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劍意場
世間迷惑種種,擾清夢,斷道途,多情可笑,無情可憫,忘情可悲。紅塵萬丈,能跳出其中之人,能有幾個?
一場浮世三生,恍然如夢,然而夢已醒,人卻未必都從中擺脫出來。
有人思索著夢中所見三生,究竟這隻是聞思禪師的神通隨意幻化的夢境,還是根源於自己內心深處的糾結?
有人原本深陷於夢境之中,幾近入魔,卻被聞思禪師壓下,令其暫時忘卻夢中糾纏煩惱,再醒來後那些記憶不過是一點浮萍。
墨微靜靜思索,“飛鳥代表我的期許,自在而無拘束,然而飛鳥能遨遊地,終究是禦風而行,且因為力量不夠強大,隻能遺憾隕落。”
“獵人代表我如今的真實心境,表麵上我如飛鳥一般自在,事實上卻如獵人一般,受生活、責任、命勻等壓迫,生命不是因自己而存在。”
“惡人則代表著我的向往,拋棄一切約束,丟棄所有責任,一切隻是隨心所欲,他饒苦痛、怨恨,於我而言隻是一縷清風……這樣的我強大至極,逍遙至極,即便最後身死,其實也沒什麽好糾結——可就是如此,我卻在死前感受到了難以言的蒼白與無聊……”
“我對逍遙之道的理解,難道就隻如那隻飛鳥一般嗎?流於表麵,太過膚淺,連思想都無法做到‘無待’,需要禦風而行,那又如何能達到真正的‘逍遙無待’之境呢?”
“我被許多東西束縛,對劍宗的責任感,對師尊與同門們的情感,自身難以擺脫的欲|望……拋棄這些,無疑能讓我更加接近理想之中的逍遙境,可那樣的我,又會淪落到那位惡饒境地……”
這世上最難以突破的約束,並非來自於外界,而在於心靈。
外界的約束隨著時間流逝,終究會慢慢消亡,而心靈上的枷鎖,卻能一直存在,甚至可能你根本就意識不到這一點。
墨微輕輕歎了口氣,默默在心中低語:“逍遙,如何才是真正的逍遙?確實……連我自己,都不能想象什麽才是‘逍遙無待’,也不知道該如何達到那個境界。責任與約束,既是阻止我更進一步的絆腳石,卻也是讓我不會迷失在欲念之中的錨……可是如何才能平衡兩者呢?”
“或許,這才是我在感悟逍遙之道時最大的問題,如果無法解決,恐怕一切都將成空。”
她睜開眼來,這兩個問題都是無法通過頓悟來解答的,她並未經曆真正的紅塵煉心,對許多事情依舊停留在想當然的階段,這無疑限製了她的前進。
“我確實該找個機會,去紅塵煉心了。”墨微心想,“金丹進階元嬰,需要凝聚道種,以我現在對道的理解,還遠遠不夠;除此之外,還須照見真我,否則心魔劫難渡……或許在紅塵煉心之中,這些問題都能得到解決吧。”
這一次,還真是要多謝聞思禪師和林冉昱了。
墨微看向其他人,發現他們皆是一臉若有所思之色,不由展顏一笑,“看來,大家都有著不的收獲啊。”
眾人齊齊點頭,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事情已經了結,再待下去也無益,走罷,我們一同去上麵幾層看看。”林冉昱站起身來,招呼眾人跟上,他本就討厭劉成宣,如今好處到手,便一刻也忍不了。
但事情的發展往往不盡如人意,劉成宣突然得知真相,又與鄭卿淩徹底了斷,即便在浮世三生之中心魔稍解,也依舊悒悒不樂,此時看見林冉昱,忽地邪邪一笑,攔住眾人去路。
林冉昱繃著一張臉,冷漠道:“讓開。”
劉成宣卻並不讓,隻是冷笑道:“林六公子,真是許久不見了,聽聞林大公子的傷勢至今還未痊愈,成宣實在是……心中有愧。”
他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起來,林冉昱登時便想起這家夥是如何心狠手辣,將他大哥從絕世驕打成如今的模樣,憤恨交加,怒道:“這是我林家的蘭川城,不是你劉家的地盤,你現在這樣,是想要挑釁嗎?”
