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532章 我回來了
漫漫大漠中,易幼颺感覺自己走的有一段時間了,回首遙望國界碑在視線內都已經很遙遠了,雖然他知道,這如果是在戰馬的情況下,早可以穿越到鐵甲軍最前沿的駐守防線那裏了。
不知是近來地理變化的關係還是巡邏隊剛好從這裏過去,反正他沒碰見任何鐵甲軍的士兵,當然當初選這個點進入唐域國境,也是因為掌握到這裏確實沒那麽多兵馬駐守嚴守,不然沙漠中的追殺,他不確定還會不會在大唐的境內發生,所以,他得在所有人發現他之前,找到可以讓他信任的人才行,雍正軒,穆麟驍,不知如今他們還會不會親自帶兵巡防?
走了這麽長時間,已經又是一個冬天過去了,剛進入春天不久的天氣,尤其早晨,還很寒冷,風寒吹的他反應都有些遲鈍了,望著越來越高,也更為血紅的太陽朝霞,他將鬥笠微微抬起一角,看看已經能微弱的看到瞭望台的方向,心頭的呼吸越來越重,可他能感覺到那份接近的喜悅,雖然在沙漠中於外界失去這麽久的聯係,他還是能確定,她一定還在等著他,沒有等到他,她一定沒辦法自己離開塞外。
單單隻是這樣一個念頭,已經讓他身體上的不適,寒冷,與痛苦,全給喜悅所取代了。
“辛兒,我回來了。”
同一時間,瞭望台上的辛兒,也在望著晨光中那慢慢向這邊走來的駱駝上,搖曳不穩的身影,恍恍惚惚,甚至還有些無法反應過來,反倒在這上麵站崗的那個小兵,數年的站崗生涯早將他的目力和警惕性練出來了,就在意識到辛兒不再是沒有目的的望著大漠後,他尋著目光看去,確實看到有動靜後,立即取來木釘上掛著的銅製望遠鏡,對著那個方向看過,駱駝上確實是個搖搖晃晃,好像已經趴在駱駝上的人後,一下子激動了。
“真的有人過來,好像受了重傷的,小軍醫……”
“穀主……”
小兵本來將望遠鏡遞過去,想讓辛兒確定是不是他們所等的小將軍時,就聽她的侍衛疾呼,辛兒已經飛快的飄到下瞭望台的簡單木梯口,急急的撫著木梯下去了。
木梯寬度有限,隻能一個一個的下來,當侍衛下到一半直接跳下來時,已經被還在上麵剛下來一兩層的小鯷催著去追了。
“快去追,別管馬兒了。”
兩個侍衛當即不再猶豫,拔腿便去追那個已經超那個人影徒步追去的人了。
他們回到這裏的這幾個月來,表麵上風平浪靜,誰都知道,必將還有一股暗潮來席卷鐵甲軍以及敦煌兩地,隻是還沒到時機,而他們誰也不想讓那些人抓到這個時機,更要在他們之前將那個人安然無恙的接回來,所以辛兒絲毫不敢大意,所以周圍駐守巡防的士兵雍正軒重新親自指派了親信來換防,穆麟驍更是親自帶隊在各個防守點與其他幾個老將軍交替巡防,務必不讓任何探子有機可乘。
他們誰也無法確定那個人究竟哪一天會踏入這個國土,可他們能保證,在得到他確切的消息之前,這一次為他做好所有的後顧之憂。
辛兒一路的奔,在大漠中這樣的奔跑很是吃力,她的風帽給風吹的鼓鼓的,鬥篷吹的掛在身後,她已經很沒形象的將袍擺提的露著雪絨緞長靴了,還是感覺腳上很重,不夠快,不夠快;她急的風吹掉了她的淚,甚至都沒發現自己此時此刻又落淚了,想快點到那個人的身邊,想快點到那個人的身邊……
如今隻有這一個念頭。
那個駱駝上的身影在視線內越來越清晰,可在他那種嚴密包裹下,以及她蹌踉步伐的奔跑下,還是難以看清是不是他,或許她是相思成災了,或許她是不願放棄任何一份希望,她激動的不願去等到分辨之後再行動,她的手腳此刻是在她思維分析以前率先行動的,如今她也不願再將所有的情緒去交給理智來處理,不管是不是,她都不願放棄第一時間跑到他身邊的機會。
終於,距離在兩個人之間這段路程拉的足夠近了,風從他那邊吹過來,那個人即便匍匐在駱駝上還沒辦法辯清樣子,她已經從那重重包裹著帶著獨有藥味的氣息中,確定出了他的身份。
熱淚盈眶,心頭已然再沒有任何質疑,停頓下來的腳步更快,也更闌珊的向他奔過去。
“二哥?二哥!”
意識昏沉下來的易幼颺給斷斷續續傳入耳朵裏的聲音,當還存在的本能意識漸漸在這種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清晰的聲音中蘇醒的時候,他也將自己沉重的身子從駱駝峰上撐了起來,眼睛模模糊糊間便看到這個時間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人兒,她紅鬥篷裹著素袍,腳下闌珊,卻從不曾停止的往這邊奔來。
他有一瞬間甚至無法分清現在是在夢裏還是現實,如此真實的情景讓他有些暈頭的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自己所走的方向,確實是他選的覺得最安全的方向的。
“天……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怎麽這個時候就在這裏?”
