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449章 麵見青蓮，青荷
當兩個姑娘來的時候，辛兒已經從阿撒兒宮裏回來後同樣清洗完畢了，一身繁複素淨浴衣，倚在美人踏上坐著，曲起的腿上攤著一卷雕刻而成的古卷軸，她的手指細細的在上麵摸索著那些字體痕跡，辨識著來解讀，身後同樣白色浴衣的小婢用毛巾為她擦拭著過長的頭發。
美人榻前的圓形窗口上，冒出幾根開滿鮮紅花蕊的海棠花，微風徐徐從窗口吹進來，帶進來幾片海棠花瓣，吹進一室的海棠花香，鮮紅的花瓣一次次飄落在窗子下的她腳邊，過大的雪亮裙擺上，如同自然生出的海棠花香，她靜靜摸字讀書的認真，隻是待在那裏，就成了一幅最美的畫。
熏兒帶著兩個梳洗好的小姑娘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幕，三個姑娘微微一愣，熏兒很快回神，讓開身子，示意兩個姑娘輕聲，自己腳下也輕了很多的領著小姑娘到她身邊俯身轉告。
“穀主，兩個姑娘梳洗好了。”
辛兒手上摸字的手指一頓，向她們這邊微微傾了傾耳朵，這才將卷軸卷起了一些，放在旁邊已經放了兩三個刻字竹簡的卷軸上，側了身子單手撐頭坐好，另一隻手對她們喚了喚，兩個少女自覺近了些，跪在地上，誠惶誠恐，不敢多言半個字。
辛兒清楚的感覺到她們的緊張，不由輕笑幾分，起碼不至於讓自己那麽嚴肅，問她們。
“你們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大唐哪裏人？”
兩個姑娘之中年紀大點的偷偷抬了眼，剛看見她，再次驚懼謙卑的底下頭，知無不言道。
“回穀主，奴婢青蓮，旁邊是妹妹青荷，是雙胞胎，十六歲，本身江南西塘人士，後來家道中落，隨著父親流離到邊塞經商，遇上馬匪，與家中人衝散，流落到敦煌一代，不久便讓說是能幫我們姐妹找到家人的人販子拐到西域，流離至今。”
女孩說的雖然清楚，聲音之中不乏有著驚懼過度的小心翼翼與委屈。
辛兒聽著這兩個小姑娘的身世，想想邊塞與西域底層的情況，不用問也知道，這兩個姑娘都經曆了什麽，也就不多說，隻問她們。
“你們怎麽會來到阿撒兒的宮中？按理說以阿撒兒那個性情，是不會怎麽善待漢人的，阿撒兒縱然性情乖怵，她應該也不是個會收集漢人少女的變態王儲才對啊？”
難不成是下麵的人假公濟私借用她的權利給自己找的玩具，這才被收養在她的府邸中？還是這女人為她的父皇尋匿【寵物】的習慣，其實一直不曾停過？這隻不過是其中的兩個？
她的猜測很快讓兩個姑娘給出了否定，還是那個貌似是青蓮的姑娘回她的話。
“回稟穀主，奴婢姐妹會落在這公主府中也是巧合，本身奴婢姐妹數月前是要被那些人販子放在集市上售賣的，那天阿撒兒公主突然微服出巡，就以強權從那些人販子手中給奪了過來，奴婢兩人還以為是遇上了好人，不想公主隻是想將奴婢兩人送給他的駙馬，還說隻要駙馬收下奴婢兩人，便不會再回到那些人販子手中，即便短時間內回不了家，也不會讓人欺辱，不想駙馬根本沒看上奴婢兩人，公主大怒，這才將奴婢兩人丟給了她的侍衛，後來又分配到最低賤的韓衣舍做工，奴婢今天實在是受不了管事宮女的羞辱打罵，這才帶著妹妹逃出來的，幸好遇上了穀主這位貴人，不然這次被捉回去，不是給那位管事打死，便是要給哪些侍衛羞辱而死了。”
辛兒聽著，時而微微蹙眉，時而深思她們過程中透漏出的消息時間，最後聽到今天不是遇到她可能真的性命不保，不由搖頭。
“你們應該慶幸阿撒兒當時還將你們帶回她的宮殿，不然當時在邊城時，她在離開的同時可能就真的將你們處理了。”
兩個姑娘身形一僵，本能的理解出她所說的【處理】是怎麽回事，臉上更是死白，辛兒又問她們。
“你們說阿撒兒是本人微服時，本人將你們從人販子手中從邊城奪走的，可還記得準確的時間？”
兩個姑娘相視一眼，似乎這些天的驚險苦難，已經讓兩人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另一個姑娘，青荷細想了下，這才給出她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
“好像是在兩個月前……還要再靠前一點，似乎就是駙馬的使團到了鐵甲軍那段時間。”
“哦？”
這麽算起來的話，應該是她快到西域那段時間，阿撒兒估計是收到混在使團中的探子消息，這才從王城出發前往西域的邊城等候休摹的。
不過她將這兩個姑娘送給休摹是什麽意思？試探？還是變相的收攏安撫？看來她和休摹之間的關係，確實不如外界所看到的那麽合作無間，起碼就她來到西域之前，這兩個人之間，已然到了無法彌合的地步，如今送侍妾也好，休摹表麵替妻子遠赴大唐求醫也罷，都不過是暗修棧道的掩人耳目罷了。
