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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第576章 賜婚三嫁

  背對他的那人沒有回頭,蒼老聲音傳來,卻帶著沒有任何情緒的蒼涼感,問他。


  “月生盡職盡責,既然做了秉承公正的原則,如今又何談請罪之說?”


  鍾月生頭未抬起,便那樣恭敬的跪著。


  “回老師,學生有負老師所望,罔顧了老師一番信任,也枉費了老師對陛下的忠誠。”


  明相的搖椅頓停,蒼老的眼微微睜開一個縫隙,沒有任何感情的問他。


  “你既知為師用心,又何又要逆道而行?你應該知道,這次你若將事情辦的好,以後你繼承我的位置將會更為順利,你的理想,也更能順利實現,那天下如她一般蒙冤受屈之人,便能減少很多。”


  這次鍾月生卻起身了,顯然極為不認同,言辭正色道。


  “老師,學生是有一展宏圖之願,但這個願望並不代表要犧牲任何人來完成,而且這也違背了學生嚴震朝綱的原則,何況那個人還是老師的獨女?當年老師為黎民已經失去過摯愛,就算天大的理由也不該再由老師的女兒來承擔起這些。”


  “學生有負老師所托,可學生不悔違背這次君意,事情再重來一次,學生還會做如此選擇,老師可以為大義為忠君為黎民舍棄自己的妻子,舍棄自己女兒,學生卻不能坐視老師背負這些罪債了此殘生,縱然學生亦無法讓欣兒重回明相府盡孝於恩師膝下,起碼無愧於心,亦不會讓恩師摯友父女-陰陽相隔,永不得見。”


  “傻孩子!”


  明相遙望遠方,沉重而悲憫。


  “你當就算如今,她還會願意再見我這個父親一麵嗎?”


  縱然他們都未曾告訴過他她可能轉告給他的話,血濃於水,他又怎不知自己女兒如何心性?如今,她怕是想到他這個父親,都是怨恨的吧?又如何能得見?見不著了,他知道,在那天大殿前他做出那番選擇時,他便已經失去他的女兒了,這次不是別人奪走的,不是女兒自己走的,是他將那個那番境地還憂心於他的女兒拋棄的。


  鍾月生張口預言,到底沒有出口,隻重重的將頭再次叩在地上,聲音沙啞,隻沉重道。


  “學生,必當恩師如父,也願替欣兒師妹盡孝跟前,侍奉恩師終老。”


  人生永遠不可能有完整的,明相在當年選擇在自己妻子孕中離家去治水便知這一點,誰的人生都不可能有完整的,所以當女兒與長安城的危險擺在他麵前時,他幾乎沒有太多猶豫的便選擇了他的百姓,他的君王,女兒會怨會恨,他一點也不意外,也做了承受的準備,自己如今的結果無論多麽悲慘,他都不會太意外,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仿佛如此便能將罪債還給妻女一些。


  可話說回來,那天的行刑失敗,其實他心底也是有著慶幸的,隻是顯然,一些事不會因為他這點人之常情便會消失不見,他的女兒也再也不會回來探望他這個,永遠沒有稱職過的父親,他的選擇,也讓他徹底失去了摯愛留給他的,唯一的女兒。


  這天不久後一道聖旨傳入易府,傳旨的還是辛兒他們的熟人,一同與聖旨帶來的,還有那天刑場上揣測商議犯了事,被當做替罪羊處置了的官員,以及柳伶心以及侍衛古越和侍女茗香的處置。


  易幼颺如今剛醒不久,勉強能起身也不過是在輪椅上擺著,動彈不得,辛兒如今也非花穀穀主身份,不過一個尋常婦人的身份,在易府之中,倒真得老老實實跪地接旨了;而且來傳旨的是明英與雍正軒,她也不好駁回麵子,便在重陽軾堂而皇之的在旁,以一種【沒出息】的眼神瞪著她的情況下,率領易家二老一眾,跪地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任花穀之主重陽辛,明相千金身份案,慶典禦前行刺誥命夫人案,經大理寺以刑部侍郎提供線索仔細盤查,確定其身份以及刺殺案結為蒙冤受害屬實,現今罪人已招認所有罪行,還其身份,為其正名,特此冊封第一夫人,與其夫神子之將齊名齊位;同時因重陽穀主所請,其名歸於重陽穀主之下,為重陽軾義女,與其之前明欣兒正妻之名宗普不符,特再次為其再次賜婚,以花穀少穀主之名,三嫁易府;另送金樽琉璃壺一對賀喜,錦緞蜀繡十箱,珠寶玉飾首飾各十套,南海絲蘿玉翠嫁衣一套,為嫁妝;另外奉上東海夜明珠十粒,古籍字畫十件作為此次受屈補償,可與公主明英一個月後,同吉日成婚,並以公主鑾駕迎婚嫁娶;接旨。”


  辛兒與旁邊坐在輪椅上的易幼颺相視一眼,還沒揣測透這天子又是何用意,便已在明英暗示催促下,抬手接旨。


  “民女接旨。”


  當即要起來,明英在將聖旨放到她手上那一刻,又被她按住,辛兒抬頭望這個此刻一身華麗宮裝的小姐姐,卻見公主殿下巧笑倩兮,示意她稍等片刻。


  “還有一道旨意。”


  辛兒不解,易幼颺等人更為詫異,這一連串的封賞下來實在太過突如其來,也過於奢侈尊貴了,讓人不由就想懷疑這天子是否又在打什麽壞主意?這個後招就在後麵這道旨意?


