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兵戈前的寧靜
第349章
易公子鬧的這出婚禮來的又急又快,匆忙間做好婚服已經讓繡娘們緊趕慢趕了,何況他本沒有讓辛兒婚後恢複女裝的打算,彩禮隻以一些衣料代充數,並未做什麽婦人裝,今日所找的衣服,還是公主殿下先前以姑娘的規格來定製的,所以如今就有了現在辛兒已為人婦卻梳了婦人頭的現象。
衣是上好錦羅密織的粉色窄袖衣,內襯花邊交襟衫,幽藍的齊胸襦裙隻在交襟衫裏透出繡著青翠靈雀小小的一隻,裙擺拖地三寸,外套無袖雪白羊毛褙子同樣厚實,繡工精良的幽蘭幻海冬日裙裹在襦裙的外麵,大帶束腰玉帶環扣,銀灰色流雲錦緞披帛繞臂而落,絲絲縷縷,透著屬於這個女子專屬的清靈雅致之氣。
不得不說,公主殿下確實是位眼光極高的主子,對這位姐妹也是真放在心尖上了,大的以身為引,與這女子同寄母子蠱承擔她的病痛,小到這女子的衣食住行,不說都以最好的標準來安置,卻均是盡善盡美,她喜歡的為先,唯獨這衣物,以及私人的一些東西,因為是公主殿下以自己的私銀購置的,所以標準,均是這塞外算是稀有的物件,如今這些物件在易公子這位品味不俗的才子手中,更是有了最大的用武之地。
雖然她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究竟是怎樣做到的,但不得不說,經過他改造的單螺髻確實更適合辛兒這種長的小巧,身形卻很修長的女子。
發髻的後邊是經過大股細致向上編織隆起的,發股上點點並排簪了幾粒精致可愛的粉色朵子,小指甲那般大小,一條細細精致的淺淡冰琥珀流蘇瓔珞,在螺髻上繞了兩圈,最底上一層,流蘇落在整齊發上,沾額跡,而不落,兩鬢青絲直直從發髻裏掏出,髻後,兩支魚骨簪於一支鏤空銀藍花團華勝固定;妝容初看像是輕瞄淡寫,再細細一看知其中用心之處。
辛兒的體質一支偏弱,從病倒後臉色更是很少有恢複血色時候,平日就算偶有以妝容掩飾的時候,不免看起來有些不適之處;這人今天以淡色來補妝,臉頰上的瑩潤粉嫩看起來十分自然不說,輕輕的挑了眼尾,素眉輕瞄,櫻唇中間一點紅,盈盈潤開如同最鮮嫩可口的水潤櫻桃,還是裹了一層冰晶般的可口櫻桃,額間的那一抹姹紫嫣紅,更是點綴到妙處。
隻聞山中有神女,翩然驚鴻而獨立。
辛兒之資,自不可與神女一個階段的,她此刻的盈盈一轉,柳眉呆滯間,她實在找不出比這個更適合她的形象了;更或者,與其說她不是與神女一個階段的,不如說她正在往神女這個階段修煉的路上,她是這個具有這個條件的胚胎,還需些時日成長。
自古紅顏多劫難,而自古情劫最艱難;卻總是旁觀者清,當事者如若未聞。
她想,這位麵前她已經放在心尖上的人,才是她真正的劫難吧?至今為止與他相關的不過是小打小鬧,真正的劫難,應該還沒到來吧?
她很想提醒這位她真心喜歡的姑娘,可是自從到她身邊以來,她痛苦的時候什麽樣子她是沒少見的,能讓她開心輕鬆的日子少之又少,如此她再告訴他她,豈不是太過殘忍了?
也罷!一切等到哪一天,煩惱這東西,到時再去苦惱,總比提前承受更多的煎熬要好的吧?
這樣想著她心裏暫時稍安一些,耳邊就聽見那位公子爺傲嬌的說。
“既知道,以後便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家娘子了,兩個選擇,要不直接叫辛兒為師傅,反正你們如今也不像主仆,事後你叫我一聲師叔,再不然按照我這邊的,叫你師傅少夫人,不準再姑娘姑娘的叫了。”
“啊?”
“有完沒完了?”
這次在她反應之前,有人將這任性的公子爺任性的要求給當了,這人自然不是別人,正是此刻唯一一個能夠治得了這人的辛兒,這位公子爺新娶的媳婦兒!
