也不能回報你什麽,我們之間根本沒可能,我如今已經這樣了,我隻想在有限的時間內珍惜最重要的人,二哥,英兒,包括你,隻要在這段時間內不會再有突厥都那樣的事發生,我可以接受你的父皇判給我的任何罪,隻要不要連累他人和我的父親,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消耗在任何一件事上了,包括你的感情,隻是這樣,你的父親在我沒有危險的情況下尚且能容我一絲安身之地,你為什麽不能放我一絲自由?隻因為你愛我嗎?這不是理由,也不是愛,是強迫,我不會接受!”
太子殿下風度盡失,幾乎是低聲的嘶吼著,問著這個走之前,明明還不是這樣的人。
“易幼颺不過是我父皇看在你父親忠誠一生的份上,打發給你的一個活著的幌子,你也很清楚你們的婚姻不過是連最基本的媒數之言都談不上,就是一根係著明易兩家盤綜錯節關係的一根細線而已,一旦有一方失守,你們兩家滿盤皆輸,即便隻是這樣的關係,你也願意接受這樣一個人嗎?”
辛兒澀笑。
“如今的我,更願意相信他們還是希望,我有一線希望擁有幸福的,你滿意了嗎?可以接受自己和我同樣的婚姻……成全我短暫的人生嗎?”
望著他的眼睛,她這次好不避諱的真誠懇求,這讓太子殿下措手不及,他從來都沒麵對過會為了[活命]而軟弱退讓的辛兒,也不怪他會倉皇失措。
“不!這不是你,你沒必要這樣做,就算你不愛我,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辛兒!不要讓我承認,不要讓我認為你為了那個人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以前你也曾說過,自己的時間不長,可是你從來沒有這樣貪生過,你之所以會這麽想活著,不過是因為想和他多相守些時日罷了,你不要讓我敗的那麽慘!”
辛兒沒有絲毫退讓。
“小李子,對不起,若有來生,無論你是什麽人,我定還你這一世情,如何?”
“不!我不要!”
他搖頭,堅決不受。
“我不要什麽來生,辛兒,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帶你走,這樣你不是皇家人,父皇便不能奈你何了,我們去哪裏都可以,現在就走,不讓任何人找到,你跟我走!”
“小李子,不行!”
“跟我走!”
“啊……”
他的強行拖拽讓她再難忍耐,按著那隻被他拖拽著手臂的肩膀,他完全被拖在榻上,隻差一點便一頭紮在地上了!
“辛兒?”
她的痛色厲叫,總算讓他的理智回歸了,回頭恍惚間,見她的手臂成很不自然姿勢搭在自己的手上,辛兒自那一聲痛叫之後便再難發聲,可她顫抖的肩,以及寬大的棉袍內透出的濕透中衣,無一不在表示著她此刻堅忍的痛苦。
腦袋轟鳴,他似乎意識到什麽,又更加慌亂起來。
“辛兒!辛兒!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你身上還有這麽重的傷,我不是有心要傷你的!辛兒!”
他將她重新放好,有了這個意識,動手間,他都帶著千倍的小心翼翼!
辛兒卻還是在巨大的舊傷複發中,痛暈過去,隻在失去意識前,請求他。
“不要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相信我,你要的,並不是我!”
“辛兒!不是這樣的,辛兒!辛兒!禦醫!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