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俠仗義”
因為十日祭,孫子謙一直守在門邊,天真地等待蕭林的鬼魂歸來,所以蕭林敲門時他才能那麽快開門。
這晚孫氏祖孫都睡得不踏實,時不時睜開眼,看守在旁邊的蕭林還在不在。
他們太害怕這是黃粱一夢,空歡喜一場。
蕭林也沒睡,她明白孫氏祖孫的患得患失。每當他們看過來便報以甜甜的微笑,無言地告訴他們;她在,永遠都在。
漫長的黑夜終將過去,慵懶的秋日枕在恍如大塊大塊簇新棉絮的雲層,碎碎散散的陽光落在地麵斑斑駁駁。
昨晚光線太暗,蕭林腦裏又隻想著孫氏祖孫,哪裏顧得上這因禍得福來的宅子。現在她走走看看,很是滿意。
這是個三進院落,大門開在東南角,沿南北軸線安排倒座房、垂花門、正廳、正房、後罩房。每進院落有東西廂房,正廳房兩側有耳房。院落四周有穿山遊廊及抄手遊廊將住房聯在一起。宅內家具齊備,雖不是全新,但很實用。
蕭林最滿意的是鄰近住的不是小富之戶就是書香世家,沒啥三教九流的人或營生。
“這宅子真不錯,不枉我救了那個臭美世子爺。” 蕭林滿意地嘀咕道。
“臭?此宅明淨整潔,何臭之有。” 晚睡晚起,洗漱完的孫高氏牽著孫子謙走來。
還有好幾米的距離,孫子謙像個小炮彈,一下子衝到蕭林前,三兩下就爬上去。
蕭林順勢拖著他的小屁屁抱起來,笑著對孫高氏說:“祖母不多睡會?”
孫高氏搖搖頭:“年紀大了,睡得不多。”
“小謙呢,你也不困?”
孫子謙也搖搖頭,整個人趴緊蕭林,好像一鬆手她就消失。
蕭林知道這次墜崖意外真的嚇怕了孫子謙,搞得他惶恐不安。這樣的心理陰影一時三刻消除不了,隻能慢慢來。
“既然都不困,我們一起去吃早點,然後再去買柴米油鹽什麽的。而且宅子太大,要雇人來打掃。” 蕭林一副不差錢的樣子。
孫高氏突然板起臉,語氣卻舍不得加重:“又是買糧食,又是買奴仆,銀子不夠便又瞞著我去打拳?”
蕭林臉上的明媚漸漸消失,原想糊弄過去,可孫高氏越說越激動,直到她手忙腳亂地再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拳。
孫高氏怎能真忍心責怪蕭林,她是為自己的藥費才身陷險境,說到底還是自己拖累了她。
“好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 蕭林元氣滿滿地聲音驅散孫高氏的陰鬱:“我們好好想想怎麽布置新家。”
孫高氏有些許忐忑:“此宅於我們而言過於奢華,就此落居是否欠妥?”
“祖母就放心住,難道一個宅子都比不上堂堂昭瑾世子的命。況且我們不接受,他們還不定思疑什麽。”
迎上孫高氏疑惑的目光,蕭林將管事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
聽完,孫高氏心安理得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領這份心意。”
“咕嚕咕嚕”聲響從孫子謙肚子傳出,蕭林和孫高氏一愣,繼而相視一笑。
孫子謙在蕭林懷裏左扭扭,右扭扭,非常難為情。
“小謙餓了,我們吃完早點再說。” 蕭林嘴角噙笑。
孫高氏笑著點點孫子謙的頭,目光裏全是寵溺。
等三人解決早餐,回到宅子,孫高氏把一些碎銀攤在桌上,告訴蕭林:“這便是全部家當,謙兒的書院又沒著落。家裏隻有咱們仨,買仆人不值當。”
蕭林瞄一眼,這些銀兩總共不超過五十兩,這點銀子在啟丘這超一線城市是撐不過兩個月的小康生活。
若是以前蕭林還有點擔心光靠打獵很難維持生活水平,不過現在嘛……
“祖母不用擔心錢的事,” 蕭林胸有成竹道:“我自有辦法。”
孫高氏不解地望向蕭林,蕭林隻笑笑,不說話,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把從末世帶過來的黃金如何合法合理地換成這古代的錢。
蕭林興衝衝地帶著金條回到古代才想起兩個世界的金條製式不同,相比現代的正梯形體的金條,大靕的金條就比較扁、比較短,而且形狀不統一。
最關鍵的是金條上印有“XX銀行”的字樣,更沒有大靕官府印號。任誰見到這樣的金條,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想將手裏的黃金換成大靕通行的貨幣,蕭林得從長計議。為了了解大靕的黃金行情,她找了個理由外出,沒帶孫子謙。
臨出門前,孫子謙淚光閃爍,可憐巴巴地望著蕭林,拉緊她的手,臉上寫滿不舍和不安。
蕭林蹲下來,伸出尾指。孫子謙吸吸鼻子,心領神會地伸出尾指。一大一小的尾指勾在一起,兩大拇指上翻相挨。
“我答應你天黑前一定回家。”
孫子謙扁了扁嘴,良久才慢慢點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蕭林邊說邊輕輕晃動手。
孫子謙:“說到做到,你一定要回來。”
“一定。”
哄好孫子謙,蕭林正要獨自“刺探”一番,不料在門口就被人堵了。
“蕭女俠昨夜可安?” 鍾離椿陽精神奕奕地問安。
蕭林登時額頭冒黑線,嘴角猛抽。幸好她是背對鍾離椿陽,所以鍾離椿陽隻見到轉過身已經滿麵笑容的蕭林。
“郡主早上好。”
“早…早上好?” 鍾離椿陽隻疑惑一小會,就自動腦補:“此便是江湖人士的問安語,果然簡潔明了。”
蕭林不禁汗額,真的不佩服鍾離椿陽的腦洞不行。隻要被她一說,什麽事都能和武俠扯上關係。蕭林甚至懷疑即便她當著鍾離椿陽的麵施展異能,她隻認為那是某種沒見過的絕世武功。
話分兩頭,雖然鍾離椿陽腦子有點秀逗,但人家是高貴的郡主,而且昨晚還為自己說話,即使那些話脫離事實,所以該有的禮貌必須有。
蕭林笑著問:“郡主來找我有什麽事?”