如此的話阿撒兒確實不能再讓她與這個休摹走的近了，這不僅在她公主的顏麵上，讓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走近很過不去，另一方麵她怕是也極為不想給休摹再增添助力了吧？隻是如今她的力道，顯然已經控製不住在朝堂上順風順水的休摹了，這才一再想從她這邊下手。
可她顯然忘了多年前她給她的教訓，已經將一個人得罪透的人，如何還能有機會讓人相信她的任何言辭？無論她有怎樣的自信和優勢，她定然不是如同孩童一般，任她揉捏的柿子？
可，為什麽她送的會是這兩個與她相似的姑娘？難道隻是因為她曾在休摹的書房中窺視到她的丹青圖？話再說回來，休摹當真是通過易幼颺才對她升起的傾慕？為什麽她會有種，與休摹之間，不隻是有著一個二哥的距離？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是更近的吧？
這點當初在從摩多多朗手中得到那副畫時便有的疑慮，今天在阿撒兒的鳳鸞殿聽到琳兒對她耳語說這兩個姑娘，樣子與她有幾分相似後更加強烈，而如今從她們口中得知，阿撒兒當初確實是因為想將她們送給休摹，已經是確定了。
“你們可知，當初阿撒兒是因為什麽，想將你們送給她的駙馬？據我所知，她應該不是個如此大度的人才對吧？”
她佯作不知的問這兩個姑娘。
兩個姑娘相視一眼，細想當日的情景，都不是太確定的說著。
“當初公主看上奴婢姐妹哪一點，奴婢確實不知，可那天公主讓人給奴婢姐妹準備好，去了駙馬在驛站的房間之後，確實聽到一些的，阿撒兒公主說是什麽……我們有小軍醫年少時的英姿神態，駙馬卻守著一個近不得的至上之人，駙馬當時很生氣，還說……有了本尊，要兩個假貨何用？便直接將我們丟給了阿撒兒公主。”
青蓮淒淒哀哀很是委屈，接著妹妹的話又道。
“也是因為這個，阿撒兒公主很是憤怒，當即就將奴婢姐妹丟給了她的侍衛，我們當時被拖出屋子的時候還聽到那個公主喊什麽，數年來的羞辱，會很快數以計倍的還回去，能明白的是，她確實是叫著駙馬的名字，和一個重陽辛的名字的，想必是這兩個人將她得罪的很了才這麽生氣的。”
“小軍醫？多年？”
按照她們透漏的當時的阿撒兒與休摹的口風來看，這個休摹與她的淵源確實要遠在西域之前的，可在她的印象中，卻從未有這樣一個人呀？還是她的記性有那麽差？朽木這樣的人都能遺忘？先不說是在鐵甲軍與敦煌的邊塞之地，哪怕就是往前延伸，江湖上也沒見遇上休摹這樣一號人呀？不說名號，單單那個人，就算是隱姓埋名到西域之後改名換姓，也不至於讓人毫無印象吧？
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休摹與阿撒兒之間的關係，確實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而不是在發生什麽演變之後，才造成如今他們夫妻如今的局麵；而顯然，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在他們之中還扮演著一位重要的角色，而休摹對她的傾慕似乎也不是來源自二哥？可究竟什麽時候和這個人認識過來著？為何自己如今在西域找了二哥這麽長時間，唯一的線索隻是指向這個休摹，而休摹能藏人的地方，她都讓人摸個透了，竟然沒有一絲線索？
好像所有的缺口隻能從這個休摹駙馬身上打開，顯然他並不想讓她打開，於是才有了現在的一切，交易，以及阿撒兒的怨懟。
這個休摹，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能在西域做到這一步？當年二哥在西域王室的地牢消失，他名聲崛起，她連能想到的，最不可能的可能都驗證過了，還有什麽是她沒能想到的，如此才無法找到那個人的下落？對了！會不會是驗證的部分出了錯？可驗證他的那個人是東臨尹呀？東臨尹有什麽理由會對她說謊？
究竟哪個部分出了錯？她如今已然分不太清，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所有的問題還是在這個駙馬身上，就算東臨尹沒什麽理由期滿她，也有可能是東臨尹也沒發現的線索也不一定，如果要有進展，還真不能這樣等休摹的消息才行，而且按照她對那個人的評估，他應該，也不是個會老老實實按照規矩辦事的人吧？還得小心著被套牢了，那時才是真的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