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510章變了
休摹心裏發堵,這女人是打定注意讓這自愈為西域第一謀士的阿耶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了,就算他準備的再齊全都好,當初阿撒兒那麽多精兵在自家的宮殿裏圍剿她還不及五十人的花穀之人,都沒能占她半點好處,反倒給她滅的個幹幹淨淨,他這次派來的兵將倒也不少,隻是若真和這女人在這城內鬧騰起來的話……
戰場勢必不會在這麽一條街上就能結束的,他們還準備了炸藥……
目光再落回她針下並未打算放鬆警惕的癱倒的紅衣男子,阿耶腦袋上的陰雲可比如今籠罩在邊城上空密布的陰雲冷風了,良久,歎息,他道。
“穀主深謀遠慮,早早以自己的護衛將學徒換出,阿耶佩服,隻是既然穀主是同意以治好阿撒兒公主病情,換取朝天閣醫術閱覽,如今飽覽朝天閣書籍的學徒已然被穀主轉移出關,如今是不是要將公主治療的最後階段的方法,連同我們的藥師一起交出來?當然,穀主既然沒那麽喜歡休摹駙馬,還請穀主手下留情,連同休摹駙馬,一同留給我們公主。”
辛兒眉頭輕挑,休摹的眉頭卻非常不好的抽跳。
這老狐狸精明的過了頭了吧?難不成他很想將他從辛兒手中轉移到自己手中,趁機來控製他?算盤打的倒是響,但他也沒想想此刻他麵對的這個女人是誰?會任由他榨取?
果然,就聽辛兒心底都快要張狂笑出來了一般,愉悅道。
“阿耶先生,你不用如此費盡心機,也不用擔心本主食言,公主的方子,藥師,出了這個城門,自然會給你,不過你們這駙馬。”
她微微回頭,聽了聽手邊之人強自鎮定的呼吸,笑,繼而道。
“到底是不是你們公主的,還不好說,到了唐域地界兒,留不留給她,看本主心情。”
阿耶一愣,隨即意識到,她確實是知道一切,但也不介意拋棄一切了,無欲則剛,這個女人連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都可以拋棄,還有誰能真的從她手上得到便宜?
如今硬來情況下,對他們倒真百無一利了,就算對他們有想法,起碼也得放他們出這個城再說。
“放行!”
糾結良久,他揮手下令,冷風淩厲,兩方蓄勢待發的人馬,在這樣的命令之中,更是緊張的一方讓行,一方警惕的防著這些人趁機反撲。
而辛兒在馬車重新動起來的那一刻,休摹頸子上的鋼針也給她收回,已然料定,就算不威脅著他的脖子,這些人也不敢再以休摹是她的情夫這個來有恃無恐了。
動作雖慢,在花穀侍衛護衛著車上十來輛準備點燃著火藥包的馬車完全出城那一刻,阿耶緊隨在其後,守城的西域將士也將她本來還有膽大沒有離開的圍觀民眾完全阻絕在城內,而花穀的隊伍中,在辛兒的事宜下,從小鯷所在的車子上被扶下來一個,西域藥師打扮年過半百的長者,接過小鯷給予的一片帛書,步伐闌珊的從後退著的花穀隊伍中,走向自己國家的隊伍。
阿耶抬手製止著身後已經有些克製不住想要動手的年輕人,眼看著那個視力好像已經不太好的老者,捧著帛書步伐闌珊的從花穀隊伍中脫離,離他們慢慢遠了一點,離他們近了一點,再近了一點,相對花穀並沒有停止慢慢後退的動作,也更快的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總算感覺有一定距離了,而且花穀之人不會突然再來挾持這個老者,阿耶身後的將領連同一個副將,從阿耶身邊繞過,飛快跑過去接了這個老者,更快的往自己的隊伍中帶,同一時間花穀的隊伍也完全不再顧忌他們,加快了步伐,開始以奔跑的速度跟著加快的隊伍離開。
阿耶一愣,隨即想令人追擊,不想旁邊猛然轟炸聲響,左右兩方同時遭遇炸藥襲擊,遠處近處,爆炸聲此起彼伏,喊殺聲更是雷霆震天。
“有人攻城?”
在一番爆炸輪番襲擊之後,阿耶在將領的護衛下抖落鬥篷上一層的火藥城門上的碎石,震驚的道出這個事實,在他意識都花穀之人可能還在他們四方城門上埋設了炸藥,以及伏兵之後,就見,花穀猛然快速撤退的車隊中,同時投擲而來數個火藥包,落地點雖不至於在他們頭上,絕對在他們麵前的距離。
“不好!”
