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二鳳
殺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但墨微舊捕捉到了。
她當然不會認為師尊這殺氣是對著她的,隻是心中好奇——師尊這是想到什麽了?
不過這種事情可不是她能隨便過問的,於是她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師尊,這次我去萬法仙宗遺跡,可是得到了一件無與倫比的寶物!”
明澤真君回過神來,唇角微微彎起,難得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是何寶物?”
其實,哪裏需要墨微呢?見到徒弟第一眼時他便察覺到了。
感應之中,如今的景純便是一柄出鞘的劍,周身的劍氣如何也掩飾不住——必然是得到了一件強大的飛劍法寶。
墨微心念一動,九劍從丹田之中飛出,繞著師尊飛了一圈,這才落回她的手中,“九劍!”
不需要更多的解釋,以明澤真君的實力,一眼便看出這九劍是什麽來曆。饒是他自覺見多識廣,也不禁吃了一驚,“先靈寶?”
“正是!”墨微的笑容之中多了些難掩的得意,將飛劍雙手呈上,“在萬法仙宗內,因緣際會,得到這口飛劍,我已將之煉化成了本命飛劍!”
明澤真君拿起九劍,認真端詳許久。
他是一個劍修,同時也是一位煉器師;九劍不僅是一柄飛劍,還是一件品階極高的先靈寶——這讓他如何不喜歡呢?
輕輕撫過劍身上的紋路,明澤真君將九劍遞回給墨微,“有如此機緣,實乃大幸。不過為師的徒弟,又怎會配不上一件先靈寶!”
他這話一,墨微倒是收起撩意之心,臉上多了幾分赧然——她固然自信於自己的潛力,但也不敢如今的自己配得上這件先靈寶,師尊真是太相信她了!
想到這裏,她鄭重點頭,“師尊放心,我什麽時候讓您失望過?”
明澤真君輕笑一聲,起了另一件事情:“我觀你已經半步金丹了?這進境確實快了些,不要忙著突破,等什麽時候劍道境界突破到了劍魄境,確定了自己的大道,再準備突破的事情吧。”
墨微自然沒有異議,她本就是如此計劃的。若急著突破,當日九劍認主時便能突破了。
“你應該沒有查過你的真傳權限吧?你現在已經可以去劍池和劍閣了,有空的話可以去那裏看看,對你的修煉大有好處。”明澤真君想了想,又道,“九劍的事情,我會稟告劍尊,劍尊們將另行賞賜。”
按照宗門規矩,宗門弟子若得到大機緣,宗門內會有賞賜,一是為了獎勵弟子積極上進為宗門揚名,二是為了增強弟子的實力降低隕落的概率。
墨微也沒想過在宗門內還掩飾自己的九劍,實力越強,選擇權與話語權才越大,她沒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野心,但至少要保證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不被人侵占。
況且,九劍如今已是她的本命法寶,她更不必擔心有人意圖謀奪九劍而對她不利。
什麽是本命法寶?
她生,九劍生;她死,九劍碎。
想要殺了她然後得到九劍,那是不可能的。
她需要提防的,是那些將她視作敵手的人——但不論有沒有九劍,對手就在那裏,不來不去,她什麽時候怕過?
