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置之死地
正在搜索熔岩火山的墨微突然微微側起耳朵,眉宇之中有疑惑之色,“阿決,你可聽見什麽聲響?”
慕容決側耳傾聽,然而四周唯有岩漿爆裂之聲及呼呼風聲,全無其他聲響。
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未聽見。
但他的回答並未讓墨微放下心來,相反,她的神色變得愈發嚴肅。
不祥的陰雲縈繞在她的心頭,又一次,雖然莫名,但她卻感受到了濃濃的來自大(絕)宇(望)宙(微)的惡意。
該不會又出什麽事情吧?
呸!想什麽呢?應該是一定會出什麽事情,必須出大事情,沒有大事情我怎麽升級?
毒奶一波後,墨微稍微鬆了口氣——雖然這完全是心理因素。
總之,不管有沒有事情發生,事情將會在哪裏發生,先走遠點總歸是沒錯的。
慕容決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確有實感,心中也有點方,兩人一拍即合,決定暫時避避風頭。
然而,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些蠻不講理的存在,明明你隻是個路人甲乙丙,它發起瘋來也照懟不誤。
很顯然,被關了不知幾萬幾十萬年的紅蓮業火現在就是這樣一點就爆,懟懟地對空氣的存在,和它比起來,墨微隻能是兒科,搞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鍾神秀正在瘋狂逃亡之中,明明是一次籌謀已久準備充分的尋寶探險活動,現在已經演變成了神廟逃亡。
風一般掠過岩漿海邊的徑,察覺到身後的可怕熱力越追越近,而自己身上這符籙效力即將消失,他毫不猶豫地再取出一張五品神行符往身上一拍。
都什麽時候了,再不跑快點真是要化作灰灰了。
他堂堂驕,怎麽能如此憋屈地死在這裏?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想都別想!
窮追不舍的紅蓮業火卻隻是保持著一種既不能立刻抓住眼前這隻兩腳獸、又能讓他完全無法將自己甩脫的速度,懶懶地、不疾不徐地綴著。
它的想法很簡單,典型的反派思維——很好,你很有趣,我想看看你能蹦躂到什麽時候,請開始你的表演。
看似慌不擇路的鍾神秀正在逐漸逼近墨微和慕容決,但這卻並不是一個巧合。
“墨微是明澤真君親傳,此時唯有將他也拉下水,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鍾神秀屬於那種表麵上看很容易被人瞧的人,絕大多數融一眼注意到的絕對是他的容貌,其次是那琳琅滿目的法寶。
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潛意識中,很多人都認為長得好的實力不怎麽樣,需要借外物幫忙的更是如此。
然而事實上,鍾神秀能在驕雲集的太華仙宗占據一席之地,憑借的絕不僅僅是資質,心性、手段都是不缺。
禍水東引這種事情,他看不上,但卻不代表在性命危急的關頭不會這麽做。
結下因果、惹來大敵?命都要沒了,想這麽多毫無意義。
至於他是如何能在迷宮一般的熔炎火山群中找到墨微的,原因也很簡單——在來劍域前,他特意去學了一門術法,名為秘衍靈明術。這門術法有些邪乎,簡單來就是一個超級靈覺放大器與分析儀。
與他見過麵的修士,氣息都會被記錄在案,日後如果遇上,則能立刻精準地判斷出來。
聽起來毫無卵用,畢竟隨著修為增長,所有修士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如果加上一個前綴——無論那氣息多麽微弱——呢?
修士的靈覺是有極限的,氣息太過微弱,他們就無法察覺,這也是匿息符的工作原理。
秘衍靈明術也有它的極限感知範圍,但打個比方,正常修士靈覺感應範圍是(1, ∞),學了這門秘術後,靈覺感應範圍則是(0.0001, ∞),效果拔群。
這是太華仙宗不傳之秘之一,若不是他地位足夠高又付出大筆善功,也是不能換來的。
而且秘衍靈明術修煉起來要耗費的資源也堪稱文數字,不少有權限有善功的人也不會換取,隻因覺得不值。
鍾神秀原本的打算是去拖左丘靜下水,畢竟太華仙宗與九玄仙宗知根知底,他能靠九枝燈找到異寶所在,左丘靜又如何不能呢?
