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卿氏來訪
李婉柔被黑衣人扛在肩上,一路顛簸,隻認得這似乎是回相府的路,不用猜她都知道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是誰了。
能有膽子深夜翻牆進入相府的,隻有南宮承德這個當朝太子一人敢為。
南宮承德一路將她扛回,入了她的小院中才將她放下,卻沒有絲毫的臉紅氣喘,看來身體恢複的不錯,跟那日眾人麵前的模樣宛若雲泥。
雖然剛剛經曆了那些事,但是兩世為人的李婉柔何等大事未曾遇過,不過片刻就鎮定心神,打趣道:“太子的身體看來還是不錯,這幾日沒有病發吧?怎麽突然有興趣來找我了。”
南宮承德卻變得如同初遇那般冷峻,俊朗的臉龐上若有寒霜:“我不來,你可能已經被那些人羞辱致死了。”
李婉柔聞言沉默,細細思索。
李詩馥肯定不會是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她不會舍得把她自己搭進去的,而那疤臉男絕不會是突發奇想來羞辱她們,自己也未曾得罪任何人,如果說真的有人想要加害她的話,那就隻有……
李婉柔抬頭望向南宮承德。
南宮承德咧嘴一笑,心裏愈發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結盟是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他就覺得這個女人不同凡俗,如今再次映證了他的想法。他點點頭道:“不錯,的確就是你想的那樣。”
李婉柔娥眉微皺:“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我如今還沒有和他們對抗的力量,他們若是插手,會讓我在相府舉步維艱。”
南宮承德卻搖了搖頭,抬步在李婉柔麵前彳亍,輕聲說著:“今日他們應該是在試探,而我出手剛好證明了他們的試探,不過這也沒什麽關係,早一點知道和晚一點知道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有我這個兄長在東宮震懾,他們暫時還分不出心思來找你麻煩。”
李婉柔略微點頭,今夜這件事的主使者定然是十位皇子之一,不過不能確定是哪一位皇子罷了。他們策劃之前,肯定會故意將消息傳入東宮,出手的目的也很簡單,想看看太子是否真的病危臥床無暇他顧,否則,按照這位太子的性格,於情於理都會救下李婉柔。
而南宮承德既然出手了,甚至都不用他親自出手,都證實了他們的想法,他的身體絕不是表麵上那麽不堪,至少,奪嫡還是能夠一爭的!
“不過,我卻也從他們的出手中嗅到了一兩絲信息,也算是禮尚往來吧。”
南宮承德嘴角微翹,看見李婉柔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這又才繼續說道:“我意氣風發時身領三十萬軍隊,朝堂之上得臣子有半數都支持我。都想要扳倒我,一兩位皇子是做不到的,我本以為我這十位弟弟會同氣連枝,先將我解決點再說,如今看來,他們並不是鐵桶一片。”
“看來我這些弟弟至少分為兩個陣營,第一個陣營是對我下毒的一方,他們不知道你已為我解毒,但他們親手下的毒自己非常清楚,我是堅持不了太久的,因此他們絕不可能再來試探我。”
“第二個陣營應該並未參加對我下毒一事,但是我前段時間的宮宴突然現身,他們不知道具體情況,這才策劃了今夜的事來試探我。十位皇子雖說都不簡單,但真正有能力有魄力的不過那幾位而已,下毒這種事想必是我的二弟想出來的吧,至於今夜這種齷蹉事,也隻有湘妃娘娘才敢想敢做,如此猜測,那兩個陣營也就非常分明了。”
仔細聽了南宮承德的分析,李婉柔自己又在心中推敲了一番,確實他的想法極有可能是正確的,看來這位太子也不是一位簡單的主,僅僅從今夜這件小事中就得到這麽多的信息,一刹間就將自己的劣勢與差距拉回。
看到李婉柔坐在那裏沉吟思索,南宮承德停下腳步,將身子湊近李婉柔的臉;“怎樣,本太子的推論是否完全正確,是不是突然覺得本太子智勇雙全。”
“滾!”