鍾離椿陽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和蕭女俠一同行俠仗義。”
“果然如此。”蕭林撫額暗歎。
但是有什麽辦法,昨晚她已經變相承認自己是“武林中人”,還師承隱世高人。
你問蕭林現在怎麽辦?她會無奈答你,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蕭林不自然地扯扯嘴角:“行俠仗義的事不是每天都有,得看緣分。”
鍾離椿陽聽了點點頭,認同道:“是這個理,此事可遇不可求…”
蕭林聽到這心喜不已,嘴裏的“要不您請回”就要出口,卻被鍾離椿陽接下來的話擋回去。
“…不如我就跟著你,或許能有幸一見蕭女俠鋤強扶弱。”
蕭林:“…好。”
於是街上行人看見奇怪的一幕——走在最前麵的姑娘一臉無語,緊跟她後麵的貴族女子模樣的小娘子興高采烈,走在最後的是幾個神情肅穆的侍衛和仆人。
“蕭女俠…”
蕭林受不了這稱呼:“郡主叫我小林就行。”
鍾離椿陽愣了一下,嘴裏默念“小林”幾次,還為此讚賞:“小林不愧是女中俠士,性情灑脫,不拘小節。”
蕭林連解釋的念頭都沒有了,她想今天是沒機會打探黃金行情。
誰知這個想法才冒出,機會就來了。
對麵有個婦人摟緊包裹,神色緊張地左看右望,接著拐入小巷。沒過多久,兩個猥瑣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跟進去。
這種情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尾隨搶劫,蕭林是這麽想的,順著蕭林視線望去的鍾離椿陽也是這麽想。
“豈有此理!” 鍾離椿陽義憤填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狂徒枉顧法紀,公然搶奪錢財,看本郡主將他們拿下。”
蕭林來不及出聲勸止,鍾離椿陽像箭一樣飛奔過去,她的隨從們紛紛追去。
留在的原地的蕭林擺著死魚臉:“……”
當她認命地趕過去,剛好“觀賞”到鍾離椿陽的武藝。衝突很快結束,結果毫無懸念是鍾離椿陽獲勝。
以蕭·偽武林中人·林的評價目光看,拋去幾個虎視眈眈,隨時拔刀護主的侍衛以及那兩個男人是慫包,鍾離椿陽這位真功夫少女·郡主的水平隻能勉強算三腳貓。
看著鍾離椿陽眉飛色舞地主持公道,蕭林忽然有點喜歡這姑娘,比起普遍唯唯諾諾、嬌柔羸弱的大家閨秀,她愛憎分明、有顆正義之心,堅持自己的原則,並不隨波逐流。
這種品質在封建時代,在女人處於社會底層的大環境下更顯難能可貴。
但有時這種品質會造成烏龍,比如現在;
鍾離椿陽的正義言辭才發表到一半,婦人竟然跪在她麵前,苦苦哀求:“貴人誤會了,他們是老身的孩兒,不是賊人。”
“啊?”鍾離椿陽懵了:“兒子?可方才他們想搶奪你的財物。”
蕭林摸著下巴,看了看因爭搶而散落在地的碎銀和兩條細細的金項鏈,若有所思。
後來經過老婦人的解釋,蕭林等人明白了事情的由來。
那兩個男人的確是老婦人的兒子。婦人的丈夫,也就是男人的爹病了有段時間,花了不少錢,也沒見好。為了治好父親的病,兩個兒子準備連老婆本都拿出來用。
這事被他們爹娘知道,他爹說什麽都不同意用兒子的老婆本,最後還叫老婦人藏好那些錢。
孝順的兒子自然不肯,就跟著他們的娘,想拿回錢,於是便有了蕭林他們看見的“尾隨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