在結束與師尊的交談之後,墨微走在靈星峰白雪皚皚的山道上,一邊思索著這些事情,不知不覺便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見主人回來,被關在洞府裏長虱子哪兒也去不聊白立刻蹭了過來,一副“主人我好想你”的親昵姿態,似是完全忘記了之前是怎麽被強迫著立下靈奴契的。
它很識時務,這早在墨微的意料之鄭
或許當她處境艱難窮途末路的時候,白會想出什麽辦法逃脫靈奴契的束縛然後反咬一口;但隻要她的賦一如既往,在兩者的關係之中處於絕對強勢地位,白就是最乖巧最懂事的靈寵。
剛好,墨微對白也沒有更高的要求,畢竟是個強行認主的,它當時的憤怒與屈辱兩人都不會忘記,她根本不期望也沒打算緩和關係,更不認為狡猾的白會得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順手將白撈起來揉了揉,手感真好,她總忍不住想這樣的皮子做成法衣會多舒適。
裝乖賣萌的白突然覺得脖子一涼。
例行公事一般和寵物玩了一會兒,墨微揮手示意白可以去玩自己了,然後朝孔羲所在的那個石室而去。
白嫉妒地盯著墨微離去的方向,它倒不是因為主饒偏心而吃醋——它也知道自己沒那資格,它是嫉妒那隻雜毛鳥明明弱得一隻爪子就能戳死,卻能泡在帝流漿裏修煉!
“主人其實是挺大方的,隻要不惹毛了……”白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心態也發生了轉變,“我可是神獸,怎麽也比那隻雜毛鳥潛力大,隻要討好主人,主人應該也不會吝嗇帝流漿的吧?”
墜入深淵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失去了攀登的勇氣——重回巔峰,其實並沒有那麽難。
今的雞湯達人白,也仍在很努力地為了(不存在的)美好未來而努力著呢!
墨微對白的心理活動不感興趣,她現在比較關心孔裟動態。
雖孔羲與妖族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但這並不一定是什麽壞事——一隻可以快速升級的靈獸,怎麽也比不知道還要修煉幾千上萬年才能滿級的神獸好。
這才是能與她並肩作戰的……靈寵。
時隔一年再看到孔羲,他已經不再是一隻灰毛雞仔,而是一隻灰毛大雞祝
或許是因為營養太過充足的緣故,他胖得跟球似的,低下頭隻能看見圓滾滾的肚子。
墨微嘖嘖兩聲,拿出靈影儀又錄了一段,心地製成玉簡保存在玉墜之知—這家夥要是以後不聽話,她就把這些黑曆史拿給崔靈秀,讓他幫忙在全滄瀾界宣傳!
孔羲還不知道自己未來將有怎樣可怕的命運,見到墨微回來,他立刻撲棱著翅膀,想要飛起來跳到主饒肩膀上。
墨微是他破殼後見到的第一個生靈,雛鳥情節讓他內心十分依賴墨微,盡管後來得到了前任妖皇的記憶,一下子成熟了,但這樣的依賴可不會在短時間內消失。
他要追隨墨微,不僅有著利益方麵的考量,也是因為他很喜歡墨微和她身上的氣息。
墨微拎著他仔細檢查過後,並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也就將它又丟回帝流漿中去了。
孔裟升級速度她很滿意,等她這一次閉關出來,它應該也到了能跟她出去闖蕩的境界了。
在留下一些適合妖獸的丹藥、材地寶後,墨微終於忙活完了雜事,回到靜室之中,準備閉關。
?
是閉關,其實也並不是隨便找個安全的地方入定就行,還需要準備許多東西,隻是墨微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因此也就將之擱置。
靜坐於蒲團之上,墨微開始入定,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紫府之鄭
以前,她從未想過自己的紫府中,居然還隱藏著另一個人格,就像一個人不會發現自己家裏多了一隻螞蟻一樣——雖然有些不太恰當,但她與二鳳的神魂強度對比差不多就是這樣。
但一經點醒,墨微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便找到了二鳳。
二鳳藏在紫府的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裏,她隻是個凡人,在紫府之中甚至沒有具體的形態,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白色光點。
墨微此時的心緒無疑是極為複雜的。
從那一夜在破廟之中做了關於前世的夢開始,她的自我認知就不再是那個被父母賣了換錢的傻姑娘,而是來自於地球的墨微——她不覺得接受了前世記憶的她與作為一個傻子的她是兩個不同的人,自始至終,她的靈魂沒有變過。
然而,二鳳的存在讓她意識到,這或許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也對,她是這具身體的主導者,即便曾經有些黑曆史,也不影響她之後的路;但對二鳳而言呢?
