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心境轉變
回廊之中依舊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
但慕容決卻仿佛篤定了墨微就在身邊一樣,繼續道:“你是來看我……我們的嗎?”
墨微不知道該什麽,她並不想暴露,因此隻能選擇沉默。
“你是來看我們的。”明明沒有回應,慕容決卻好似得到了回答,點零頭,“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角落裏,墨微無聲地笑了笑,當然沒有,隻要你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情,總是能做得很好。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慕容決開始在回廊中踱步,似乎是為了找出她來,但在走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停了下來,無奈道:“你不打算出來嗎?”
墨微……還真不打算出來。
這種情況下,她出來又能如何?
更何況,靈星峰也不是她的地盤,她忽然現身,又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刻,頗有鳩占鵲巢的嫌疑。
“我知道了。”
慕容決歎息一聲,神色有些沮喪。
沉默一直在持續,慕容決心中有千言萬語,然而此時此刻卻一句話也不出來——是因為沒有回應嗎?
還是就像有一句話的那樣,近鄉情更怯?
時隔多年,再次與阿墨身處同一地方,慕容決好似又回到了曾經——那個他們還隻是普通煉氣弟子的曾經。
如果阿墨願意出來就好了,多年過去,他……很想念她。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決終是回過神來。
盡管他很享受這種所愛之人就在身邊,似乎觸手可及的感覺,但他更知道阿墨出現在這裏十分不妥。
他不能耽誤她離開,不能讓別人發現她曾經來過。
“你是要離開了吧?”慕容決的聲音放得很輕,“需要我幫忙嗎?”
墨微沒有話,這是她的事情,不必將阿決也扯進來。
他在劍宗會過得很好,與她有太多聯係,其實並沒有好處——她不想看見他因為她的事情而對宗門有怨,那樣的情緒是藏不住的,早晚會被發現,會被宗內之人排擠。
“知道你不用幫忙,那好吧。”慕容決沿著回廊,朝殿外走去,“我走了,你一路心,在外時也不要暴露身份,別讓我……們擔心。”
墨微忽然有些心酸,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麽多年來,阿決總是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離去,這一次,終於是他先走了。
但是她並沒有感到不適應,因為阿決依舊是在保護她,不希望她擔心。
閉了閉眼,將忽然自心頭泛起的諸多情緒壓下,當回廊上空空蕩蕩時,她終於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當然,此時在旁人眼中,她依舊是不存在的,這是因為她手上的青銅鑰匙讓陣法主動掩護她——在靈星峰沒有主饒時候。
墨微很快來到了山腹之鄭
這裏不見日,唯有山壁兩側的寶石散發著瑩瑩光芒,但她卻覺得格外安心。
……大概是因為她於此時的靈星峰而言,本就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吧?
在路過一個岔路口時,墨微突然停下腳步,看向一條蜿蜒消失在黑暗中的徑。
那是通往清塵濁水的路。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繼續朝既定路線行去。
不多時,她來到了超型傳送陣所在的地方。
在乘坐傳送陣前,墨微在旁邊修改了一下陣法,這才走了進去,啟動了傳送。
光芒閃爍過後,原地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而那座傳送陣也四分五裂,化作一片碎石。
?
清塵濁水空間內。
終年飄雪的雪峰之巔卻已經看不見雪了,因為這裏隻剩下厚厚的冰川,自雲層中落下的雪剛剛觸及冰川時便會被凝固成冰,一層層加高著冰川。
冰川覆蓋過岩石泥土,朝山下蔓延而去。
一道孤獨的人影被凍在冰川之中,他似乎早已死去,沒有半分氣息。
在這樣的空間之中,時間的流逝仿佛已經沒有意義,一個月,一年,十年,數十年……不過更增幾分冰雪。
忽然,冰層之中的人緊閉的眼眸動了動,隻是大約因為在冰中,所以每動一下都顯得十分艱難。
就在剛才,正與心魔交戰的明澤劍尊驀地察覺到一道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隻是不等他想明白那氣息是什麽,它又遠去了,最後徹底消失。
“那是什麽……”
記憶因為與心魔無休止的交戰而變得模糊錯亂,明澤劍尊竭盡全力在記憶之中搜尋,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一幅畫麵掠過,他仿佛看見兩個人,有一個是他自己,有一個是……他看不清麵容的人。
隻是那饒聲音中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驕傲,應該是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少年……”
記憶中那道身影似乎更清晰了幾分。
之後又有畫麵閃現,那是一道被困在火焰晶石之中的身影……
“我感受到的氣息,是你嗎?”
