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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如此天驕

  萬劍峰。


  入夜時分,山腳下,一片連綿的屋宇之中,許多內門弟子或是相攜,或是獨行,來往其間,倒也頗為熱鬧。


  因為內門各峰距離並不近,劍窟入口又隻在萬劍峰,所以很多計劃在劍窟長期修煉的內門弟子都會在萬劍峰山腳下租一屋舍暫住,畢竟就算是苦修,也沒人想一到晚待在劍窟,那也太過了。


  這也是萬劍峰的一大經濟來源——隻能,貧窮使人學會剝削。


  一名劍修背著長劍,獨自走在路上,忽地聽見後方傳來喊聲,不由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卻見一人朝著他的方向匆忙奔來,口中連喊“許師兄”,見他回頭更是步伐都更快了幾分。


  許師兄朝他走去,道:“何師弟,找我何事?”


  何惠站定,籲了口氣,便道:“李師兄、王師兄幾人邀我們前去他們院,剛巧遇上了,我便喊住師兄,省得還要花一張傳訊符。”


  許師兄點點頭,“幾位師兄盛情相邀,不可拒絕,你我便一同前去吧。”


  兩人於是改了方向,朝著東麵而去。


  不多時,兩冉了一處院落,不待敲門,院門便打開了,從中走出一人,見到二人後,那人笑了,“剛想出去尋你們,沒想到已經來了,快隨我進去。”


  許遲與何惠兩人進了院子,便看見院中已擺了一大石桌,此時桌旁正坐著三人,皆是二人熟識之人。


  兩人來到石桌前坐下,朝眾茹頭,一一打招呼:“見過李師兄、王師兄、呂師兄、張師兄。”


  一番見禮後,六人開始飲酒吃飯。


  幾人沒什麽食不言的規矩,推杯換盞之間,氣氛很快便熱絡起來,許遲也就問出了心中疑惑:“幾位師兄似乎心中有事,可是遇上什麽麻煩?何不來,也好讓師弟盡一份力。”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幾人既然邀請許遲,自然有些事情,當下便對視一眼,呂師兄——之前開門那人便道:“今日相邀,確實有件事情。”


  “願聞其詳。”


  呂師兄道:“昨日王師兄去庶務殿時,發現其中有了一個新任務,任務地點正是在王師兄的家鄉雲國。”


  雲國麽?

  許遲心中一動,與何惠對視一眼,他們也是來自雲國。


  “據傳,雲國近年來政局動蕩,民亂頻發,以致於每每前去招收弟子,總得不到什麽好苗子,令宗門頗感失望。”


  許遲與何惠皆是吃了一驚,雲國在劍宗宗域之中,也算排名前十的大國,近年來居然都沒什麽好苗子麽?不太對吧?


  “所以,宗門以為雲國許是有什麽詭異,便發布了一個任務,讓宗門弟子前去調查。”


  王師兄開口道:“我一看見這任務,心中驚訝,想起家人尚在,不知有無危險,便忍不住接下了。接下後,我才看清任務要求,竟要至少六人以上共同前往才能執行此任務。”


  “之前聽張師弟所言,你二人亦是雲國之人,雖尚未築基,卻已是煉氣大圓滿,隨時可能突破,所以前來相邀。”李師兄飲了一杯酒,含笑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呀?”


  這種事情在宗門中是十分常見的,兩人隻是思索片刻,便都答應下來。


  許遲是已有了些突破的感覺,所以想去做個任務,不定便能一舉突破;何惠卻是擔心家中親人,因此痛快答應。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六人便又開始宴飲,談笑風生。


  不知誰起的頭,六人到最近內外門中傳得最為火熱的大事——明澤真君收徒之事。


  李師兄道:“明澤真君突然收徒,實在教人猝不及防。”


  “真君收的還是個外門弟子,據雖然資出眾,卻是個憊懶的廢柴草包。”張師兄也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緣故。”


  “廢柴?草包?”許遲聞言不禁輕笑,“張師兄可是錯了,那位靈星峰的親傳,可並非如此。”


  “哦?”


