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太晚

  古澤四處的奔走,他的錢,他的禮品全部都送去了律師事務所,換來的卻終究是一個一個拒絕。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孟複已主動認罪了,接下來的就是法庭判決。


  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律師想辦法幫孟複脫罪。


  古榮生坐在他的家裏,敲著拐杖,怒道,“古澤,你鬧也鬧夠了吧,那個孟複,他坐牢了,應該高興才對,你去管他幹什麽!”


  “我愛他。”


  “你說什麽?!”


  “我愛他,您走吧,別管我的事。”他一邊說,一邊又在查找律師的聯係方式,沒有人接案子,哪怕肯接,給他的答案也是隻能盡量做到減刑。


  沒有征兆的,古榮生一拐杖掄到古澤後背上,“古澤,你怎麽能愛上孟複,你這樣對得起我和你媽?”


  古澤咬牙挨著疼,悶哼一聲,尤自諷笑,“我當年和何漫雨的時候,你也是說的這種話,不過是因為你和何家有恩怨,便不許我和她交往。那這次呢?因為孟複是個男人?對得起也好,對不起也好,我愛他。”


  “古澤,你什麽時候能顧一下家!”


  “我顧不了別人,我連孟複的都顧不了。”見他入獄,見他決絕的離自己而去,他卻毫無辦法。


  古榮生氣的說不出話來。


  古澤依舊那般態度,“您走吧,我怎麽做,您別管。”


  他又撥通了一個律師的電話,用那卑微的口wen,“喂,安律師您好……”


  依舊是毫無頭緒,他大口大口的抽煙,不知道古榮生什麽時候走的,傍晚的時候,他便接到了一個電話。


  “古澤哥哥,是我。”文雪言道。


  “文雪言?”


  這個女人竟然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他,他深深的斂了眉,徑直道,“你有什麽目的?”


  “我有辦法幫孟複。”


  “什麽辦法?”


  隱約的漂浮了一點希望,這讓他整顆心都跟著提起來,被一根線拉扯著,這線別斷,千萬別斷,他希冀著。


  “古澤哥哥,你娶我,我就幫孟複。”


  “嗬。這目的還真是不出人所料啊,”古澤諷刺道,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淺勾唇,“好啊,我娶你,我讓你做古太太,並且還會好好愛你。隻要,”眸色加深,“你救孟複。”


  “好,一言為定。我馬上回國來幫孟複打官司。”


  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孟玉經過及時搶救,已經挽回了一條性命,但卻永久的成為了植物人。


  古澤涼笑,不知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孟複用盡一切力氣要去殺孟玉,結果,孟玉卻還活著,孟玉活著,孟複的刑罰就能輕/一點。


  倒是矛盾的讓人難受。


  他又去了警察局。


  孟複依舊沒有出來看他,他對著那警察說,“幫我帶句話,他的花,我不想照顧了。”


  他站著等,果然,孟複出來了。


  孟複的手搭在膝蓋上,他看著古澤,淡淡的笑,“你騙我的,對嗎?”


  “是。”


  “你會好好照顧我的花,對嗎?”


  “嗯。”


  “那便好。”


  “為什麽不肯見我?”古澤問,目光殷切的投進孟複的眸子裏。


  “……”


  “孟複,你對我真殘忍。”


  “對不起。”他習慣性的道歉,低頭,看著兩手之間的手銬,“古澤,你忘了我吧,你去找一個女人喜歡。”


  “不,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孟複,你憑什麽決定我喜歡誰?”古澤捏緊了拳頭,恨不得把他的心掏出來看一看,孟複,就沒有一刻為了我想要活著嗎?

  “……對不起,我走了。”他站起身要走。


  古澤慌忙道,“等等,孟複,時間還沒到。別那麽急著走。”眼見著孟複抬起腳步,便道,“有你姑姑的消息。”


  孟複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古澤說,“我想牽你的手。”


  銀色的手銬晃動著,發出輕微的,又諷人的聲響,孟複緩緩的將手放在了桌子上,古澤迅速的伸手去握住他微涼的手。


  緊緊的握著。


  “在裏麵一定很不好過,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


  這次換做了他說“對不起”。


  孟複怔然的望著古澤,“古先生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是我不好,從頭到尾都是我不好。”手有些暖,是久違的暖,“你說姑姑的消息是什麽?不,她不是我和小毅的姑姑了,她是孟玉,是我的仇人。她是不是……沒死?”


