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讓人殺人的人
這些人是被拖著出了營帳的,而外麵那些暴動的士兵外圍,已經被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營團團上下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些暴動的兵馬,已經略顯慌亂的原地倉促不安起來了。
辛兒站在那些被押著跪下的士兵最前麵,怡然自得。
“你們是不是覺得,整個鐵甲軍除了你們就沒有別的可以製勝的隊伍了?如今的主軍營裏,除了你們確實調不出客觀的兵馬來了,但是大將軍為你們留下的這支精驥營對付你們這些烏合之眾足以了。”
士兵之中有憤然有明顯懵懂更加慌亂的,小鯷看在眼裏辛兒聽在耳裏,辛兒隨即有道。
“我知你們其中勢必有被蒙混來參加這次行動的,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明白這場暴動的真正原因,之後怎樣選擇,全憑你們。”
她微微側首,東臨尹領會,踢出了手底下押著的那個隊長一劍揮下,頸子斬掉一半留一半,人之本性生生暴露在眾人眼前,被斬之人眼中驚懼到極點的垂死掙紮,被斬掉一半頸子處還噗呲噗呲冒出的滾燙鮮血,迅速讓那些迷茫的人更加驚懼後撤。
辛兒這時說話。
“你們所看到的這個人,就是聯合軍中一些上層將領以及蠱惑軍中叛變的中間人,他們裏通外敵勾結西域,陷害抵禦西域軍的大將軍一行兵馬與危難之地,至今讓我們的鐵甲將士還身陷險境罪不容赦;當然,這個人有多少同夥我們已經掌握,自然,我們也知道,他們對你們大多數人鼓竄暴動的說法和他們真正的目的定是不一樣的,我同公主殿下也相信鐵甲軍對大唐的忠心,對大將軍的赤誠,所以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配合找出還遺留的一些西域探子,我在此可以以公主殿下、金清將軍,以及我重陽辛的名義在此保證;不知情者無罪,幫助找出西域探子者有功,探子肯棄暗投明者將功折罪,冥頑不靈者,一律羈押,待大將軍大勝歸來,連同涉嫌將領,一並論處!”
話音落,便有兵器一一落地,結束這場暴動,絲毫沒有意外的成功,唯一一點意外的,便是受到這些“小鬼”鼓竄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多,看來大將軍的製衡之策已經有些跟不上時代了,他有意讓易幼颺從最底層統一整個鐵甲軍的策略也顯然過於遲緩,這些人便在他這過度期間已經給他種下這麽大的毒瘤,今天若非她有明英,有花穀暗衛以及雍正軒預留下的一部分精驥營的話,縱然她有一張可以說破天的三寸不爛之舌,怕也是難以鎮壓這些鼓竄士兵暴動起來不容小視的“烏合之眾”了。
軍營裏的一幹事宜結束,天也已經大亮,將那些人各自分開隔離起來看守,確保萬無一失之後,辛兒才讓小鯷陪著她在大營門口等待。
果然,太陽將近午時之際等到第一次單獨出戰的人歸來,遠遠的看人行來,小鯷高興的告訴辛兒。
“姑娘……師傅!公主殿下和金清將軍已經回來了,還帶了好多糧食歸來。”
“是嗎?”
辛兒也很高興。
在那些人到來之前,問詢趕到的小藺望著營內營外一夜之間的改變,不禁有些責怪辛兒。
“怎麽回事?發生這麽大的事,竟然沒人通知我?你們兩個,一個眼睛看不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竟然還敢分開去對付那些豺狼猛獸?不要命了?萬一出了事,就算我不用向你們家各自的夫君交待,我怎麽辦?以後誰還肯陪我聊天把我當女人看呀?”
辛兒好笑不已,摸到她的手討喜的搖搖討饒。
“小藺,你別氣,當時發生的事不是太突然了嗎?我們生怕多一個動靜便讓已經把我們包圍的探子察覺,不然這麽大的事,我們那會舍得漏掉你呀?好啦!我保證,再有這事一定怎麽著都叫上你,讓那些人都由你的神力鐵拳教訓,看他們還敢不敢胡作非為。”
小鯷也幫著自家師傅說話。
“是呀!小藺大人神力無人能比,一拳下去保證能讓那些人什麽歪心思都給嚇沒了。”
小藺給她們說的臉上都感覺燥起來了,無可奈何道。
“好啦!過去就過去了,我也就是覺得你們太不將自己當回事了,這樣太嚇人了,以後有這樣危險的事,起碼要以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考量吧?”