  不管如何還是先聽過才能分清局勢的,於是一家人又惶惶不安的跪著接另一道旨意。


  “易家獨子易幼颺接旨。”


  這次是給易幼颺的旨意,辛兒與易父易母心中更不安了,天子對她這個受害者是能給的都給一切都給放過了,還嘉獎了,對於那天擾亂了刑場,就算是犯上了,這道聖旨,該不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就親自來了找他們算賬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易幼颺擾亂刑場罪不可恕,撚起軍功卓著事出有因便從寬處理,撤除一切軍功,隻保留封號,賞賜雲州封地,號曰安戶候,與第一夫人成婚之後可擇日攜家眷移居雲州,安享餘生。”


  這個封賜更是讓易家人誠惶誠恐了,易幼颺與辛兒相視一眼,隨即對收起聖旨的明英勉強拱手道。


  “啟稟公主,草民如今一身傷病,實在無福消受安戶候榮耀,草民隻願與妻安安寧寧回到塞外,聊此餘生。”


  辛兒也道。


  “我也無須什麽第一夫人封號。”


  她說的理直氣壯,明英呼吸一緊,隨即無奈一歎,將聖旨直接放到易幼颺坐著輪椅的易幼颺的腿上,轉而握住辛兒的手勸道。


  “我知你們的顧慮,但是一切等到成婚後再說好不好?”


  說著又轉頭對易幼颺道。


  “就算是給予辛兒相當的尊榮也好,暫時別拒絕這個安戶候的封號,否則你如今一個隻是神子之將的名號,又如何給得起辛兒第一夫人的尊榮?”


  辛兒嘟嘴,十分不樂意。


  “我又不是一定要這些虛名的,再說,封號再高,不過也是一場虛名而無任何實際用處吧?而且我們也不用那麽麻煩再成一次親吧?再拜一次堂就是三次了,怎麽想都很荒唐好不好?”


  易父易母無奈中輕笑,卻也深知這些孩子的顧慮。


  天子這一舉怕是做給世人看的,表麵上既補償了他們又給以獎賞和撤除實權的懲戒,公正廉明,可真正出發點不過是為平複有心之人對他這個聖明之主的揣測,加上有重陽軾這個他曾今的舊友在這震著,工作自然得做足了才不枉行。


  可經明英這樣一說,易幼颺倒是改變主意了,那隻沒有傷著的手牽住了辛兒手,辛兒回頭便見他無比認真的道。


  “我想給你無上的尊榮,你已經受了太多委屈,經過前些日子你的那場牢獄之災無妄罪名,我更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光明正大的妻,是我心甘情願迎娶你的,而非任何無奈為之。”


  辛兒想說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回頭又一想,她不在乎的未必他就不在乎,而且之前他便已經覺得虧欠他這麽多了,如果她再拒絕他這可以補償的給予,他勢必還會落下一個心病的。


  “你想怎麽著便可以吧!”


  明英牽著她手,也高興起來道。


  “這樣就好了,我們可以同一天舉行婚禮了,而且那些官員也被罷免的罷免,降職的降職,就連柳伶心與她那一雙仆從也被發配到貧瘠地去了,雖然這樣相對於她曾經對你幾次刺殺心機而言,還是有些輕了,可大婚前不宜血腥,加上他們一世都不能再回長安,無法脫離奴籍,那樣一個心比天高的人,永遠的墜入在泥土裏掙紮,想來要比給她一刀了解更讓她痛苦的,這樣一想也就公平了,待一個月後大婚,我們就真皆大歡喜了。”


  辛兒言。


  “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想來也是最公平的,人生最怕求而不得,又無法接受現實,天子這個懲罰還真是妙,她若能看開點,這或許是她另一條生路,若無法看開,無論身邊有多少還追隨她珍惜她的人,她永遠都不會滿足的。”


  所有人也覺得天子用意正是如此,而以那女子心性,想必一二十年內是無法看開看透的,所以她的懲罰遠比處死更痛苦,這也算善惡有報了。


  “不過話說回來,天子怎麽如此大方?”


  辛兒再次才到剛才給她的聖旨,邊問著轉向自己的師傅,帶著幾分責備。


  重陽軾卻是一副坦蕩蕩。


  “這是自然,他曾經的大哥嫁女,他敢小氣嗎?自然凡事都得以公主的待遇製備;如何?做師傅的女兒比做你那徒有其名的明相千金實惠多了吧?你那死要麵子,將自己的一切交給所謂百姓君王的父親,是不會為你這個女兒準備這些嫁妝的吧?”


  本是一句無心之一卻正戳中辛兒心底最不願碰觸的那個傷口。


  其他人也意識到她的情緒有那麽一瞬間的低落,明英握住她的另一隻手,攔住她的肩無聲安撫,重陽軾也挺懊惱自己這麽大年紀竟然還說話不過腦,一邊陪著明英來,一直未言語的雍正軒微微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雖然你的堅持情有可原,不過明相大人說到底也是情有可原,你真的不要再回明相府去看看嗎?畢竟如今他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


  重陽軾卻不滿他這意圖。


  “孤苦無依又怎樣?別忘了,這個孤苦無依的老人不過一個態度,就讓你們陷入怎樣的困境?也歹虧他所信奉的這個君主不是個昏庸之輩,若是換一個昏君的話你們這裏所有人都給他的愚忠害死了;曾經我為他的為人所欽佩,這才主動應邀來治他的女兒,不想這次他能為他的原則他的大義,可以做到舍棄自己蒙羞受冤的女兒,這便不是大義滅親,是冷絕無情,就算他如今再怎麽可憐,終究是他自身的選擇,辛兒對他再無盡孝的義務了。”


  辛兒也做出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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