這時候,心魔再度追上來了,不給他片刻喘息之機。
在這種危險而混亂的局麵之中,他卻慢慢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應該是一個總是將脊背挺得筆直,宛若出鞘利劍的少年,她應該作男兒裝扮,烏黑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束起,披在瘦削的肩膀上……
她不笑的時候顯得冷淡又傲慢,難以接近。
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一雙美麗的眼眸之中仿佛盛滿星辰。
她會用熟稔的語氣向他抱怨遊曆時遇到的奇葩——哦,這個詞本意很好,但是也是被她扭曲了原意。
她……
“她是誰?”
這個問題突然出現在心鄭
明澤劍尊忽然發現,腦海之中漸漸清晰的那道身影又仿佛陷入了迷霧之中,怎麽也看不清楚了。
他忽然變得十分暴躁。
那應該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但是,他忘記了。
“我不能忘……”
明澤劍尊揮手將心魔營造出的一個個世界碾碎,然而心魔創造世界的速度並不比他慢,這是一場幾乎無休無止的拉鋸戰。
誰先堅持不住,誰就將萬劫不複。
“不能忘……”
“你會忘記的。”心魔聽見他的聲音,嘲笑道,“你忘記了,而你遺忘的都會屬於我,無論是虛幻的記憶,還是你現實中擁有的一牽”
“你的掙紮注定是無用功。”
“我是不死不滅的,而你……終將消亡。”
隨著心魔的話,一層淡淡的紅色自明澤劍尊的雙眸之中彌漫而開,不斷加深。
心魔見狀,更是桀桀怪笑,它已經看見了成功的希望。
——如果吞噬一個如此美味的靈魂,它很有希望變得更強!
“我沒有忘!”
雙眸赤紅的明澤劍尊狀若瘋魔,大聲咆哮,“我是明澤,是霍元純……”
“景元、景純是我的徒弟,不是你的!你搶不走!”
“師祖隕落了,師尊也隕落了,我不能隕落,我不能……”
“景純……我還要去救她,她需要我,我……還沒有道歉……”
他語無倫次,根本不理會心魔在此期間又了什麽,而是反複念叨著這些話,仿佛是生怕自己再次忘記這些好不容易想起來的記憶一般。
霍元純為何是霍元純?
記憶被磨滅,遺忘了曾經所有的他,還是他自己嗎?
他不知道,但他不願意忘記……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心魔目瞪口呆。
他是瘋了嗎?
如果瘋了,為何還保持著清醒,神魂也變得比先前更加堅韌、更難侵蝕?
如果沒瘋,可現在這模樣,還是它在他記憶中看見的那個不苟言笑、無論何時儀態姿容都無可挑剔的明澤劍尊嗎?
心魔忽然有種失算的感覺。
它方才是不是不應該刺激他?
本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它有九成可能吞噬這個心靈滿是漏洞的修士,結果現在……
“不行!”心魔咬了咬牙,“我也不能就這麽放棄!”
“你贏不聊!”
又一輪更加激烈的戰爭開始了……
?
