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冷笑
有時候看似不經意的小細節往往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比如說撬起地球的那一個支點，比如說精密儀器的一個小螺絲釘，又比如說方醫生辦公室裏伊醫師出現的那一個聲音。
孟複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狄駿之所以會知道自己和古澤發生了關係，完全是因為伊迎把他的事情當做平常有趣的事情一樣說給狄駿聽。
方醫師說給伊迎聽，伊迎再說給狄駿聽。
像是小時候玩過家家說悄悄話一樣。
他們以為隻說一個陌生人的事情沒關係，可是他們都忘了，醫生要保護病人的隱私，都忘了隱私往往是大家最喜歡暗地裏傳播的事情。
就好像病毒傳播的那麽飛快，那麽肆意。
孟複一無所知的站在狄駿麵前說著“對不起”。他說，“大哥，我不能幹這份工作了。真的很抱歉因為昨天的事給你添了麻煩。”
狄駿沉默的好久，卻是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孟複，你什麽時候成為同性戀的？這麽說吧，你在監獄裏隱藏的真好。”
“嗯？”他錯愕的望著狄駿。
狄駿眼裏的冷漠和厭惡一覽無餘。
“孟複你應該知道我真的很恨同性戀。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原因，我以為你不是。”狄駿摸著額頭上那道明顯的傷疤，往日的記憶慢慢的鋪展開來，“我以前有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當他是兄弟，他卻害死了我的女人。你知道他的理由是什麽嗎？他說他喜歡我，真惡心。他受不了我喜歡女人，我額頭上的疤就是他砍傷的，我這輩子最見不得就是同性戀。孟複，你走吧。”
狄駿擺擺手，心裏幾分難過，這個寫字清秀的男孩讓他追到了伊迎，偏偏卻是讓他避之不及的同性戀。一旦認定，他甚至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孟複。
孟複僵硬著身子，低聲道，“我不是同性戀。我不喜歡男人。”
“方醫生所在的那家醫院是我名下的。”
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醫生有很多的火影忍者漫畫，難怪狄駿這般肯定他是同性戀。
“我不是同性戀。”他又低聲重複了一句，一句無意義的解釋。
發生了那樣的關係，對象還是古澤，無論怎麽解釋都死無用的。狄駿已經撇過眼不再看他如同他就是惡臭的蒼蠅一般。
“你走吧。”
再怎麽解釋，也是無用的，孟複轉過身，關門輕輕的離開了。
原本什麽都沒有，失去了也不會覺得難過，他如是想。
可是，偏偏那些痛泛濫的一般的在他的體內流竄，難以抑製。
王秘書進門的時候，古澤辦公室裏已經滿是煙霧，而坐在辦公椅上的人手指上掐著的煙還泛著青色的煙火。
王秘書捂著嘴製止著咳嗽，“古總，要不要開窗戶？”
古澤抬起頭，仿佛才發現自己的辦公室窗戶都沒開，他點頭，繼續工作。
初冬的寒風吹進來很快卷走了一部分煙霧，室內終於變得清朗一些了。
“古總，孟複昨天被夜總會辭退了。”
手中的筆停頓了，古澤彈了彈煙灰又輕輕的吸了一口，“他現在在幹什麽？”
對於孟複會被辭退的消息，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您說以後不需要再監視，所以，對於他現在的情況我並不太了解。”
“好，你下去。我知道了。”
煙霧繚繞，像是一圈一圈不停歇的寂寞。
