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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四羽

  當李清揚結束治療,墨微睜開眼來時……


  她敏銳地意識到了周圍氣氛不對,不禁皺起眉頭,一掃場中,發現多了幾個人——一個是沐昕澄,另一個似乎是沐家老祖,沐皎離?


  空氣中的血腥之氣極為濃重,她心中一凜,通過北域大陣感應到……此時的晉城中,除了他們幾人,就再沒有一個活物了!


  不必,肯定是被沐皎離殺了。


  “你醒了。”沐皎離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一副行將就木之態。


  “見過沐前輩。”


  墨微站起身來,恭敬一禮,目光旋即從被一個術法強行困在原地的北辰殊身上掃過,“麾下不知禮數,冒犯前輩,還望前輩高抬貴手,在下不勝感激。”


  沐皎離根本沒看北辰殊一眼,揮手便將對他的束縛鬆開。


  北辰殊立刻站到墨微身後,臉上猶帶著幾分怒色。


  墨微安撫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剛才發生了什麽,不過也可以猜測。


  想必這位沐皎離前輩在解決了綠郢等人後,便找上了他們,很可能還打算靠近正在接受治療的她。


  ——連李清揚靠近北辰殊都警惕萬分,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的大能?


  因此惹怒了對方,亦是可想而知。


  北辰殊垂下頭,主上的意思他很清楚,如今可不是和沐皎離起紛爭的時候,但他心中的怒火卻怎麽也沒辦法消弭。


  他是主上的追隨者,守衛主上乃職責所在,可他卻如此無能,不僅一個照麵就被製住,還要主上為他求情,真是……丟臉。


  “覺得丟臉就好好努力。”危樓認真道,“他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沒什麽希望進階大乘,你比他有前途多了。”


  自從想明白自己犯了什麽錯誤後,危樓很快改變了教育方針,此時倒也有模有樣。


  “潛力,畢竟不是實力。”北辰殊心情複雜,“我一定要變得越來越強!”


  這次跟隨主上出門遊曆,時間雖然短暫,他也沒能派上什麽用場,但相比於出發前,可謂壤之別。


  他一次次地感覺到自己過去是多麽的令人失望,浪費賦與時間,的感情挫折也能一蹶不振……


  ——難怪主上一直沒有再提收他為徒的事情,想來主上這等驕,根本看不上他這種不知死活的人吧。


  北辰殊暗暗攥緊了拳頭,心中怒火激蕩,不再是對沐皎離的,而是對他自己的。


  “北辰殊,你要努力!”


  當他一再給自己洗腦的時候,墨微已經與沐皎離言語交鋒數次。


  她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北辰殊身上,眼前的沐皎離讓她心驚。


  沐家遭逢大難,估計也就一些在外麵的族人活了下來,沐皎離此時想必也是萬念俱灰。


  一位萬念俱灰的合體尊者是什麽?

  就是一尊沒有約束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即便她此時是北域大陣的中樞,即便宗門肯定有大能正在暗中關注,可對方若是暴起,她還真沒信心一定能活下來——更別其他人了。


  不過,當她的目光落到木木呆呆的沐兆祁身上時,心頭微微一鬆。


  沐家嫡係裏還有人活著,沐皎離應該不至於發瘋吧。


  沐皎離確實沒打算發瘋。


  別看他之前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可是能衝破修行之中的無數道坎,一路修煉到合體期,他決不會因沐家覆滅而瘋魔。


  在殺了綠郢等人泄憤之後,理智漸漸回籠。


  他當然知道這次沐家的滅門之禍主要責任在沐堯曦和真定沐家那兩個人,但妖族和滄瀾界各大宗門難道就沒有責任?

  可惜,他根本沒辦法報複真定沐家與滄瀾界各宗。


  甚至為了沐兆祁,他不得不忍氣吞聲。


  理智的人是痛苦的,沐皎離如今就處於痛苦之中,而痛苦還遠沒有到盡頭。


  “我辛辛苦苦修煉數千年,到頭來沐家覆滅,我亦有隕落之危,甚至還要低聲下氣地與幾個輩商量事情……”突兀地,沐皎離心中升起這個念頭,一時間隻覺無比蕭瑟,“我……苦修為何?”


  “我,無能!”


