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認熊
“小林，咱們都是自己人，還有什么話不好說呢？”曹曉紅心中對林遠方是無比感激，這個時候也在旁邊幫腔說道。
“說起來倒是也沒有什么。”林遠方說道，：“我們經貿委下屬企業的一批貨物，被質監局執法大隊給扣了，這不，通知我們下午去繳納四十萬元罰款。”
方勝利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問題竟然是出在他這邊。林遠方幫了自己這么大忙，解決了寶貝女兒的這么大問題。自己這邊的下屬卻去扣了林遠方的貨物，這話如果傳揚出去，讓他方勝利的臉面往什么地方擱？
“這個執法大隊，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簡直是胡鬧臺！看來不整頓一下是不行了！”方勝利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對林遠方說道：“林老弟，你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我立即打電話給執法大隊的大隊長，讓他當面過來向你做檢討！”
“方哥，沒有必要這樣吧？不合適！”林遠方連忙攔著方勝利，他誠懇地說道：“執法大隊沒有錯，錯的是我們經貿委下屬企業。他們也是秉公執法，我們怎么能夠讓他們作檢討呢？”
“什么秉公執法？秉公執法也要看看對象！這么大的行動，也不向局領導匯報，這分明是無組織無紀律！”方勝利下定決心也替林遠方出氣，“林老弟，你別管了，這事就交給我處理。”
他抬起手腕又看了看手表，對曹曉紅說道：“小紅，你先帶蕊蕊去飯店，我這邊和咱老弟先去把事情給處理好，隨后就到。”
林遠方剛到經貿委，事情繁多，所以也想快刀斬亂麻，盡快把第一電纜廠的事情處理好。見方勝利執意要陪他過去，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然后三個人一起下了樓，上了曹增強的車，往第一電纜廠天陽市經銷部去了。
電纜廠經銷部里，經貿委副主任劉一峰和電纜廠李廠長正在圍著質監局執法大隊大隊長說著好話，央求執法大隊不要把經銷部五十萬電纜全拉走。
“王隊長，我們經銷部中的貨物中，不合格的產品只是占其中一小部分，你們把那些不合格的產品拉走，我們沒有意見，但是要把全部產品拉走，這也太……”劉一峰一邊給王隊長遞著香煙，一邊陳情道。
昨天李廠長向他匯報問題時，并沒有跟他把問題完全說清楚。當時質監局執法大隊作出沒收貨物，罰款四十萬元的時候，只是檢查出一個批次的產品不合格。其余產品并沒有檢查，質監局執法大隊就作出了全部沒收，罰款四十萬元的決定。這個情況，李廠長也是趕到經銷部之后才了解的。
“其他產品雖然沒有檢查，但是并不代表就是合格的！”王隊長對劉一峰遞到面前的紅塔山視而不見，冷冰冰地說道：“究竟合格不合格，要等我們拉回去做過詳細檢測，才能夠得出結論。”
“王隊長，你們可以現場進行檢測，只要是產品不合格，你們只管拉走，我們認打認罰。但是那些合格的產品，能不能給我們留下？”李廠長也在旁邊陪著小心，他心中納悶，質監局執法大隊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會做出這樣違背常規的處理方式？他也私下里詢問了經銷部經理，他們說并沒有得罪質監局什么人啊！
“這個質檢程序，是你們說了算還是我們質監局說算？”王隊長冷哼了一聲：“你們也不要說什么了，你們經銷部的所有產品，我們都要拉回去！”
王隊長的叔叔就在距離邙南第一電纜廠經銷部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電纜經銷部，但是卻競爭不過邙南第一電纜廠經銷部，于是就讓王隊長幫他整一整第一電纜廠經銷部。就當時來說，因為低價競爭，電線電纜只能在材料成本上進行壓縮，不合格是普遍現象。相比之下，邙南第一電纜廠的電線電阻率超標還不算嚴重。質監部門對這種情況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上面有統一行動了，就組織起人馬，去打一打，過后就又放松起來。平時即使檢查，被查獲之后，也是象征性地交個三五萬罰款，也就過去了。從來沒有像王隊長這樣，對第一電纜廠硬抓著不放，要把所有貨物沒收，還要罰款四十萬，這簡直是往死里整。
很快，車就開到了中州路上。林遠方對前面的司機說的：“再往前，在定鼎路口往北五十米左右。”
“林老弟，你們電纜廠經銷部也在定鼎路口？”方勝利忽然間問道。
“對啊。”林遠方點頭。這是昨天劉一峰告訴他的，他本人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個經銷部。