……
一大早府中就沸沸揚揚的,兩位小姐差點被羞辱的消息立馬傳遍了全府,據說昨夜大小姐還是被巡行的禁軍送回府的。
李相聽聞此事伯顏大怒,當日就進宮麵聖,要求聖上徹查此事,皇上知道之後敕令禁軍加強巡遊,可是查卻是毫無可查,兩個主犯早就成了屍體,讓天策府的從何查起,整天麵臨李相的詢問,一時間倒是把天策府的幾位大人腦袋都要愁大了。
親生父親的怒火可是並未讓李婉柔感覺到絲毫的親情暖意,李婉柔冷冷一笑。
她那位父親擔心的隻是自己能不能安穩的嫁入皇家,真正擔心自己女兒嗎?那可未必,可能隻是擔心李詩馥罷了。
“小姐,聽聞大小姐回來之後就變得有點瘋癲,宮裏來得太醫來診斷時候說是精神受了刺激呢。”芙蓉小心的湊過來,給李婉柔說著自己剛剛聽來的消息。
李詩馥的事今早她就聽府裏的幾位家丁談論過了,一醒來就大發脾氣,又砸了些值錢的事物,浪費府裏的錢財而已,如果她真的相信李詩馥這樣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瘋了,那就是她李婉柔瘋了。
李詩馥真是好心機,不過應該也有她母親趙氏的功勞,借這件事多做些苦肉戲,讓老夫人和李相對他們又關心了一些,這麽一來她們近日動搖的地位又重新穩固起來,二來借此傳出消息明哲保身,借此在府中養身子,不管是誰,都不會再輕易的加害她。
李婉柔冷冽一笑,真是好手段,這樣一來,被針對的就是自己了。
“行了,等會你再拿點珍貴藥材去看望看望我的大姐吧,說我也受了驚需要休養,不便親自探望。”李婉柔如是吩咐芙蓉。
不管怎麽說,一家子再怎麽分崩離析人心渙散,麵子功夫要做到位。
芙蓉突然說道:“小姐,二夫人帶著暖玉小姐來看望你了。”
李婉柔想院門外望去,卿氏帶著暖玉正漫步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的幾個丫鬟還提著一些東西,不難猜應該是來看望自己的,李婉柔眼裏閃過一絲精芒,心裏突然有個想法,她起身到院門口,等著這行人的到來。
真是恰逢其時。
“真是麻煩二娘了,居然親自來看望我,這些東西讓丫鬟送來不就好了嗎,何必勞煩你親自走一趟。芙蓉,將這些東西放置到院裏去。”
李婉柔做出一副驚後初愈的樣子,行路間細腿仍在悄然打顫,將丫鬟手中的禮品接過手後,轉給芙蓉讓她放下。
這一切都被卿氏悄然看在眼裏,卿氏溫和的接過李婉柔的手,牽著她到院裏坐下,一開口言語輕和柔軟,仿似春雨潤田秋風撫物。
“怎麽叫麻煩呢,你我乃是一家人,出了這等大事二娘自然要親自來看望看望,你這孩子自幼喪母,沒了母親的關愛,二娘雖不是你親娘,卻一直將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啊!”
李婉柔也不是真正的十來歲的小姑娘了,倒不會被卿氏這套說辭騙了身心,這種官場套話哄哄暖玉還成,哄騙自己卻是不夠的,將自己當做親生女兒看待,那早些年又做什麽去了,今日才來表態。
不過想歸想,李婉柔嘴上可還是要致謝的:“多謝二娘,女人也一直把府內的各位額娘當做親生娘親侍奉呢,不知二娘可否去看望大姐呢,情況如何?”