辛兒嬌嗔不已。
“誰說我沒有考量?我身邊有暗衛還有小尹,明英身邊也有暗衛,還有金清,真打起來,這些受過專門訓練的人,未必不是那些隻有數量沒有質量之人的對手;你呀,就是太操心了,趕快,我聽見馬蹄聲近了,去接接英兒,來回關內這麽遠,還帶著這麽多糧草,她肯定累的不行了。”
小藺一聽這個立馬又脾氣上來了,怪她。
“你還知道,就隻有你會將一個嬌滴滴的小公主當成大男人來練,等那天你不得易校尉換新了,我才懶得為你打抱不平,哼!”
小藺鄙視她一通,隨即才去接嬌滴滴的小公主,被留下的辛兒滿腹委屈。
“我怎麽了我?人家想要為自己將來的駙馬爺盡份心意,我能攔著嗎?你鄙視個什麽勁呀你!”
小藺大人當人不可能再回來和她對罵一通,實際上接到明英的小藺大人還真嚇了一條。
“大將軍?”
“小藺呀!”
眼前所看到的男人身形以及樣貌確實是她所崇敬的那位大將軍沒錯,可是“大將軍”暈暈乎乎間發出的聲音卻是柔軟婉轉的,更讓她驚奇了。
“英兒?英兒……”
隨即外下來的身影讓她的驚奇變為驚訝,飛快的伸手接住掉下來的身影,身子卻沒有她預想中的重量,摸摸她肩上腰上,原來是裹了一層什麽東西才有視覺上的那般魁梧高大,思及此,伸手便摸到她的頸子上衣領裏有一處明顯的印痕,身嬌肉貴的公主殿下,自然不可能在自己頸子上留下這樣一道醜陋的疤痕的,如果麵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公主殿下的話,那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
用力撕開,“大將軍”的那張臉,被輕易的撕下來,麵具下,是那張在淩亂發絲下已經慘白,卻難掩國色的秀麗麵孔。
“英兒?英兒?”
明英並未昏迷,隻是累的已經睜不開眼睛提不起精神了,辛兒這時也以趕到,著急的問著便去摸索她的手腕。
“怎麽了?受傷了嗎?”
金清也已下馬,命令車隊繼續往大營前進,他過來在一邊替明英解釋道。
“公主大概是連續趕路加上驚嚇過度造成的,這次關內之行,公主殿下確實做的好,若非我早知大將軍如今還身在敵營,恐怕還真以為當時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大將軍,而非向來溫柔的公主殿下。”
辛兒在為她握過脈象之後才放下心來。
“確實是驚嚇過度了,你也是,讓身邊的人做也就算了,一定要自己動手嗎?我讓金清跟著你,目的就是不想你動手,合著你還是……”
她有些責備,麵對此刻的她卻覺得任何重一點的話都是殘忍的,最終以歎息收場。
在小藺懷裏的明英眼睛雖為睜開,思緒卻是清明的,帶著極度疲倦的聲音道。
“殺雞儆猴,如果不是我這個‘大將軍’親自動手的話,便少了幾分威懾的威力,反而麻煩了。”
她比誰都清楚,當時當地的情形,多了一絲“意外”,將會代表什麽。
“辛兒!”
即是眼睛再疲憊,她此刻還是強迫自己睜開了,將辛兒的兩隻手握與掌中,明英眼中泛著亮光,真心道。
“我再也不會認為你對那些人過於狠毒了,因為我此刻比誰都清楚,原來正常人殺一個人,是能讓自己這麽難受的事;你是醫者,最後卻被逼殺人,這比讓殺人魔放下屠刀,更難,更痛苦,也更……可悲!”