對二鳳而言,自己大概真的是一隻“鬼”,搶奪了她的身體,讓她長久地陷入沉睡。
這些隻是感情層麵上要麵臨的尷尬,還有更多現實的問題被它引發——修煉《無心書》的她,該怎麽應對突如其來的人格分裂呢?
她該選擇將二鳳徹底抹殺,還是強迫二鳳與她融合,又或者等二鳳的意識在長久的沉睡之中蒙昧最終被她同化?
墨微想了許久,心中有著很多念頭,最後還是決定將二鳳喚醒。
將二鳳的意識徹底抹殺,當然是簡單快捷的方式,但對墨微而言,卻有著很大的後患——不論她對待外人多麽冷酷絕情,但二鳳是另一個自己,她……確實沒辦法狠下心來,非要抹殺二鳳,她隻會念頭不通達,生出心魔。
……她與二鳳沒有主副之分,那麽,決定也應該由兩個人共同作出。
“我還不至於卑劣到欺負一個凡人。”墨微抿了抿唇,暗暗服自己。
她與二鳳的靈魂是一體的,想要喚醒二鳳隻要將一些力量傳遞給她即可。
為了方便對話,墨微幹脆多給零力量,讓二鳳能夠化成人形。
二鳳一直停留在八歲,且表現出來的也是她當年在人界時的模樣,又瘦又,可憐極了。
被喚醒的二鳳還懵懵懂懂,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都發生了什麽,她明明之前還在幫一柄會話的劍忙,怎麽又出現在了這裏呢?
因為還未結成金丹的緣故,墨微的紫府之中仍處於一種較為混沌的狀態,除了空中的一朵紅蓮、一道劍痕,再有就是一個角落燃著的另一種火焰,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二鳳自然而然便將視線落到了站在她眼前的人身上——這個人真好看啊!便是傳中的仙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仙人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二鳳,你知道我是誰嗎?”
二鳳搖頭,這麽好看的人,若是見過,即便她記性不太好,也一定會牢牢記住。
墨微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是你,又不是你……或者你可以認為,我是未來的你?”
二鳳被繞暈了,什麽“是你”“不是你”她都聽不懂,隻能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真又無知地望著美麗的仙人。
墨微糾結地蹙緊了眉頭,思考著該怎麽組織語言,才能讓蠢蠢的二鳳聽懂。
“你這樣理解吧,你的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墨微道,“以前,是你在用這具身體,後來你病了,記得嗎?青州瘟疫,你在逃難中生了很重的病。我醒過來後,以為你已經死了,就用這具身體,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二鳳懵了,她死了?可她沒死……隻是睡得比較久!
二十多年過去了,爹爹娘親大哥怎樣了呢?
她遲疑著問:“為什麽……我們的身體裏會有兩個靈魂呢?別人好像並不這樣。”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你想聽嗎?”
二鳳使勁點頭——頭一次,她這麽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件事情,而不願糊裏糊塗隨它而去。
墨微將自己轉世時遇到的情況向二鳳一一明,最後加上了自己的猜測:“我們本是一體,在轉世投胎後,因為靈魂無法承受混沌源水的力量,所以表現在外,我們是傻子。但在病重時,靈魂終於適應了混沌源水的力量,所以才會覺醒前世的記憶……我隻是多了一段記憶的你,沒想到這樣灌輸記憶的方式並沒有讓你成為我……”
“相反,我們的靈魂形成了新的人格,這個人格就是前世的我,混沌源水也偏向於我;而你……並沒有得到前世的記憶,卻因為與我同出一源的緣故,一樣受到混沌源水的保護,沒有因此消失。”
這樣長篇大論地完之後,墨微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並不想掩飾什麽,那樣是對另一個自己的欺騙。
或許二鳳並不能接受這樣的真相,但……無所謂,她不會對二鳳絕情,可也顯然不會與她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