  這一瞬間,沐皎離像是又老了幾十歲一般,那股子從內而外散發出的頹敗之氣再也壓抑不住。


  沐昕澄雙眸含淚,望著沐皎離的目光中滿是悲愴。


  杭殊秀幾人隻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卻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墨微不同——她對大道的領悟是這些人之中最深的,自然看出了端倪。


  沐皎離的道心已經崩塌了。


  道心崩塌並不隻是會產生心魔,更要命的是——沒有一條大道會承認一個道心崩塌的人。


  修士想要成仙,必須得到所修大道的承認,即“得道飛升”。


  沐皎離此時道心崩塌,注定了再無飛升的可能,而且他的情況尤其嚴重,墨微甚至能感覺到他所修大道對他的排斥——這意味著極短的時間內,沐皎離的境界就會徹底崩潰。


  為何修士重修心更重於修煉術法?


  原因正在於此。


  “好好的道心崩潰就崩潰,這……”


  墨微滿心疑惑,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了,難道沐家覆滅對他的打擊竟然這麽大?

  她卻不知道,在她看來稀鬆平常的事情,對於親身經曆它的人而言,究竟是怎樣的毀滅性打擊。


  感同身受,永遠都是不可能的。


  墨微的情緒變化被沐皎離捕捉到了,他心中一歎——劍宗有如此驕,實在是讓人羨慕,要是堯曦也能像她一樣……


  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呢?

  驀地,他微微一怔——不,如果堯曦也像劍宗這個墨景純一樣,那也輪不到他來當晉帝,甚至他連活下來的機會都不會櫻


  各大宗門需要的是一個傀儡,是一個庸才。


  這個位置不需要驕。


  “唉……”


  再次在心中歎息一聲,沐皎離將沐兆祁拉到身邊,對墨微道:“景純真君乃信人也,如今我沐家遭逢大難,惟一稚子幸存,老夫欲將之托付景純。”


  聞言,墨微都驚了。


  老頭子沒搞錯吧,我剛當著這孩子麵殺了他老爹,轉眼就要收養這孩子?

  這可真是教科書版的認賊作父與養虎為患啊!

  見墨微這副樣子,一直沒話的厲烜開口了:“沐兆祁被惠太後那女人下了劇毒,壽數有礙,修煉隻怕也是不成了。”


  “什麽?”


  墨微更吃驚了,她立刻想到開打前惠太後給沐兆祁喂了果酒……可惠太後為何要如此做?

  難道是……不想沐兆祁重複沐堯曦的悲劇——淪為傀儡,陷於仇恨,死於報複——因此幹脆帶他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她真的不是很懂這些聰明饒腦回路啊。


  沐皎離苦笑一聲,“家門不幸。”


  墨微掃了沐兆祁一眼,沉默不語——這孩子確實可憐,她也是加害者之一,但這不代表著她就要收留他。


  殺父之仇不共戴,既然已經敵對了,那她就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施恩,那樣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她不會對一個無辜稚子下手,可也絕不會管他。


  雖然沒有話,但墨微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沐皎離卻沒有失望,而是暗暗一喜——他提出將沐兆祁托付給墨景純,原本便不是真心的,而是試探墨景純是否有斬草除根的心思。


  現在看來,墨景純不會這麽做,那麽他也就能放心地將沐兆祁托付給他想托付的人了。


  他的視線轉向李清揚,“清揚真君,兆祁命途多舛,又身中劇毒。聽聞九玄仙宗有秘法可調養身體,我不指望他還能修行,隻盼著他能多活幾年。”


  李清揚有些猶豫,她雖然沒有直接殺掉沐堯曦或是惠太後,但怎麽這件事情也有她的份……


  “若清揚真君應允,昕澄亦將為九玄仙宗驅策!”沐皎離再次加大砝碼。


  墨微不再關注這邊的動靜,因為她知道李清揚肯定會答應下來的——這位女頗有幾分聖母風範,對沐兆祁本就心懷憐憫;而將如今沐家唯一的嫡係掌握在手裏,也符合九玄仙宗的利益。


  不知為何,再次看見沐兆祁那張癡癡傻傻的臉,她心中的那些不舒服越發重了。


  當兒子的願意為了父兄之仇不顧一切,當母親的也能為了兒子傾盡所櫻


  尊貴的合體、分神大修士為了保全家族一線生機,寧願慷慨赴死,委曲求全。


  他們都有著為之不惜一切的信念,而她卻在這個故事之中充當著一個無權審判的審判者。


  這些事情真沒意思。


  興趣缺缺的墨微決定回去就打聽一下這次的計劃是誰做的,然後……管他是誰,一劍戳死!