辛兒想要安慰她,嘴角的笑意卻不免染上沉重哀涼。
“沒辦法,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哪些讓人殺人的人,我們想要維護一些東西,必須要有所舍棄,這就是活著。”
明英低眉,淚已經噴湧而出,至今為止所承受的一切,還是讓她崩塌,化作淚水,宣泄而出了。
小藺緊緊的摟了摟她,辛兒隻是摸了摸她的頭,圍著她的幾人沒有一個勸她不要哭,或者再堅強些的話,他們都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們,哪怕就算斷了脛骨的,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得站起來繼續堅持下去。
金清作為這裏麵唯一的男人,卻不能擋在她們麵前,感到很慚愧,吸了吸鼻子,他大步跨前對著幾人深深一拜,道。
“公主殿下,小軍醫,鐵甲軍營這次若沒你們定然度不過這場劫難,我代所有逃過一劫的鐵甲將士對你們道一聲謝,金清在此保證,此次送糧草進包圍圈,定然協助大將軍小將軍擊潰西域軍,確保出戰將士,盡可能的全數歸來!”
金清這句誓言沒有食言,當天金清就命上次一起回來之人休整半日,攜帶好軍糧,以及火頭軍加緊時間趕出來的幹糧和一些有限的水,夜間便出發。
不僅如此,辛兒還將馴服的那支隊伍交給他一起帶往前線,一支隊伍負責運糧運水進去給大部隊,一支負責佯攻打掩護,那麽多人目的隻為送糧送水進去並不死拚,在經過裏麵的人掩護下總算順利達成最初的目標。
後來裏麵的人經過一番食物補充,也以金清帶進來的聯係方式聯係到外圍的人,總算將西域大軍合圍個措手不及,西域軍一路後撤,大將軍的兵馬一路追擊,直到他們退回西域國境內的第一防線,涉及攻城已非自衛的範疇,朝廷真追究下來便不好交待,便就此作罷,在邊境狠狠的罵了阿撒兒兩天,這才回營。
在回來之前,明英問辛兒。
“不論出個所以然的話,這場戰爭還會繼續嗎?”
辛兒將到手的第一手消息放進火爐裏,回答著病榻上的她。
“應該不會了,突厥的兵馬已經將西域的後方折騰的不成樣子,傳了消息過來,西域王病倒了,阿撒兒經過這次大戰重傷加上舊疾病發,連前輩的噬心蠱都無法支撐,可見命不久矣,她一旦病危,西域王的傳位再次動搖,西域王室的那幾個有血統又不甘居於人下的貴族血親們為奪西域王寶座正鬧的不可開交,加上這裏有雍大將軍鎮守,突厥的阿骨王子又初露鋒芒不好對付,想必是不會外戰了,起碼有幾年,我們有些日子可以平靜了。”
人活一世,有喜有悲,辛兒竭盡全力在後方為前麵的人鏟除後患,無非換的同樣在前線之人的平安,可大軍大勝歸來,大將軍這次回來,卻沒有將對她最重要的那個人給帶回來。
當大勝歸來的隊伍,並沒有眾人所期望的那麽鑼鼓喧天時,她隱約知道有什麽不好的時發生了;或許是自欺欺人,她將自從聽到大軍歸來時的心底異樣統統壓下,隻固執的歸於自己是近鄉情怯,也不願承認那個人真的有什麽不好的情況,直至這一刻……
當麵臨那些氣氛越來越低壓的狀況,她緊抓著手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的心,雖然她麵上還帶著強自鎮定的笑,在過度緊張下,未免成了對歸人平安的渴望,看在來人眼裏,也成了一道刺痛人心的鋒刃,不知怎麽開口,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就漏了所有馬腳。
他不開口,在眾人的目光下,僵持良久之後,那個已經失去光明的人反倒先開口了,雖然這一刻所有人隱約知道,這個時候任何一個人先開口,撕開的都是血淋淋,還未治愈的傷口。
這個人還是開口了,即便,所有人感覺敏感的她,好像已經知道什麽。
明英看著她,小藺看著她,那些雖然大勝歸來,卻十分狼狽頹廢的將士看著她,大將軍也看著她,她硬是生生的,撕開這道在別人身上,更是在自己身上,那麽痛的傷,真的到麵前了,她寧願真真實實的麵對,也不想這樣繼續讓自己自欺欺人下去。
“大將軍!好久不見,你將我的夫君,平安帶回來,還給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