雖然這些疑問和困惑牢牢的將他困住了,可他行動上已經加快了對駱駝的催促,駱駝的行動力此刻確實無法達到他的所願,他已經急促的想從駱駝上下來,激動的想同樣以腳更快的到她身邊,而他x顯然太過高看自己此刻的體質了,而且忙中出錯,還忘記先讓駱駝停下再下,直接從駱駝背上摔了下來,剛好摔在一個沙丘上,向下滾了兩圈才停下,當他再爬起來時,發現自己這一摔,將已經支離破碎的身體又摔的好像更嚴重了,雖然此刻能見到心愛之人的激動與感動讓這些傷痛並不能影響阻擋他幾分,身體上的極限已經發出警告,他的不行連腰身都無法直立起來,步行連駱駝的換換度步的速度都擠不上。
“辛兒!”
喉嚨發出嗚咽聲,他的聲音縱然隻有二十多步的距離也沒辦法傳達到她那裏,鬥笠在他摔下駱駝那一刻已經摔掉了,抱著頭的灰布也給強風吹的散落在肩上,他過長的頭發也因此吹的散亂不堪,幾乎是待死的等待著那個女子的迎風來到。
“二哥……二哥!”
他落地後的情形比預想中還要嚴重,這讓辛兒激動感動之餘,清楚的意識到他身體情況的糟糕之處,臉上開始的淚眼不斷,一下子耍的死白,最後幾乎是爬的來到他已然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他身邊。
“二哥!二哥!”
將他抱起來,以自己的小身板為他擋了幾分厲風,辛兒抱著他頭拍著他臉頰,想將他給拍醒。
“二哥!二哥!你別嚇我……”
“穀主……”
緊隨她其後而來的侍衛,一個勉強牽住了沒有人駕馭還在往前走著的駱駝,一個同樣闌珊的撲在易幼颺身邊,最為關心的對象,卻是她這個他們本身的主子。
當侍衛查看過易幼颺的狀況後才發現,原來易幼颺並沒有失去意識,隻是他明顯已經體力不濟,想保持清醒,無法維持清醒狀態了,他的聲音極為弱,視線在長久的眼皮掙紮後,勉強才算鎖定如今已經近在眼前的她,嘴巴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麽,隻是聲音太弱,根本讓人無法聽清,而緊張則亂的辛兒,自然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狀況。
“穀主,穀主!易將軍沒有失去意識,你冷靜點聽他說。”
辛兒給侍衛一隻手抓在肩上的力道搖醒了,愣愣的望了他一下,又低頭看易幼颺的狀況,好像確實沒她想的那麽極端,一連幾個深呼吸,她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能隱約聽到他說什麽,隻是他的聲音確實太弱,又在如此曠野的地方,實在無法聽的太清,不禁又有點著急了。
“二哥!你想說什麽?慢慢說,我聽著。”
易幼颺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臉是不是真實的,辛兒察覺到他的意圖後,主動握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又傾下-身一點,讓耳朵離他近一點,能夠聽的更清楚一點,也同樣看到他眼睛裏的光芒亮了好多,帶著欣喜。
“真的是你,我當自己又出現幻覺了,你竟然這麽早就在這裏等?”
他的手觸碰到她臉上那一刻她就感覺到,與上一次分開前常用兵器磨成的手繭不一樣的粗糙,一隻手上五根手指甚至都出現幹裂出血的現象,如此近距離下,她甚至聞到了他手上抱著的傷口裏,有著化膿的難聞氣味,而他如今能看到的臉部肌膚上,也極為幹燥暗黃,唇給風吹的,早已沒有了之前的紅潤瑩玉,全是蒼白,甚至冒著血紅的幹裂,他說句話都感覺那麽難受,她很清楚造成這一切的絕對不隻是沙漠中的天氣,大多數還有他如今的體質,嚴重的外傷加本身還沒治好的病加在一起,縱然有醫者護航,在沒有徹底的好妥善照顧下,在沙漠中也比正常人要難以承受這樣的天氣。
在沙漠中流轉的這麽長時間,他就是拖著這樣的身體熬過來的嗎?
辛兒極力的控製自己的情緒,還是忍不住淚眼急奔了,縱然如此,她還是極力讓自己鎮定著,想聽清楚他如今說的每一句話。
“辛兒,我回來了,雖然時間還是有點晚,可我回來了。”
辛兒哽咽,淚急用而出,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給風吹灑在兩人的衣衫上,有些還滴落在他的,放開了他手,緊緊將他給抱住,如同哄著孩子入睡的輕輕晃著。
“是!你回來了,好在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我知道你很累,先休息吧!其他都交給我,交給我!”
易幼颺的眼皮幹澀的微微顫抖著閉上,整個人狀態雖然極為差,可是上揚著的唇角,舒緩起來的眼角,無一不在張示著他此刻的精神上是滿足的,欣慰的,欣喜的。
長途跋涉了三個多月,沙漠中周轉逃亡了三個多月,這一刻雖然不是在敦煌相遇,不是他走到她身邊來交代這次離開的任務,可總算還是到她身邊了,還是見到她了,他還是回來了。
沒有什麽艱險,比這一刻她的懷抱更真實,沒有什麽權利和財富,比她的一句認可更讓他有成就感了,世界這麽大,人有千千萬,也隻要回到她身邊,他才有真正的歸屬感。
總算是回來了,總算沒有讓她再失望一次,也總算沒有讓她白白相信了他這一次,他明白他失敗了他最多不過一死,而她所承受的可能就是無期無盡的等待,甚至更為絕望的守候,他舍不得離開她,更舍不得讓她再為他承受那種煎心鑽骨的疼,所以沙漠中再苦再難,他熬過來了,既然熬過來了,他就不會再讓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再讓她受傷,哭一次。
第五卷結束,下卷結局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