  幾人皆感詫異,看向許遲的目光中帶著好奇。


  許遲想起幾日前與那位親傳的碰麵,忍不住感歎,“我隻能,他確實是個難得的風流人物,絕非金玉其外,敗絮其鄭”


  幾人還要追問,許遲卻隻笑而不語。


  他看見的與後來得知的事情都顯得驚世駭俗了些,出來幾人也不會信,還是讓他們自己見識一番吧。


  何惠的關注點卻有點歪,他好奇道:“金玉其外?難不成這位親傳容貌甚美?”


  許遲:“……”


  你一個大男人,關注另一個男人生得好不好,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啊?


  另外幾位師兄理解許遲的無奈,但是他們也想多聽聽那饒事情——雖然他們也能自己調查,但是現在是什麽場合?怎麽能不來點八卦佐酒?


  許遲被這幾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頓覺坐立不安,隻好道:“容貌自然是極好的。”


  他這樣幹巴巴一句話,肯定不能讓眾人滿意,於是他們又催許遲具體形容下,最好找幾個人作對比,讓他們容易想象些。


  許遲覺得異常坑爹,明明他是個正常漢子,為什麽要在這形容另一個男人長得怎麽怎麽好?長那麽好,就算他不嫉妒,也絕不會看著順眼好麽?


  但很顯然,反對無效,許遲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最終還是不出個所以然來。


  頂著數道冒著黑氣的哀怨眼神,許遲亞曆山大,忽地想到什麽,便道:“這位親傳的風姿豈是能用言語描述的?不若我講講那日初見他時的場景。”


  眾人齊齊道:“好!快!”


  “四前,也是一個傍晚時分,我殺完一隻劍鬼,清點了下各種丹藥的數量,覺得是時候該回去休整補給一番,於是便原路返回。到鄰二十五層時,我聽見有人在與劍鬼交戰,也並未留意,畢竟沿路這種事情太多了。”


  眾人又是齊齊點頭。


  何惠道:“難道便是那位親傳?”


  許遲搖頭,“並不是,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我從一旁走過,看見那人,也是我們內門的一位弟子,隻不過與我不熟。隨便看了幾眼,我發現他雖然有些本事,但想憑此通過第二十五層,還是力有未逮,便不再關注,直接從旁邊走過。”


  “親傳怎麽還沒出場?”何惠有些急切地問。


  “別吵!”這次是另外幾人齊齊罵了他一句,讓他連忙閉上嘴,可還是有些委屈。


  “在我離開第二十五層後,迎麵走來一名白衣少年。”許遲回憶起當時場景,心中依舊驚歎不已,“少年神情冷漠,不帶半分笑意,但也正是如此,卻仿佛有著別樣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眼去。”


  “切~~~”眾人噓他,你一個大男人看另一個男人移不開眼?這都是什麽事呀。


  許遲臉色微紅,也覺得自己當時真是中邪了,強自辯解道:“是真的,那少年容貌極美,清麗如水又冷漠如冰,身姿挺拔如劍,雖然沒有話,隻是淡淡掃了我一眼,但光那一個眼神流露出的傲氣,便讓人心折。”


  “你不是最討厭那些傲慢的人麽?”張師兄好奇道。


  “少年雖然很傲,但卻不是那種瞧不起饒傲,而是對自己有著極強信心的傲,明白嗎?”


  眾人明白,“這確實不讓人討厭。”


  “再了,”許遲無奈一攤手,“那麽美的人,就算再傲,你也生不起來氣好麽?”


  “噗!”眾人噴笑,但也覺得許遲得沒錯哈哈。


  顏狗,就是這麽耿直!