卿氏見李婉柔並未作出任何回應感激的動作,倒是向她詢問起李詩馥的情況,心裏對李婉柔作出判斷,這定不是個尋常女子。
“你大姐情況可比你差多了,精神受了刺激,身體又受了寒,沒有幾個月可是養不好了。”
李婉柔露出濃濃的擔憂:“真是為姐姐擔憂呢,想必父親和老夫人也非常擔憂姐姐的身體,這次真是煩勞了府中的人。”
卿氏聞言,雙瞳微縮,鎮定了半晌才開口道:“你父親和老夫人擔憂那是正常的,畢竟是自己的血肉至親,誰忍心自家人出些災事呢。”
李婉柔嫣然一笑,那一瞬如同牡丹綻放,我花開後百花殺,世間的一切都被她奪了顏色:“真的嗎,我想二娘心裏也不想姐姐出這種事,她可是相府的寶貝,她一出事,我想父親連早朝都不想去了,老夫人也肯定忘了趙氏之前的過錯,隻一心想著姐姐呢。”
卿氏盯著李婉柔天真無邪的笑容,心裏卻有一股寒氣在滲透,這不過十三餘歲的孩子,怎麽會有如此城府?
“暖玉,你最近光顧著嘴,這怎麽行呢,去幫幫芙蓉安置東西,也算是鍛煉一番,就算是相府的千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今後還怎麽操持夫家的事宜。你姐姐又隻有芙蓉這一個丫鬟,她一個人也挺勞累的。”
“好的,娘親。”
暖玉什麽都不懂,娘親的話可就是最大的命令,蹦蹦跳跳的向芙蓉走去,要幫芙蓉的忙,這倒把芙蓉驚嚇了一番。
“你們幾個就先回院子裏忙自己的事吧,我在這裏和三小姐談談心,也用不上你們。”
卿氏朝著身旁的幾個丫鬟揮揮手,那幾個貼身丫鬟識趣的就退了下去。
看見卿氏將身旁的人都支走,李婉柔這才收起自己漫不經心的態度,端坐起來。
“婉柔,你是一名極聰慧的女子,既然如此,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將那些無所謂的前言省略了吧。”
卿氏也變得凝重,她不再小看自己麵前的小丫頭片子,而是當做一個真正的同齡人來對待,有些時候,相貌年齡不是最重要的。
“婉柔也等二娘這句話很久了呢,即使我再計謀如天算無遺策,在這偌大寬深的相府裏卻也是孤掌難鳴。”李婉柔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這位二娘是否值得依靠還得兩說,不過從目前的的形勢來看,她是自己在相府的最好選擇。
“看來咱們的共同敵人是一樣的,而你已經有了和我結盟的意思,可是就算是結盟我們都得拿出點誠意出來,趙氏操持相府多年,早已經根深蒂固,我們扳倒她可是很不容易呢。”卿氏溫柔的撫摸自己額前的青絲。
當初進入相府是她正是風華正茂之時,可是卻處處被趙氏打壓,壓製的她不能呼吸,為了護佑自己的女兒安穩長大,她已經忍氣吞聲的十幾年,她最美好的年華已經被消磨了,
卿氏將自己頭上出現的幾根白發拔掉,她要拿回屬於她的一切,這一切,本該就是她的!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難道我給的誠意還不夠嗎?我記得二娘以前可是完全被趙氏壓製呢,如今突然有了些本錢對抗,真的就忘了嗎?”
李婉柔盈盈笑道,她的誠意可早就提前支付了,若是沒有了她的誠意,今日卿氏能否鼓起勇氣來找自己,可還是兩說呢。
權力啊,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一旦有人沾染,就會渴望得到更大的權力,並且願意為此粉身碎骨赴湯蹈火,而且這個過程還是不擇手段的。
“果然是你搞的鬼……”
卿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先前那突然被分割出來的權力來得實在是太蹊蹺了,趙氏做了這相府女主人幾十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可是偏偏唯獨這次,老夫人居然將趙氏手中的權力核心分給了自己一些,若是背後沒有人暗中推波助瀾那是絕不可能的!