還差一點就要歸隊的將領連同藥師老者三人,此刻成了最危險的部分,幾乎他們後腳剛抬起,火藥直接落在他們後方地上炸裂開來,數個火藥包層層疊疊,麵積還不小的落入他們指定投擲的落點,火藥的強勁連在一起,衝擊力將三人衝起,將近些的來不及躲閃的士兵衝倒,將蓄勢待發準備追擊的西域駐軍,完全攔截在城門口與火藥炸裂的範圍內,他們躲的狼狽,起碼短時間內無法向前一步。
而花穀隊伍就在這時已經飛快與他們拉開距離,同一時間火藥的衝勁過去,彌漫的沙土煙塵總算消散一點的西域守軍麵前,就發現遠處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人頭將花穀已然離去的那條路阻斷,而且步伐整齊劃一的向他們而來。
一股強風將僅剩的彌散煙霧吹散,阿耶眯眼細看,總算看清,那是一支步兵為首,攻城隊伍其後,弓箭手墊底的突厥旗幟的隊伍。
阿耶目瞪欲裂,也顧不得追擊花穀之人,厲聲高呼。
“後撤!突厥來襲!傳遞信號,緊閉城門!”
戰事來的措不及防,打亂阿耶所有的計劃,而挑起這一切的禍首,在聽著後麵已然開始硝煙戰事後,身子才退回車子內,車門這才關上。
眼看著這一切發生的休摹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麵前這個不動如山的女人。
花穀的木工技術很好,這樣的馬車即便是在這樣的沙土地上,如此飛快的行駛,即便不平,也不會感覺很顛簸,而她就更淡然的在她原來的位置上又坐下,抄起她剛才遺落的書,又摸起字來,仿佛外麵的一切都與她無幹一般,可這一切,明明就是因她而起。
“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她一點都不需要向他解釋嗎?她一點都不在乎這樣做的後果嗎?還是在她而言,那些人包括他,所在乎的和意願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他是之前沒認清她,還是她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辛兒,他的辛兒應該不是如此絕情之人呀?
“你是在怪我,將如今的西域推入水深火熱是中嗎?”
她淡淡的聲音投來,手上摸字的動作倒是停下來了,微微向他側首,麵上卻同樣沒有絲毫的轉變,依然一副於己無幹的平淡,又道。
“那你認為,就算我不來西域,就算我不將西突厥牽扯到西域這場風暴之中,就憑你做的那些,就憑不甘平凡的五王子,就憑狼子野心的西域貴族,就憑阿撒兒那個隻能在戰場上有點作用的西域儲君,你所保護的那些西域民眾,有幾個能避的過這些風暴殃及?”
休摹癱在身邊的手指顫了顫,最終無力的握起,不得不接受著她的結論。
“別天真了,休摹,就算是你,我也敢說,你並非真心為這些西域民眾,你所虧欠的,不過是沒有兌現駙馬府那些跟隨你的,需要尊嚴的散沙雇傭隊伍罷了,你們彼此依附而立,在你選擇獨自一人前來找我的那一瞬間,你於他們已經是個背叛者,如今再回去,除非你能親手將我的人頭拎到他們麵前,否則多大的誠意都將不會讓他們如從前那般信服忠於你。”
辛兒臉向窗外,吹著那外麵帶帶來後麵那座已然成了烽煙之城的國家,幽幽道。
“你回不去了,那裏再沒有你立足之地,這方異域不屬於我們,我更無需為這些必然發生的悲劇,將自己以及自己所重視之人搭進去。”
休摹閉上眼睛,將頭完全放在身後的軟墊上。
事情已然發生,他現在就算回去也必然能做的有限,正如同她所說,與西域貴族而言他或許從來都不是個西域人,於駙馬府的那些人而言,他如今已然是個背叛者,在看到她留書的那一刻,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雖然一切好像都是在她的設計下達成的,可選擇來追她的,確實是他沒錯,如果她真的有錯,有罪,那促成她可以做成這一切主因的他,也罪責難逃。
他失敗了,他放棄了。
“辛兒,你說我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他們本來該是邊關塞外一對好好的小夫妻,他善兵法,鐵甲軍任職,她從醫術,就算身為女子不能再在軍醫帳任職,也完全可以在敦煌城或者玉門關開一個醫館,一如他當初最想要的那般平凡生活,世事變遷,他們生離死別異域相逢,就算彼此都已今非昔比,也是完全可以重新開始的,怎麽就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怎麽就成了如今必須得算計著對方,強迫著對方才能達到目的的關係?
她恨他在西域對她所做的一切,她恨他將她所有的念頭執念打消,可她難道沒想過,他究竟為什麽才對她如此狠心嗎?就算休摹於她不過一個陌生的人,難道她就沒有一絲惻隱之心?
變了,都變了,即便他再怎麽說服自己這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現在的他與她,他再怎麽努力,都將不會成為曾經的兩小無猜鸞鳳和鳴。
他知道,她聽的到。
他知道,以她的聰穎定然也早想到這一層。
可她無需對他有任何回應或者解釋,她如此冷靜,她根本不需多想,她隻要堅守她的目標就成了,她更無需顧慮任何人的感受,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