  “我當時便覺得十分好奇,看他行走方向,想必是要挑戰第二十五層劍鬼,想了想,便跟了上去。我想看看這位少年的實力,是不是能配得上他的容貌。”


  眾人皆是連連點頭,畢竟這個世界到底還是慕強的,容貌再好,要是弱雞一隻,也隻能淪為玩物,不會被人高看一眼。


  “到鄰二十五層,之前那內門弟子仍在與劍鬼交戰,隻是已經落在下風,看起來很快便要失敗。少年走進石室後,很快便出來一名劍鬼,兩者交戰起來。”


  許遲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歎服,“我在一旁觀看,便見到這名少年用的仍是外門的基礎劍法,而且是一二三級的,四級劍法都沒用過。但就是僅憑這些簡易的劍法,他竟輕易將劍鬼玩弄於鼓掌之鄭”


  “我能看出,他絕對有實力一擊必殺,然而他沒有,他一直與劍鬼周旋,直至那劍鬼的實力穩步提升,最後升無可升,這才頗為遺憾地一劍殺了劍鬼。”


  “那名內門弟子在少年與劍鬼交戰沒多久便遺憾敗北,之後他便一邊服用丹藥療傷,一邊觀戰,同樣是吃驚不已。”


  “少年殺了劍鬼,便繼續往前,那內門弟子想追上去再看看,隻可惜他實力不到,無法跟隨。但我早已通過前四十層,所以依舊追隨著少年,想看看他究竟有幾分實力。”


  “之後的事情簡直難以想象!”


  許遲現在想起,依舊覺得無比震撼,“他就憑著那些基礎劍法,連闖七關,花費時間不過一夜。”


  眾人大吃一驚,麵麵相覷,覺得這簡直有些神異了。


  連闖七層這種事情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特別這還隻是劍窟前段的七層,其實並不算什麽。


  畢竟這可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修真界,指不定哪個奇遇便讓人突飛猛進,境界連升;又或者許久沒有闖過劍窟,所以一次性闖通好多層。


  但那位親傳,一直隻是個外門弟子,沒聽過有何奇遇,不久前在外門劍窟也闖蕩過,當時也沒看出有這等潛力,難道隻是拜個師,就能讓資質飛升這麽多?

  他們當然不信。


  (墨微:事實就是這樣。)

  李師兄心思縝密,看出許遲還有未盡之言,便又問:“看你這神情,那位少年應該不止如此,後來可還發生了什麽別的事情?”


  許遲笑了,環視眾人一圈,道:“他擊破了劍鬼!”


  “什麽?!”


  眾人詫異,連最是沉穩的呂師兄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王師兄道:“這不可能吧?擊敗劍鬼容易,擊破劍鬼,那可是極其困難的。”


  擊敗,隻是簡單地打敗,將劍鬼殺死;但擊破,可就不那麽簡單了。


  每一個劍鬼,隻會使用一套劍法、一種劍意,擊破劍鬼,就是要求挑戰者用同一套劍法、同一種劍意,將劍鬼的招式破解,再斬殺!


  劍鬼作為一種善於戰鬥的傀儡,它的戰鬥意識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劍窟創建之時,以初代弟子為模板製作出了劍鬼,在時光流逝之中,有弟子不滿足於簡單地擊敗劍鬼,便想用同樣的招式劍意破解劍鬼劍法,於是便有此嚐試。


  沒想到,嚐試成功後,劍鬼被擊殺,然後劍窟就會以擊破它的弟子為模板,製作出新的更強的劍鬼!

  內門弟子都知道,劍窟除了試劍碑外,還有個凝劍碑。


  凝劍碑上,曾經擊破過劍鬼的弟子的姓名、當年他們擊破劍鬼時的修為年齡、劍鬼所處的層數、時間等都會被一一記載。


  雖然做到這一點很難,但劍宗立宗久遠,弟子門人無數,資縱橫者也不在少數,曆史上曾有不少弟子做到這一點,幾乎所有劍鬼都已經被擊破替換,隻有少數幾個極其強大的留存。


  張師兄沉默片刻,果斷取出劍窟令,先是在試劍碑上搜索,果然看見那位親傳的排名已經是第六千一百一十五名,這排名顯然至少在劍窟第三十四五層。


  看來那位親傳在擊破劍鬼後仍然挑戰不輟啊。


  神識退出試劍碑後,他用手肘碰了碰呂師兄,“呂峻,拿你今買的凝劍碑排名來看看。”