下了班，他便開車去了孟複家，出乎意料的開門的是孟毅，他望著古澤有些害怕，卻還是露出甜甜的笑。
“孟孟，這位大哥哥又來了。”
孟複正在擺著飯桌上的碗筷，正是飯點，對於突然到訪的古澤，他有些不知所措。該請這個人吃飯呢？還是就這樣站著不動像平時一樣。
“孟孟，不吃飯嗎？”孟毅拿手指戳孟複的胳膊，自顧自的坐下端起碗筷吃了起來。
幾個家常的小菜，紅燒魚，青椒肉絲，還有一個絲瓜雞蛋湯，很清爽，看起來很可口，孟毅吃的津津有味，小半碗吃下去了，卻見孟複還站著，“孟孟，怎麽不吃飯？還有那位大哥哥吃過飯了嗎？”
好似突然的回過神來，孟複對著古澤幾分拘謹，“古先生吃過飯了嗎？”
“沒有。”
“那讓大哥哥在咱們家吃吧。”孟毅興奮的邀請著古澤，他喜歡多一個人，喜歡熱鬧。
孟複望向古澤，“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裏吃一頓吧。”見古澤不反對，他轉身去廚房拿了一副幹淨的碗筷。
坐在仇人的飯桌上吃飯真的是頭一遭，古澤將筷子夾向那盤青椒肉絲的時候才覺得有幾分真實感。
孟毅照舊吃的很歡快，孟複卻是小心翼翼的，沒吃幾口就感覺飽了。
古澤食欲出奇的好，不知道是因為孟複的菜做的不錯，還是因為突然降至的愉快的心情。
平靜而又詭異的吃完了晚飯，孟複去收拾碗筷，孟毅看電視，古澤便靠在沙發上玩手機。孟複偶爾的會轉過頭特意去看客廳裏的情形，還好什麽事也沒發生。
孟毅聽著消消樂的背景音樂，探著頭瞟著古澤的手機屏幕，這是什麽遊戲，好好玩的樣子，然後便是越靠越近，直到整個身子都貼著古澤，臉頰也湊在了手機屏幕上。
“想玩嗎？”古澤問道。
孟毅高興的點點頭。
“其實這款遊戲看似簡單，要打到最高級也是很難得。”
孟毅不甚理解的望著古澤。
“讓你哥哥下載下來給你玩就可以了。”難得的多說了話，或許是吃飽喝足，他對孟毅隻是像對待普通的孩子一般。
“孟孟沒有手機。”
孟複沒有手機，這個時代的人竟然還沒有手機，難怪他從來沒看見孟複聯係過什麽人。
“給你玩吧，點擊相同的三個消掉，規則就是這麽簡單。”他將手機丟給孟毅，站起身走向了廚房。
靠在門邊，正在洗碗的人麻利的幹著活，“你沒有手機？”古澤問道。
“嗯。”他有些驚嚇的轉過頭，輕輕的應了一聲，繼而繼續的擦著廚房。
“為什麽不買個手機？沒有錢？”他繼續問道，神情平靜，就像問個普通朋友一般。
“沒有什麽要聯係的人，沒有必要浪費這個錢。”
其實明明已經擦幹淨了，卻是還是不停歇的擦，隻有手中有點事做的時候，他才不會拘束的站在古澤麵前一動不動，那樣的自己像是一個犯人。
“謝小姐呢？你不想聯係她？那天我走了，你們應該發生了不少事情吧。”
他知道依照孟複的性子一定會將謝真真推的遠遠的，因為在乎，因為害怕傷害，卻是仍舊固執的這麽問孟複，因為覺得有趣，因為覺得會讓自己的心情愉快。
“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分手了也沒必要聯係。”
更何況那天他的身後還有傷，能發生什麽呢？
“哦。”古澤點點頭，又道，“被夜總會辭退了？聽說是因為打了客人。”
“嗯。”
“僅僅是這個原因？應該不止吧，狄駿不會因為這樣就辭退你了，你可是他七年的獄友呢。”
難以啟齒，他真希望自己現在是個啞巴。
“他說我是同性戀。他討厭同性戀。”
還是說出了口，就好像嗓子裏卡了一根針一般的疼痛，他是真的很敬重狄駿，很感激狄駿在監獄裏對他的照顧。
然而，現在狄駿對他已是萬分的嫌惡。
先是驚訝，繼而是一閃而過的心疼，最後卻隻剩下了一聲冷笑，古澤反問道，“你不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