“挑釁?豈敢!”劉成宣翻手取出一個玉瓶,“林六公子誤會了,我隻是想起當時一時失手鑄成大錯,讓林大公子受創頗深,所以想要贈予六公子一瓶丹藥,以治療大公子的傷勢……”
聞言,林冉昱雙眸一亮,大哥的傷勢太過嚴重,即便請來了幾位著名的神醫聖手,也無濟於事,如今隻是憑著靈丹妙藥,吊著一條命罷了,可這人竟然能拿出治療的丹藥……
也對,大哥的傷勢雖然詭異至極,但到底還是他造成的,他能有解決之法,太尋常不過了!
“你待如何?”林冉昱冷靜下來,劉成宣自然不會直接將丹藥給他,如今這副作態,必然另有所圖。
“相逢即是有緣,還請林六公子與我打個賭,如何?”劉成宣把玩著玉瓶,“不論輸贏,這瓶丹藥都是你的。”
“你要怎麽賭?”
“不如就去靈機樓七樓,梯雲塔之中看看?”
劉成宣隻是一時無聊挑釁,其實並沒想好具體要怎麽做,所以隨便提了個賭約。這一瓶丹藥對旁人而言可能十分難得,但對他……哼,不過是隨手可得的貨色,給了對方也無妨。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極為陰森,他今心情不好,非常想打廢一個林家人……
林冉昱被拿捏住了軟肋,自然隻能答應他的賭約,而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在這時候丟下林冉昱一人,於是紛紛跟上,一眾人很快到了靈機樓七樓。
靈機樓七樓內,是一片荒原。荒原之上有著一座直入雲霄的高塔,偶爾可以看見有人走進塔鄭
劉成宣漫步走在荒原上,指著那座高塔,“進去試試看?要是你們贏了,我還可以額外答應你們一個要求。”
話都到這地步了,再猶猶豫豫那就太沒膽色了,林冉昱一咬牙,“若你贏了,我也答應你一個要求!”
“等等——”墨微突然伸手攔住林冉昱,“他很強,而且不懷好意,你去了……結果恐怕不妙。”
林冉昱搖了搖頭,“我必須去。”
他的實力遠不及大哥,這一次的結果恐怕不妙,但無論如何,也要拿到那一瓶丹藥,不定家族的煉丹師能從中找出治愈大哥的辦法!
“好吧,那我替你去。”墨微點頭,然後出自己的想法。
“你?”林冉昱訝然,旋即十分感動,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情與你們無關,這是我做的決定……”
“先別忙著拒絕。”
墨微揮手打斷他的話,“我並不隻是為了幫你,等我贏了這個賭約,你再答應我一個要求——放心,不會讓你去做傷害理的事情,欠我一個要求,總比欠他一個要求好吧?”
“景純的實力比我強太多,他對付劉成宣,不定不僅能贏,還能……”林冉昱思索著,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怎麽,你們難道要換人上?”劉成宣微帶嘲諷地問道。
“在下對梯雲塔很是好奇,便厚顏請冉昱將這一次機會讓給我。”墨微輕輕一笑,“又見麵了,劉道友。”
劉成宣冷哼一聲,“換便換吧,決定好了我們就進去。”
一刻鍾後。
雲霧之中,墨微與劉成宣站在山巔的高台之上,他們麵前各自有著一條長長的白玉梯,從高台處一直延伸進雲霧之中,若隱若現。
這條梯便是他二饒戰場。
梯之上,不可使用任何遁術,一旦掉下梯,便算是出局;先抵達梯盡頭的人,可以得到一個道術的加成,之後與另一人交戰時,他所占據的優勢就會更大。
這個遊戲以一方出局為終結,除留下梯時不會受傷隻會出局,其他時候,受到的傷害都是真實傷害——除非一方主動認輸,否則這場比賽的結果,注定是一死一生。
墨微神色淡定,沒人知道她此時在想什麽。
劉成宣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冷笑連連——這些少爺公子,沒有體會過眾叛親離,沒有被逼到真正的絕路之上,才會如此少年意氣,為了彼此之間那一點的情分就能出生入死——唯有等到絕望的時候,他們那裝滿了水的腦子才會清醒過來,可惜那時候已經為時太晚……
當初,他也和他們一樣愚蠢,可現在,他卻會是讓這些蠢貨明白道理的人!