方勝利卻沉吟了一下，對司機說道：“小劉，先靠邊停一下。”司機小劉依言把車停在路邊。
林遠方和曹增強都有點奇怪，不知道方勝利為什么要讓車停下來。
“這事怕有點古怪。”方勝利說道，“林老弟，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說著方勝利就拿出大哥大，撥通了辦公室主任的電話：“老李，我問你一個事。你上次跟我說過，說執法大隊王大強的叔叔不是開了一個電纜經銷部嗎？”
原來，三個月前有一次方勝利和辦公室李主任一起乘車路過定鼎路口，李主任指著路邊一家頗具規模的電纜電線經銷部對方勝利冒了一句，這就是執法大隊王大強叔叔家開的。現在方勝利又來到這個地方，立刻想起了這么一回事。
“是啊，方局長。”李主任不知道一把手為什么會忽然間問起這個問題，他還是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就是上次路過定鼎路的時候，我給你指的那一家。”
“嗯，我知道了！”方勝利點了點頭，掛了電話。扭頭看林遠方正望著他，他就說道：“林老弟，這中間怕是有什么貓膩啊！你看……”他伸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家門面說道：“那家電纜經銷部，就是我們質監局執法大隊王大強叔叔家開的。再過去路口，就是你們邙南縣第一電纜廠的經銷部。現在王大強去查了你們電纜廠經銷部，還開出了巨額罰單，這里肯定是有問題！”
“方哥，那你的意思是？”林遠方望著方勝利，這涉及到質監局內部的事情，他還真不好發表意見。
方勝利沉吟了一下，說道：“走吧，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
于是小劉又發動著車，過了路口，到了邙南第一電纜廠經銷部停下。方勝利、曹增強和林遠方分別下車，走進了經銷部。
“主任！您怎么來了？”
“局長，您怎么來了？”
經銷部里同時響起兩種不同的聲音。質監局執法大隊王大強隊長和經貿委副主任劉一峰、電纜廠李廠長同時叫道。
林遠方沖劉一峰和李廠長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這邊方勝利卻沒有理會王大強，只是背著手，四下里打量著電纜廠經銷門市部。
王大強見劉一峰和李廠長向方勝利旁邊那個人恭敬地叫著“主任”，就知道事情有點不好。又見一把手方勝利冷著臉不理睬他，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起來，小心翼翼地跟在方勝利身邊，望著方勝利的臉色再次叫道：“局長……”
“哦，王隊長啊！”方勝利仿佛這個時候才看到方勝利，他問道：“你們這是在……”
“報告局長，我們是在這里進行執法檢查！”王大強說道。
“怎么樣一個結果呢？”方勝利往經銷部的沙發上一坐，然后招呼曹增強和林遠方一起坐下，這才不慌不忙地問道。
王大強心中更是不安起來，心說這次恐怕是要踢到鐵板上了。他硬著頭皮說道：“經過檢測，發現這個經銷部的電纜電阻率不合格，超過國家標準百分之三。如果長期使用，可能會因為電纜過熱而引起火災，因此，我們執法大隊對這家電纜經銷部下了罰款整改通知。”
“嗯，罰款整改通知書呢？拿過來我看看。”方勝利不動聲色地說道。
“這……”王大強遲疑地說道。
那邊林遠方看了劉一峰一眼，劉一峰立刻心領神會，讓經銷部經理把處罰通知書拿過來，交到方勝利的手中。
“沒收全部貨物……罰款四十萬元。”方勝利低聲念了一遍，然后把罰款通知書隨手放在一旁，問王大強道：“經銷部所有貨物都不合格嗎？”
“目前發現的有一個批次，其他的……其他的還沒有檢測。我們準備拉回到執法大隊進行全面詳細的檢測。”王大強期期艾艾地說道。
“胡鬧，簡直是胡鬧！”方勝利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王大強，我們是國家工作人員，不是土匪，更不是強盜。怎么能夠在沒有對貨物進行檢測的情況下，就作出全部沒收的處罰決定呢？”
“方局長，我們……我們也不是全部沒收，是拉回去檢測，如果不合格的話，再全部沒收……”王大強張著嘴，還在強辯。
“不是全部沒收？”方勝利抓起罰款單抖動起來，“王大強，你自己看看，這處罰通知上寫的是什么？”
王大強這才垂下了頭，不敢吭聲。
“誰給你的權力，在沒有對貨物進行全面檢測的情況下就全部沒收，還開出巨額罰款？”方勝利繼續說道：“作為國家公職人員，你怎么能夠濫用國家交給你的權力呢？”
“方局長，我錯了！”王大強低著頭說道。方勝利平時說話都是和風細雨的，很少像今天這樣大發雷霆，而且還是當著這么多外人的面，絲毫不給他留一絲情面。王大強即使再笨，也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方局長既然能和那個年輕的主任一起過來，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所以王大江不敢再做任何狡辯，乖乖地承認錯誤。