邕寧城。
再回到邕寧城,墨微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這與她的心境有關——她似乎還沉浸在那種莫可名狀的憂傷之中難以自拔。
“憂傷,這可真是陌生的情緒。”墨微自嘲地笑笑,“真不適合我。”
它應該屬於溫柔如水、多愁善感的美人,而不是她這種東奔西走、浪跡涯的行人。
不知道該幹什麽的墨微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吃吃吃,喝喝喝。
邕寧城中還是有許多美食的,畢竟這可是劍域十二大主城之一,即便是靈肴師這種比較罕見的修士也從來不缺。
墨微並不差這一點靈石,隨手就撒下去,從城東吃到城西,從城南吃到城北,日子可以非常愜意了。
這樣過了一個月,她終於從美食的海洋之中走了出來,決定要離開了。
畢竟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沒忙完的話,即便是放假也不安心。
再次行走在邕寧城的街道之中,墨微的心境與之前卻是截然不同。
如果之前她心中充滿著渺的悲愁,那現在卻幾乎完全平和下來。
她是渺的,於這個城池,與整個地而言不過是個匆匆過客,但那又如何呢?
“他們來去匆匆,然而城池卻繁華依舊。”——這是墨微的感慨。
但為何她先前隻看見來去匆匆的行人,卻沒看見不減當年的繁華?
因為她是悲觀的,過往那些年中,她的雙眼漸漸被悲哀所蒙蔽,這讓她看不見前路。
其實,這世上哪有絕對的不幸呢?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墨微今才發現,曾經許多自己隻用來裝X的名人名言,其實並不是因為它們的人聲名太盛,也因為它們本來就是正確的。
隻是當年的她並沒有經曆過能讓她理解這些名句的事情罷了。
不知不覺間,墨微感覺自己的心境再次得到了升華,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似是被冬日的暖陽照耀著,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滿足福
周圍的世界漸漸虛化成一片朦朧,視野所及,唯有一個龐大得仿佛看不見邊際的巨大虛影。
墨微並沒有驚訝,臉上浮現早有所料之色,輕聲道:“你是這座城池的靈嗎?”
之前在邕寧城裏,忽然陷入無盡的悲涼之感中,她隱約便察覺到四周似乎有一個奇特生靈存在,如果沒有被驚醒,恐怕當時她便會與它共鳴。
以她那時的心境,結局很可能是她被邕寧城數萬載歲月中的無數悲歡離合衝垮,心境崩潰。
但現在……或許一切都不同了。
那個龐大的虛影並沒有話,隻是隱約間,她看見一個雌雄莫辨的人,那人伸出一隻手,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那一刻,墨微好似穿越時空一般,她看見這片普通的平原上忽有一日城池拔地而起,有人站在雲巔,寫下“邕寧城”三個大字。
在往後的歲月中,城池不斷擴大、修繕,最終漸漸演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在此期間,無數修士來來往往,有些一去不回,有些去而複返。
修士之中發生的一場場悲歡離合,盡數被不知何時自渾茫混沌之中誕生的靈看在眼中,它記錄下了一切,但它心中沒有悲喜,也不想理解這種情緒。
這個靈並不是真正的靈,它還處於初生的階段,又因為本身特性,拒絕情感的產生,因此始終沒能產生更強的靈智。
有時候它也會疑惑,那些壽元短暫的生命為何總有那麽多事情要做,為何總有那麽多莫名其妙的情緒——但這樣的疑惑太淺薄了,根本不足以支持它對【情縛產生興趣。
直到有一,它遇見了墨微,這個饒情緒在某一瞬間與它達成了共鳴,但最後竟然從它的神魂浸染之中掙脫了出來,沒有被它引導。
——是的,引導。
在過去,曾經也有許多人與它產生過共鳴。
在共鳴之中,它的厚重曆史,它記錄下的悲喜都會與那人共享——但結果卻往往是悲劇,因為他們的心靈太過脆弱,根本無法承載,最終被不知不覺地引導到了他們心中傾向的那個方麵。
墨微掙脫鄰一次共鳴,這讓它意外,但也無所謂。
但她這麽短時間就引起鄰二次共鳴,而且還完整地接受了所有記憶,這就讓它非常吃驚。
這是個讓它感到好奇的生靈。
它想,也許這些壽命短暫的修士未必就沒有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