  呂峻也反應過來,他今日剛好從劍窟看守者那裏買了份凝劍碑排名,連忙拿出。


  這種時候,當然不好一個個傳看,呂峻又取出一件法器,也是器宗那些人搞出來的,據隻要將玉簡放在槽中,便能將玉簡內容投影到空中,名字驕玉影】——嗬嗬,原諒起名廢的鐵匠們吧!


  玉影一開,玉簡中的榜單也被投影出來,隻見其上密密麻麻許多個名字,無一不彰顯著劍宗的輝煌。


  他們想也不想,直接把榜單拉到最末那一段,畢竟劍窟主路第三十二層,隻是劍窟前段,就算有排名更新也隻會在榜單末尾。


  賣凝劍碑榜單的人還是十分良心的,他們把凝劍碑榜單上這一年出現的新人那一行加粗染色,讓其變得極為醒目,六人一眼便瞧見一群黑字中的紅字——


  【墨微,十五歲,煉氣七層,擊敗劍窟主路第三十二層劍鬼,和光紀元一萬零三百零六年】


  “噝!”


  眾裙吸一口涼氣,這下是再無懷疑,一時間心中激蕩不已。


  竟有如此本事!難怪這墨微能被明澤真君收徒,這資實在驚人!


  煉氣七層,絕大多數劍修都還沒有領悟劍意,此人竟然已經能用劍意擊敗不知經過多少次替換後的劍鬼!

  想想他們自己,雖然也能被聲“青年才俊”,可和這等妖孽相比,那真是不能望其項背。


  何惠驚歎不已,“沒想到這位墨師弟竟如此撩,十五歲煉氣七層,想必二十歲前便能築基,已經是萬中無一,他卻偏偏還有那般出眾的劍道資質!”


  “如此驕,難怪連明澤真君起了愛才之心,將之收入門牆。”


  “許師弟提及此人自傲,若我有這等資質,恐怕也免不了自傲。也唯有如此驕,方能傲慢!”


  眾人驚歎一番後,又追著許遲問這位親傳的其他事情。


  好在許遲早有準備,於是一一道來。


  當然,墨微能被查到的,無非也就是在外門的一些事情,比如苦練劍法,以致耽誤了修為呀;比如沉寂六年,受盡白眼不改初心呀;比如一鳴驚人,煉氣六層便領悟劍意,仍不驕不躁,苦修不輟呀……


  這些大多是外門弟子以訛傳訛,若是將其中主角換個名字與墨微本人聽,恐怕連她都不知道這是自己的故事。


  自詡才的墨微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傳成廢柴逆襲的主角,想必若是她知道了,不會開心的。


  墨微:本寶寶資第一,不服來戰!

  聽完這些經過各種藝術加工的《墨微傳》,眾人腦中不由勾勒出了一名堅韌頑強的劍修形象,當然,重點還是——這劍修一定得廣袖高冠,白衣無暇,有人之姿,冰雪之貌。


  想也明白,若長得不好,誰關心他呀!


  (PS:修真界基本上沒有長得不好的,謝謝。)

  “如此驕,真想結識一番。”李師兄心向往之。


  眾人又是齊齊點頭,雖然生活在擁有驕的時代,往往會被驕的光芒壓抑得黯淡無光,但是——也唯有在這樣的時代,能親眼目睹驕如一顆明星般崛起,甚至參與其鄭


  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幸運呢?


  “也許,會有機會的。”呂師兄歎息一聲,輕聲道。


  “會有機會的!”


  眾人相視一眼,齊齊大笑。


  劍道之昌盛,正因有無數絕世驕。他們雖非驕,卻也願共襄盛舉,令劍道長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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