別人不知道,她一定是在附近的!
但是在路過一片岩漿海時,他的靈覺突然察覺到了一道氣息——那是墨微的氣息!
嗯,墨微在這裏與一隻毒火蛙大戰了一場,劍氣縱橫,山壁上都留下晾道痕跡,更別揮發速度(……)向來很慢的劍意了。
如果墨微知道自己隻是殺隻妖獸就被賴上了,不知將作何感想。
墨微……
鍾神秀心中一喜,比起左丘靜,墨微顯然是一個更加合適的禍水東引的對象!
他可沒忘記,這裏是在劍宗!墨微更是明澤真君多年後又一次收下的弟子!
知道紅蓮業火正在作何打算,鍾神秀更是抓緊了這個機會,必要拖延到他找到墨微為止!
他的計劃也確實成功了,畢竟墨微根本沒想到自己殺隻妖獸就能引來這麽大禍端,而紅蓮業火更是不在乎這隻螞蚱蹦躂的路線是怎樣的。
當鍾神秀幾乎花光了自己身上的符籙法寶,終於追上了正在撤離的墨微時,幾乎要喜極而泣。
相反,墨微簡直要氣得石樂誌。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好麽?!
鍾神秀氣喘籲籲,見到墨微猶如見到親人,“墨道友,還望援手!”
墨微:冷漠.jpg
路見不平,助人為樂,維持友好邦交,道理我都懂,可TM敵人是個如此可怕的存在,她上去不是送菜是什麽?
紅蓮業火也發現正在蹦躂的螞蚱多了兩隻,這兩隻新來的螞蚱似乎打算和之前的螞蚱一起跑路。
但業火大爺表示,追累了,不玩了,全下地獄去吧!
差別待遇就是這麽大。
墨微神色嚴肅,將慕容決擋在身後,她有師尊賜下的護體寶物,阿決可沒有,當老大就是要身先士卒!
慕容決心中感動,但卻沒有拒絕,他很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貿然動作不過是給紅蓮業火送人頭。
巨大的火焰蓮花虛影之中,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走出。
那是一個頭戴冠冕、威嚴赫赫的紅衣少年,因是生地養之靈物,化形後亦是容貌絕麗。
但現在不是看臉舔屏的時候,三饒心一沉再沉——生出靈智已然很可怕了,現在都已經修出人形了?
雖然這人形隻是個虛虛的影子,但也意味著一個更糟的消息——這朵靈火,恐怕實力在半步元嬰境界,而憑借它的賦之能,與元嬰真君一戰,勝負也未可知。
“這就是你們道門千裏迢迢來我劍域尋到的異寶?”墨微冷笑,滿麵寒霜,“千裏送人頭,紫微星宮知道嗎?”
鍾神秀被追了這麽久,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並沒有被嚇到,此時聽見墨微的諷刺,他顯得十分坦然,“墨道友,實不相瞞,我是特意來尋你的,雖是禍水東引,但事到如今,還是要勠力同心,事後道友有何不滿,神秀絕無二話。”
是的沒錯,這家夥就這麽坦蕩蕩地承認了,簡直是令人窒息的操作。
然而在鍾神秀看來,這卻很正常,沒毛病。
他為了逃命拖墨微下水是逼不得已,但若還裝出一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巧合”的樣子,那就是純粹的陷害了,他到底是道門精心培養出的驕,豈會如此恬不知恥?
要不是場合不對,墨微簡直要給這人一頓暴揍。
論不要臉,是在下輸了。
紅衣少年神色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嚴陣以待的三人,看似平靜的目光中卻蘊藏著不容忽視的暴虐。
他的目光先是落到鍾神秀身上,這人他追了挺久的。
滿是輕蔑與惡意的目光讓鍾神秀忍不住握緊拳頭,以他的身份地位,何時受過這等蔑視?
然而形勢比人強,他不敢直視攜著如此赫赫之威的紅蓮業火,隻能滿心憤怒地垂下頭。
“哼……”
紅衣少年的視線挪到被墨微擋在身後的慕容決身上,他自然看懂了墨微舉動的意思,所以看向慕容決的目光中盡是戲謔及毫不掩飾的冷酷。
慕容決同樣臉色難看,他的修為比阿墨更強,然而事到臨頭卻要靠阿墨保護,這是什麽道理?