“既然錯了，就要立即改正！”方勝利說道：“王大強，你們立即組織技術人員，對這里的貨物進行全面檢測，然后根據檢測結果進行處理，記住，一定要秉公執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允許摻雜進一絲一毫的個人情緒！”
“是！”王大強小聲地應道：“局長，請您放心，我們這次一定會秉公執法，嚴格按照有關制度和條例進行檢測。”
“嗯，這就對了嘛！”方勝利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站起身來說道：“大強啊，其實你們執法大隊在大方向上做得沒有錯，最近天陽市的電線電纜是很出了一些問題，局領導也接到不少群眾的舉報。所以局里也在考慮，在全市范圍內進行一次電線電纜質量大檢查。你們執法大隊是先行了一步啊……”
他伸手拍了拍王大強的肩膀，說道：“大強，定鼎路是天陽市五金電料銷售一條街，電線電纜經銷部也很集中。我看你們執法大隊應該以定鼎路為突破口，展開一次全面的清查行動。時間嘛，今天下午就可以開始。考慮到你們執法大隊的力量薄弱，我準備調局里其他科室的同志來配合你們……”
方勝利這話一下子摧毀了王大強心理的最后防線。他本來心中還有一絲僥幸。你方勝利是一把手又如何，這個邙南第一電纜廠天陽市經銷部的產品本來存在不合格現象，總不能是因為你是一把手，就全部抹去了吧？局里也不是你方勝利一家的天下，真要是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就把這件事情捅出去，看看你最后怎么收場。
但是現在方勝利這么說，分明是已經知道，他叔叔在定鼎路開了電線電纜門市部，也知道他為什么過來查邙南第一電纜廠的經銷部。說實話，如果真的比起產品質量來，自己叔叔的那家電線電纜經銷部恐怕是更差。如果邙南第一電纜廠經銷部只是某些批次的產品不合格，自己叔叔的門市部里恐怕是所有產品都不合格。真要是處罰起來，恐怕叔叔的心血全部完蛋了。而且方勝利已經說了，要抽調局里其他科室來配合他們這個大檢查，那么即使王大強想讓執法大隊在檢測數據上搞鬼，恐怕也不可能了。誰也不會傻到為了他王大強的叔叔去得罪質監局的一把手。
“局長，其他科室的同志就不用了，請你放心，我們執法大隊完全由能力dúlì完成這個任務！”王大強望著方勝利，懇求道。
“真的能夠完成？”方勝利慢條斯理地說道。
“請您放心，絕對能夠完成！”王大強站的筆直！
“那好，這個工作就交給你們執法大隊來完成吧。”方勝利微笑了一下，又說道：“到時候如果完成的效果不理想，我可要調其他部門的同志來幫忙了！”
“是，是，局長，我明白！請你放心！”王大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連聲答應道。方勝利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他這邊不把邙南第一電纜廠的事情處理好，那么方勝利這邊隨時就可以派人去檢查他叔叔的經銷部。即使他叔叔的電線電纜經銷部可以躲得過一時，但是躲不過一世啊。按照目前電線電纜的行情，如果全部賣合格的產品，絕對是賠本的生意。自己叔叔如果要做這個生意，經銷部里肯定會有不合格的產品，也就是說，在這件事情上，自己除了乖乖聽從方勝利的安排外，沒有別的辦法。雖然他不想放過邙南電纜廠經銷部，但是卻不想自己叔叔和邙南電纜廠經銷部玉石俱焚，更何況嚴格來說，邙南電纜廠經銷部只是有部分產品不合格，自己叔叔的經銷部如果被檢查了，幾乎會全軍覆沒呢？
這時見事情已經進入了尾聲，劉一峰和李廠長就過來和林遠方說話。林遠方就伸手為他們介紹了方勝利和曹增強。劉一峰和李廠長心中那個激動與驚喜就別提了，還是小林主任厲害啊，簡直是手眼通天，連市zhèngfǔ副秘書長和質監局一把手都認識，跟著這樣的老板，自己才會有前途啊！
他們畢恭畢敬地向曹增強和方勝利問好。對于他們這樣縣里的小干部，曹增強和方勝利根本不感興趣，看在林遠方的面子上，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手輕輕一滑，就算握過手了。和他們對林遠方的熱忱勁頭真是天壤之別。這種情形看在劉一峰和李廠長眼里，更是又羨慕又佩服。
林遠方把劉一峰和李廠長拉到一邊，對他們叮囑道：“今天的事情，你們一定要保密，回去不準亂說啊！”
劉一峰和李廠長連連點頭。
林遠方知道，想讓他們保密是不可能的。這種事情，越是讓他們保密，他們越是會去大肆宣揚，對林遠方來說，真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