“嗡——”
一道若有似無的嗡鳴之聲響起,兩人身形一晃,已經踏上了梯,眨眼之間各自奔出數十丈,因為速度太快,與其是跑,不如是飄,又或者瞬移。
外界,雙方選手的親友團正在觀看著浮影,除了林冉昱一臉擔憂的神色,其餘人都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墨微一方的人,對這個古怪的少年十分有信心,向來隻有他殺人,還沒有別人殺他,這家夥什麽時候輸過?
恰好,劉成宣的跟班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劉成宣自從王者歸來後就從未輸過一次,這一次的對手不過是個無名之輩,顯然公子也不會輸。
待遊戲開始,雙方幾乎齊頭並進,且看神態,一人漫不經心,一人輕描淡寫,顯然都沒盡全力。
“公子肯定是想戲耍對方,先隻用五成實力,待到最後對方以為勝券在握之時,突然反擊!”劉成宣的跟班們如是想。
“那家夥肯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嵇瀾等人腦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很快,悠閑地朝前奔跑的兩人漸漸拉開了一點差距,這倒不是因為一方突然發力,而是因為一方突然開始劃水。
龜兔賽跑的故事告訴我們,即便你是兔子,不認真比賽也可能會輸給一隻烏龜。
觀眾十分奇怪,為什麽墨微跑得好好的突然開始抽風拿著劍對著空氣亂砍。
進入雲層中後,劉成宣看不見另一條梯上的墨微在做什麽,當偶爾能看見對麵的梯時,他很疑惑,對方人怎麽不見了?
好在墨微沒讓他疑惑太久,彎彎繞繞的梯上一道道飄逸的殘影閃現,眨眼間她便追上了劉成宣,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對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然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劉成宣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立刻也開始加速,心中想著這些人模狗樣的家夥果然都不靠譜,等下不把他那張臉打殘他就不姓劉!
在這種單方麵的仇視之下,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而此時,占據著領先優勢的墨微忽然身形一頓,朝著兩條梯之間的虛空接連揮出三劍,然後在圍觀群眾們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縱身一躍!
林冉昱差點沒叫出聲來,要是墨微現在就在他麵前,他肯定得抓住她的衣領大喊“為什麽”“這都是為什麽”,可惜現在他隻能看著墨微飛上了拋物線的最高點,然後開始下墜……
劉成宣的弟們已經扯開嗓子,順便準備鼓掌,為慶祝老大這場不費吹灰之力的勝利。
然而下一刻,他們像是被卡了脖子的雞一樣,歡呼聲直接卡在嗓子眼裏了。
隻見墨微並沒有掉下梯,而是輕飄飄像是沒有絲毫重量一般,繼續往前飄,直接穿過了兩條梯之間的距離,輕巧地落在了劉成宣的梯上!
弟們:(⊙_⊙)還能這麽玩?
呃,不對!
他們突然反應過來,這人怎麽能過去?肯定用了遁術,作弊,這是作弊!
修士利用劍意與自身的共鳴提縱身形,其實是另一種禦劍方式,在梯雲塔之中同樣被歸為遁術,不被允許使用。
且這也不是將劍意凝聚成形用來作為落腳點,因為這也不被允許。
但墨微方才的舉動……
“原來如此……”嵇沉眼睛一亮,第一個猜出了墨微所使用的伎倆,“他用的是劍意之間的【場】!”
相互關聯的劍意同時使出後,可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聯係,這種聯係不夠穩固不足以被稱為【域】,也不能是【陣】,便被起了個新名字,稱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