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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殺人夜(五)

  在周野和紅袖兒麵前,陳積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自己已經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但是在步顏麵前,自己如果再這麽解釋的話,那結果隻會是死的更快。


  他隻能這麽說,半真半假,即使步顏相信的可能性為零。


  果然,步顏聽完之後直接笑出了聲,她的雙眼裏滿是血絲,就那麽盯著陳積道:“陳公子的辯解太過拙劣,這個理由請恕小女子不能接受了。”


  她的身子依舊在微微顫抖,陳積完全可以理解她的仇恨,如果換做自己去經曆她的那些事情,他的反應隻會比她更激烈。


  步顏小時候的家境還算勉強可以,父親是個落魄的書生,平時靠著教書寫字養活三代四口。家裏在城外還有幾畝薄田,每年也能落下點餘糧餘錢。


  這樣的日子雖說略有清苦,但好歹不愁吃穿,和城裏大多數的人家相差不多。


  家裏的變故從她六歲的時候開始。


  步顏的父親雖說屢試不中,但畢竟是讀了十幾年書,多少有點才情,再加上本來長的也還不錯,然後就被一富商家的小姐看中。


  那家小姐本來是有個上門女婿,隻不過嫌棄那女婿太過粗鄙庸俗,便直接找了個理由解除婚約將他掃地出門。


  之後,富家小姐便開始邀請步書生進府,教自己讀書練字,一來二去便教到了床上,行起了苟且。


  再之後,步顏的母親便收到了一封休書,附帶富家小姐贈送的百兩白銀。


  步顏的母親屬於那種傳統觀念裏的柔弱女子,溫良淑德。收到休書之後並沒有找去富商家中鬧事,而是將銀兩交給婆婆之後,在當天晚上用剪刀劃破了手腕。


  步顏祖母的脾氣和自家媳婦兒不一樣,她將那一百兩銀子直接扔到了富商門口,並且破口大罵了足足一個時辰,最後咬著牙和兒子斷絕關係。


  自那之後,家裏隻剩下一老一小,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擔了起來,擺攤種田,洗衣做飯,十幾年來沒有餓過步顏一頓飯。


  步顏有這樣的母親和祖母,自然是非常懂事。


  她本來想的是,自己現在已經長大,家裏的那些農活生計也都會,是時候讓老人休息休息,安享晚年。


  然後,那場意外就出現了。


  陳積知道,此時的步顏時刻處在爆發的邊緣。


  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她的這種克製已經達到了某種變態的地步。


  對此,陳積十分理解。但他不想就這麽背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罪名,然後再被活活燒死。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這是事實,步顏姑娘,你確實抓錯人了。”


  步顏依舊在添著木柴,這次的她頭也沒抬,隻是嗬嗬笑道:“小女子雖然不怎麽認識陳公子,但總算還不笨,陳公子身邊的人都是眼盲了不成,換了一個人還伺候的這麽勤快?”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陳積在說出這話的時候,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這張臉和那叫陳積的有九分相似。”


  “小女子確實不信,陳公子現在還是說些遺言比較好,比如惡有惡報的時候,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有多少後悔?”


  步顏似乎感覺柴火已經堆的差不多了,收手之後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繼而又道:“我現在隻對陳公子的求饒感興趣,當然,你現在不求也沒什麽關係,等這柴燒起來的時候我再聽,也是一樣的。”


  陳積低頭看了看那些已經圍到自己腰上的幹柴,然後再次和她對視道:“到時候的我怕是隻會慘叫,不會求饒了。我知道你不相信,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也和你一樣不信。但是,這種事情是很容易證明的,我現在就可以拿出證據給你看。”


  步顏自然不會相信他的這些說辭,隻不過此時的她突然有些煩躁,這陳積在醒來之後,臉上的表情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什麽驚慌失措,或者絕望無助,一直都是這麽的平靜,說話也全都是不緊不慢。


  這種表情和態度和她預想的相去甚遠,這種富家公子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應該是十分惜命的大喊大叫,乞求饒命嗎?

  好吧,那就看看在柴火燒到身上的是,他還能不能這麽鎮定吧。


  陳積見她沒有反應,隻得繼續道:“我知道你在害怕,害怕真的抓錯了人,所以才會裝作鴕鳥,自欺欺人,同時還在心裏不斷的自我催眠:我沒抓錯,我沒抓錯。”


  “砰”的一下,還沒等陳積說完,他的腦袋上就被一條胳膊粗的槐木棍狠狠的抽了一下。


  步顏扣住他的脖子,眼眶之中的血絲愈發明顯,她的聲音似乎是擠出來的:“陳公子,自己想說什麽就直說好了,我聽著呢。不過你可得說的快一點,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陳積的太陽穴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被擦破了皮,他的腦袋暈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隻不過心裏卻是又鬆了口氣,步顏的反應過激,恰巧說明剛才自己的那番話並沒有猜錯,至少沒有完全說錯。


  一些念頭在腦子裏閃過之後,陳積繼續開口道:“此去向東,大概將近千裏遠的地方,在十年前有個齊國,你應該知道吧,我就是從那兒來的。”


  步顏似有嗤笑,隻不過陳積隻當沒有聽到,然後繼續道:“直到上上個月,也就是六月份的時候,我才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和和這陳積長得如此相像。至於那人為什麽告訴我這件事,以及我為什麽被安排在這個位置,這裏麵涉及的秘密太多,就連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所以就不告訴你了。至於那陳三公子是怎麽被弄死的,這件事倒是容易證明,如果你不想和那陳積一樣枉殺無辜的話,可以找時間去問問紅豆館的柳娘,在七月十八的那天晚上,陳三公子喝醉的時候是不是被幾個鬧事的人誤傷打暈過,我們放出的消息是他被打暈,實際上是已經死掉了。”


  步顏聽著陳積一字一句的講述,語速還是剛才那般不快不慢,不知怎的,她的心開始慢慢向下沉。她不確定這些事情的真假,但是以這人現在的神情來看,自己如果真的去問那什麽柳娘的話,結果肯定是和他說的一樣。


  “這也可能都是你們事先串通好的!”


  “就為了在日後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而且毫無背景的小姑娘?”


  “你現在還以為我是手無縛雞之力?”


  陳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我隻是在你剛才的假設上反推事情的可能性而已。當然,如果步姑娘感覺向柳娘求證太麻煩,我倒是還有個證據。”


  “什麽證據?”


  “你從我這句話裏聽到了什麽?”


  步顏有些沒有聽清,還以為他的嗓子被自己扣過後有些不太舒服。然後僅僅片刻之後,步顏的心頭一震。


  他的這句話,好像是用哪兒的方言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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