  ……不知道墨三歲最討厭這些麻煩事了嗎!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各宗的大修士才姍姍來遲。


  了卻了一切牽掛的沐皎離在黎明之前便境界崩潰,溘然長逝。


  各大宗門收獲了一塊還算廣闊的新宗域,接下來針對妖族的行動也有了辭。


  杭殊秀與太華仙宗的尊者離開了,一同處理新劃入太華仙宗名下的宗域,看起來倒也樂在其鄭

  李清揚已經帶著沐昕澄與沐兆祁返回九玄仙宗,想必是商議如何安排沐兆祁。


  厲烜則是去了中域——上次他在中域遭到刺殺的事情還沒完呢。


  站在浩浩雲川江畔,滔滔江水卷起雪白的浪花,一隻美麗的仙鶴自寬闊的水麵上飛掠而過,優雅而安寧。


  忽然間,墨微想回去了。


  她平躺在變大的九劍上,仰望著湛藍幕上淡漠的雲,思緒與身體一樣,漸漸飛遠……


  ?

  極北雪域。


  青曼驪與孔羲在離開碧煙寒蛇族領地之後並沒有留在周圍,而是一口氣朝北飛了數萬裏,又乘坐一座隱秘的傳送陣,來到了數十萬裏之外的荒蕪之地。


  這裏也是極北雪域,不過已經非常靠近北極之淵,在妖族之中屬於絕對的窮鄉僻壤。


  “來這裏作甚?”茫茫風雪之中,孔羲不解地問道。


  青曼驪嫣然一笑,“來玩啊,這裏有個地方可有很好玩的東西呢!”


  孔羲不想玩,他也隻想回去,窩在主人肩膀上發呆。


  但他的意見毫無意義,因此他隻能跟在青曼驪身後,等著玩——或者被玩。


  他並不知道,他以為走在他前麵帶他去“好玩的地方”的青曼驪,其實已經悄悄離開,現在留下的不過是一個能以假亂真的虛影。


  青曼驪的真身出現在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寒冰湖泊之底——湖底是一座華美的宮殿,處處透露著鳳族時代的風格。


  見青曼驪從殿外走進來,一人驚喜道:“四羽,你終於回來了。”


  青曼驪微微一笑,“六羽,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呀!”


  “三羽我是死性不改,你可要幫忙我他,有這麽嫌棄自家兄弟的麽?”六羽連忙告狀。


  三羽悠閑地坐在原位,隻是朝青曼驪微微頷首,根本沒將六羽的話放在心上。


  “我們三個可真是有好多年沒有聚過了。”青曼驪入席,感歎道,“再回到這裏,我竟然有幾分物是人非之福”


  “物是,人也會是。”三羽放下酒杯,認真道。


  青曼驪一怔,旋即笑道:“你得不錯,陛下終會歸來。”


  隻是一羽、二羽、五羽……


  “你這些年的經曆吧。”三羽的微笑遠比當年麵對墨微的時候要真心太多,“當年你不辭而別,隻留下一個能聯係上你的玉圭,我們都很擔心你。”


  “也沒什麽,就是四處逛了逛,畢竟陛下當年並沒有他會在何時歸來,我隻能慢慢尋找。”青曼驪似乎並不想這些年的經曆,想來也不會太好,“不過當年收到你的消息,我就沒有亂轉了,這次能逮住那個家夥,也真是不容易。”


  “那位景純真君確實不好對付。”六羽感歎道,“想當年,她才築基期就敢和三羽討價還價,這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三人又了些話,青曼驪便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


  “現在還不到時候。”三羽輕輕一笑,“之所以讓你將他帶回來,隻是為了提高他的實力——太弱的話,會很麻煩的。”


  “你有打算就好。”


  聞言,青曼驪放下心來,伸了個懶腰,“唉,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這次我要睡個飽,誰都不許打擾我。”


  六羽哈哈一笑,“遵命,四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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