先前她就懷疑這個李婉柔,不過覺得她年紀太小不大可能,今日卻證實了之前的想法,這個李婉柔,真的不簡單,究竟是什麽時候起開始變化的,自己雖然不大插手府中的事,可是卻在暗中觀察了這麽多年,可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
李婉柔也算是人精了,自然知道此刻的卿氏心裏在思索什麽,多半被自己的心機與老練震驚,是啊,誰又能想到自己能夠重生,誰又能想到,這具十三歲少女的驅殼下,潛伏的是一個想要撕碎前世死敵的惡魔。
兩人都在心中仔細思索,四周倒是突然沉默了,隻能聽到隱隱傳來的暖玉與芙蓉的笑聲,兩人都緩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拿出我的誠意,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卿氏淡淡道,一個做了十幾年都未曾出過事端的二夫人,她此刻也拿出來自己的誠意與態度,
“什麽消息?”
李婉柔非常好奇卿氏能給自己什麽誠意,或許這相府內還有些她未曾知道的隱秘吧,畢竟前世有些事情她也並不清楚,當時被南宮容稷擾的心神迷離,各路皇家鴻門宴更是讓她九死一生,鬼門關裏來來去去。
“我可以非常準確的告訴你,你的母親秦歡顏並不是正常死亡!”
卿氏淡淡一句話,卻在李婉柔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大浪!
母親的死本就是她心中的疑團!母親是將門之後,身體健康,怎麽會在嫁入相府之後短短幾年內病逝!而且她出生時全身烏紫,疑似母親被人下毒,所以她也就落了個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寒病!
李婉柔精致的麵龐變得有些猙獰,她的手扯住自己的蜀繡裙,精密縫製的裙衣竟被她撕裂!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問道:“說!是誰害了我的母親!”
每次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受到了委屈,都能夠倒在自己母親的懷裏痛哭,有母親撫摸她們的頸背,安慰她們。而自己呢,卻隻有找個月下無人的時候,陪著彎月痛哭一番罷了,自己自小就在相府裏受盡了委屈,甚至有些低劣的下人都在私下嘲諷自己,可她又能怎麽辦?
她不怪自己那苦命的母親,她恨那些害了她母親的人!她要把這些人咬成碎片!千刀萬剮!
卿氏溫柔一笑:“婉柔你也是極聰慧的女子,怎麽會猜不到呢,當時趙氏在相府可謂是風頭正盛一時無兩,可就在這時你母親突然嫁入,老夫人非常喜歡歡顏,而且歡顏可也是有名的美人,李相極為寵幸她,而且嫁入不久就有了身孕,你說誰該擔心她的地位不保,會做出些殘忍不堪的事呢?”
“趙氏!我必將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李婉柔流下血淚,嘴唇被她咬的溢血,絲絲血跡滴落到羅衣上,綻出朵朵血梅。
前世她未曾查明母親的真相,竟被一直蒙在鼓裏,可這一世既然得知加害母親的凶手,怎可放過!
嗬嗬,趙氏,你必死的理由又多了一條!不,絕不會讓你如此輕易的去死!
卿氏見李婉柔悲切不已,輕微搖搖頭,說起來李婉柔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自己這十幾年來雖然忍氣吞聲,但是卻護佑了暖玉周全,讓她不至於如同李婉柔一般受盡府中人的冷眼旁觀熱嘲冷諷。
既然今日來得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就離去吧。看李婉柔這幅悲傷的模樣,肯定不能再談了,接下裏的合作事宜,隻能以後再談了,不過看樣子,李婉柔是不會輕易的放過趙氏,這對自己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李婉柔年歲尚小,而且終將出嫁,待她們合作扳倒趙氏之後,相府,隻能是她卿如玉的!
“暖玉,我們走吧,讓你婉柔姐姐好生休息,看來她確實有點受驚了,需要靜心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