沒有道理,弱就是最大的原罪!
最後,他的目光來到墨微身上,這人身上的氣息……很有些古怪,連他也不免好奇。
被這麽個恐怖的世界級BOSS盯著,不害怕那都是在逞強。
不知道為什麽,紅蓮業火明明近在眼前,周圍的溫度卻在不停地下降,墨微覺得自己怕是被嚇出了毛病。
但若是這樣就被嚇倒了,她就不會是現在的墨微。
怕嗎?當然是怕的,她恨不得立刻大喊“師尊救命啊”“大爺饒命”等等沒骨氣的炮灰反派台詞。
但她很清楚,這個敵人很強,師尊來了也不一定能贏。
最大的靠山來了都沒用,那怕又能如何呢?
墨微突然覺得自己的精神、自己的人格得到了升華,成為了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所謂物極必反,大約便是如此了。
她猛地抬起頭來,一雙清澈見底的美目中神光熠熠,便是麵對高高在上的紅衣少年,也沒有絲毫退縮與畏懼之意。
她是誰?
她可是墨微啊!
前世那麽艱難,她都沒想過放棄,現在危險再多,她好歹有一點點自保之力,比起前世的絕境已經好太多!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不過一死,當我沒死過嗎?
紅衣少年微微眯起眼睛,這個人果然很奇怪!
他是紅蓮業火,凡因果業力,在他眼中,皆無所遁形,如何不知此茸細?
這少年身具因果業力,且不獨今生——這倒也罷,他對此不感興趣。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這少年有心魔——不不不,不能是心魔,應是魔才對。
身為紅蓮業火,他自然知曉心魔來曆——所謂心魔,無非是因果業力之聚,殺了不願殺不當殺之人,與人結下情劫殺劫等因果,都是滋生心魔的原因。
這少年身具心魔倒也罷了,然偏偏身上的卻是魔,這卻是何道理?
他想了想,不管是什麽道理,等將人抓了他自然可以慢慢研究。
如果墨微知道保自己一命的居然是她一心想要弄死的心魔,恐怕臉色會相當精彩吧?
對眾人去向有了決定,紅衣少年拊掌而笑,伸出一根手指,虛虛指向鍾神秀:“汝當以死謝罪。”
鍾神秀神色驟變。
不等他有何反應,一縷赤紅火焰在空中拉出一條火線,轉瞬便落在他身上。
仿佛一點火星扔進幹草堆中,那一縷似乎風吹便散的火苗眨眼便熊熊燃燒而起,將鍾神秀整個人包圍其鄭
一層七彩琉璃光罩阻擋了紅蓮業火將鍾神秀燒成灰灰,細看去,才能發現那琉璃光罩實則是火罩,分明是由琉璃七妙火化成。
“區區凡火,也敢擋吾?”
琉璃七妙火當然不是凡火,然而在紅蓮業火麵前,它這種品階的火與凡火無異。若非鍾神秀以其他寶物驅使,琉璃七妙火根本不能擋這縷紅蓮業火一擊。
紅衣少年怒笑一聲,就要出手將人燒死。
然而便在此時,墨微往慕容決身上扔了一張三品神行符,喝道:“快走,我來阻他一阻!”
墨微實在沒想到會遇上這麽個敵人,更不如鍾神秀一般財大氣粗,隻剩這張逃命符籙,然而用在自己身上也是無用,隻能先讓慕容決走了,她再以師尊秘寶,阻紅蓮業火追擊,伺機逃走。
至於鍾神秀?
嗬,不好意思,墨微並不是什麽好人。
慕容決隻來得及深深看她一眼,便消失在了彎彎曲曲的山中通道間。
紅蓮業火蹙眉,臨時換了攻擊目標,伸出一指,欲要故技重施。
然而隻聽一聲錚然劍鳴,一道蒙蒙虛影從墨微手上清涼劍走下,一劍斬出,將他指尖火焰逼退,這才冷然望向紅衣少年,神色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便是你本尊前來,吾亦不懼!又何況一尊虛影呢?”
紅衣少年嗤笑一聲,整個岩漿海驟然沸騰,萬千紅蓮盛放,美不勝收,然而朵朵之間皆是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