  “是,她沒死,成植物人了。”


  失望溢滿雙眸,蒼茫道,“她真沒死,可我沒有機會再去給她補一刀了。”


  “這樣不是更好,她想動彈都動彈不得。”他無力的安慰著,“她一輩子都在病床上受折磨。”


  “也隻能這樣了,沒機會了。”


  明天就要上庭了,就要接受審判。


  一心想當律師,結果去法庭最多的時候,卻是因為犯罪,孟複失望的想,大抵他的一生都該活在陰冷潮濕的黑暗中。


  恍若荒涼的一個夢。


  睫毛微動,稍稍抬起眸子看對麵這人,古澤,你該高興的,卻是一副難過的要哭的樣子,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溫暖呢?


  太晚了,

  你給的溫暖太晚了。


  “時間到了。”警察站在一旁提醒著。


  “古澤,明天你別過來,我選擇了不公開審理,你進不去的。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在法庭接受審判的樣子。本以為不會再相見了,今天,就當是最後的告別吧。”他平靜的說著,那話語輕盈的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散。


  涼的,寒的,冷的,過去的種種,如虛幻被打破,“古先生,下輩子,你別遇到我了。”


  他站起來,被警察架著胳膊往裏頭走。


  “孟複,你有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


  期盼的,浮著一點希冀。


  他沒回頭,“不重要了,古澤,都不重要了。”


  “明天上庭,我會出席的,你什麽都不要說,乖乖的聽我的話,知道嗎?”他自他背後叫著。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


  “不重要了。”古澤喃喃的重複著他的話語。


  是,不重要了,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不重要了,明天,要不然你得到解救,要不然我跟著你一起入獄。


  忽的慶幸的一笑,孟複,無論如何,你都甩不開我了,下輩子,太遙遠,奈何橋上,你定會喝一碗孟婆湯將我忘的一幹二淨。


  我,隻要這輩子。


  ……


  他知道古澤肯定還在做些什麽,找律師,或者做那些無用的事情,他自黑暗裏失笑,有什麽呢?


  殺人犯法,天經地義,唯一可惜的是孟玉沒有死,這樣嚴重的故意傷害罪,大概也要判無期徒刑了吧。


  也好。


  這樣也好。


  他翻過身,手掌握緊又張開,如此反複,那上頭似乎還殘留著古澤手掌的餘溫。


  他張口欲吹一口氣,似是要把那溫度吹散。


  末了,又停住了,他把手掌貼在心髒處,這是現在唯一的溫暖了,舍不得了。


  竟也舍不得了。


  再次睜眼,已是站在法庭之上,奇怪,他竟是如此的平靜,無風無波無瀾,隻一隻腳,伸進泥潭裏,他渴望著聽那最後的一聲法槌敲下。


  一聲宣判。


  他就可以徹底的跌進泥潭裏。


  髒了一身,來生輪回,再清白的,幹幹淨淨的,不再遇上古澤,孟玉,這種種熟悉的人。


  隻是沒想到會遇見文雪言,那文雪言坐在辯護律師的位置上,他一張頭,看見了坐在下麵的古澤。


  他看見古澤動了動唇,“孟複,相信我。”


  他不明所以,法官問什麽,他都慌忙的點頭認錯,但見文雪言上去遞了一份司法鑒定的資料交於法官。


  他聽文雪言自信的口若懸河的辯論,一切的一切,都隻為了證明一點,他是一個精神病。


  明白了。


  恍然大悟。


  在中國刑法上,間歇性精神病者在發病期間是可以免除刑事責任的,因為沒有主客觀的目的,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那份證明他是精神病的資料是假的。


  他回過頭去看古澤,不,古澤,你不可以這麽做,一旦被查出來造假,你也會入獄,不,古澤,你放過我吧,我這一生隻能這樣了。


  我感謝你做的一切,我恨過你,我對不起你,我也隻有你。


  古澤深深的望著他。


  他在乞求。


  古澤何嚐不在乞求,孟複,拜托,拜托,再聽一次話吧,你曾說過,聽我的話的,再聽一次。


  他深深的咬了唇,扭過頭,打斷了文雪言的辯論,“不,我不是精神病,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本就不想活,孟玉殺了我弟弟,我就是想要她死。法官大人,你判我死刑吧。”


  古澤幾乎咬碎了牙,幾乎一顆心都在揪著疼,幾乎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厲害。


  文雪言倒是一片鎮定,“法官大人,他的精神病是家族遺傳的,發病期間自己全然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沒有主觀的意識,孟玉既然已經判刑,孟複根本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休庭五分鍾。


  文雪言悠悠的站在孟複身邊,湊在他耳旁,輕聲道,“你會感激我的。”


  “是古澤拜托你的?”


  “是。”


  孟複的眸子冰封一般,沉靜的問,“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的人多半是精神病,你知不知道被發現了,古先生又會怎麽樣?”


  “孟複,我可從來沒有打輸過官司。”她洋洋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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