辛兒擺手讓她下去端藥,省得他有事沒事對她身份稱呼上的事再做糾結,小鯷抿唇不語,躬身而退,看來至今為止姑娘對姑爺一意孤行舉行婚禮,以及婚禮上讓她穿男裝拜堂是事還介懷呢!這邊不是她這樣一個小丫頭能夠介入的事了,兩人的事,還得他們兩人才能解決掉的。
小鯷躬身退下後辛兒才附在小幾上,擋了這人要抗議的意思,不懷好意道。
“與其在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你倒不如廢點時間,和我說說你先前承若給我解釋,至今卻沒有解釋的解釋。”
易公子臉上表情一僵,不用看到她便知道這位公子爺又在閃躲了,這隻遇弱就強,遇強就逃的紙老虎,今天她才不會放過他。
“什,什麽沒有解釋的解釋?我不是沒有什麽事情滿著你呀?該解釋的,也都解釋了吧?”
辛兒靠近他一些,雖然明知她是無法看到的,易公子無端還是心虛了,果然,人是不能做心虛的事的吧?這感覺,實在不怎樣!
“是嗎?”
顯然,某人是不打算這樣輕易然給他過關的。
“那我提醒你一下好了,婚禮,婚服,承諾的承諾,如何?記起了嗎?”
易公子隻好由頭疼轉成毛躁,承受著這突來的一切,苦不堪言。
“辛兒……”
“別告訴我你有苦衷,這個世界上誰沒苦衷?難道就因為自己的苦衷就造成別人的苦衷嗎?乖乖招來我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好吧!我是覺得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多生事端,你是女人的事,我還不想讓人知道,男女的美麗我還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
“少來!當我白癡呀?這樣隨便兩句話就打發掉,謊言也太沒有說服力了吧?我要聽真相!”
易公子扭頭,無語。
“好吧!真相就是你的女人姿態,以及所有的第一次都要屬於我才行,這樣的說法愛信不信我就是不能讓他們來窺視你的美貌。”
同樣的意思改了個態度就讓人不得不信了,辛兒也覺得這樣的情況不是很好,猶豫間,他又說。
“那,那個也不用……”
“再說,也沒見你恢複過女人的樣子,估計你自己都已經忘記怎樣做女人了,當時情況緊急,我當然不能讓我的新娘當時有任何狀況。”
辛兒眉頭突跳,這樣的行為和她今日剛剛畫好的妝容很不符,卻無礙於她的發飆,伸手就衝那人方向一掌,易幼颺反射性一縮,手卻還是給她打到了,好在這女人力氣不大,打過也無礙,隻是起了幾根指印而已。
“別說的我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好不好?女人的一些東西,我比你這個隻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人要清楚,本來是覺得,成親之後也沒必要再以男人的樣子示人,是你一個勁兒的不準我恢複女兒妝,不是我不會女人的一些東西……”
說著,她突然黯然的扶了扶自己的眼,突然覺得,實在沒有再和他爭執的必要。
這人還粗神經的沒有察覺到,隻是本能的包容她。
“是是是!是我的不好行了吧?但是我對這件事還是保持原有意見,起碼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公開你女人的身份,等我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等最近一些風聲過了……”
他才意識到她似乎過於安靜了,這才抬頭,掃眉間,才注意到她摸著自己的眼睛神不由己,顯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此刻多少知道一點她為何如此了,伸手將她那隻撫著眼睛的手放於膝上握住,他取代而至以大拇指撥了撥她的眼角,企圖撥去她眼角的那絲愁緒。
“怎麽了?眼睛又不舒服了嗎?再過段時間吧?等這段時間過後,讓奉軍醫再給你配點藥方,既然是已經恢複的話沒有理由會一直看不到,我相信你的眼睛有一天還是會看到的,我並沒有放棄,你也不準有不好的念頭。”
辛兒苦笑,萬物絢爛,她道。
“但願如你所說,會有那麽一天吧?隻是……”
她澀笑,改口道。
“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還要保持多久,恢複女兒裝的事,暫時就算了,如今這個樣子,就算會又如何?沒有人幫忙,衣服我都無法自己穿好,美不美又能有多重要?”
她這樣的手說法,還是讓易幼颺疼到了,靠近她將她攬進懷裏,他幾乎是命令似的懇求她。
“再也不準說這樣的話,更不準有這樣的念頭了,這次暫時放過你一次,再有第二次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他深深的一個吸氣,才將那些不好的心情全部壓下來,相對也平靜了一些,才對她說。
“就算真的沒有沒有希望,我也不要你這樣,我娶你,就是想你好好的,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幸福,你不能親自為我著紅妝又如何?以後我每天都給你畫眉添彩,我每天為你梳頭挽髻,天冷了添冬衣,熱了換單衣,春天帶你去踏青,秋天陪你看夕陽落葉,看不到我一一在你耳邊說給你聽,走不動了我當你的雙腳……辛兒!沒那麽重要,真的!這些並不能阻止我愛你,同樣,這些也不能成為你拒絕接受我的理由,你必須得好好的,開開心心的,這樣我才能有動力繼續為我們的將來而努力;所以你知道嗎?你現在身上寄主的是兩條命,一條是明英借給你的一條命,一條是我寄托的所有所有的希望和憧憬,沒有這些我同樣會死,甚至生不如死;所以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命,為了我,為了英兒,也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因為隻有這樣,你才能回應我們無時無刻想你好好的心意,懂嗎?”
辛兒雙手環住他腰,終於淚還是忍不住了,這麽久了,除了眼睛傷到那一次,她第一次在人前淚眼洶湧,不加控製,很快將他胸前的衣衫濕了一塊。
“我若真的永遠都看不見了,天天為我做這些,你真的不會煩?”
她忍不住委屈的問他,易幼颺好笑的拍拍她的頭。
“怎麽會?你是我的妻子,大不了,以後我就當照顧我家大女兒一樣好了,以後孩子長大了,就讓他們也照顧你,誰敢對你不好,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我若對你不好了,會有更多人不會放過我,所以不要擔心,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放下你,永遠,也放不了,不想放!”
辛兒淚眼還沒幹,卻已經忍俊不已,又忍不住問。
“可以後我若忘記你什麽樣子了怎麽辦?”
易幼颺好笑,這次卻反問她。
“那你為什麽在我離你十步遠外的地方就能知道是我?我還記得,在幾個熟悉的人中,你總能準確的認出那個人是誰,而且從來沒有錯過,為什麽?”
辛兒細細鼻子,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問題很難。
“不難的!人體根據個人的生活習慣,其實多少會累及出平時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氣味,比如說英兒從小錦衣玉食,又喜愛梅花茶香,所以即便她長時間內不會接觸這些東西,體內分泌的多多少少還是帶著這些沁人心脾的清冷香色的;比如說你,雖然同樣從小錦衣玉食,可是卻很不定性,接觸最多的是你常常在練武之後以混有檀香茉莉之類的花香沐浴,加上常常出汗,汗液之中多少會帶有這兩種混合的清雅氣味;我的嗅覺曾經受過醫聖專門調理過的,分別這些平時混合在一起的氣味一點都不難。”
她對他知無不言。
“而且花穀還有一種‘摸骨’的手記,這是分筋錯骨掌和移位接骨兩項功夫的必要條件,師傅不讓我修煉可以攻擊的武功,我便隻能學了一個手記,對識別人的骨骼屬於那種類型,屬於哪個人的,即便有人有意封閉我的嗅覺,讓我摸到手的話,不用三句話便能識別出是陌生人還是熟悉的人。”
“摸骨?”
易幼颺抬手看看自己的手,不太確定追問。
“單單靠一雙手就能知道這麽多門道?”
“當然了?你還別不信。”
辛兒摸到他那隻手,轉而背靠著他,和他一一分析。
“當然,如果是很熟悉的人,完全可以了解更多,比如說我曾經為你治療過,所以也是在那時知道,你的骨骼可塑性很強,雖然你從小鍛煉,與其他真正的公子哥相比已經很健壯了,可若達到強的標準,按照你原來的方式速度會很慢,我自己又不會移位接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你的身體調養的更適合移位接骨,我覺得你遇到我師傅是遲早的事,到時他摸到你的骨自然之道我的用意,他若不肯接手便是他對不起我,我完全可以將花穀的事重新丟給他,果然,之後沒多久你們就是第一關相遇,他也不負我所望。”
易幼颺翻看自己的手掌,看完一遍又一遍,讚歎不已。
“原來人體真能這麽神奇,我還以為我是踩了狗屎運能遇上這麽個世外高人提點指導呢!原來都是你。”
辛兒嘴角掛上盈盈苦澀,問他。
“認識我,是有一些好處的,但相對還是有些倒黴的,你,可有想好?真要要陪我這一生?”
易幼颺對她這麽沒有安全感的心思已經沒辦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不安的時候,緊緊的抱著她。
“想好了,早想好了,在你以為我要舉行那場婚禮是在胡鬧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這一輩子無論怎樣,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辛兒的雙手重新環上他的腰間耳朵貼在離他心髒最近的地方,真心的感謝他。
“謝謝你,二哥!”
有他這句話,即便命運對她不公,她也安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