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洵奇事

  蕭林當然不是亂來,根據這幾天喂食檸檬的情況,她發現每當檸檬喝飽後就會迅速入睡。


  她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能量要比檸檬的母獸更純粹,現在的檸檬還太小,不能完全攝取,所以它每次吸的血都很少,而且要靠睡眠來幫助吸收。


  其次蕭林認為經曆幻暮之林的種種風雨,烏古郎他們應該不會對吸食人血的事過於驚訝。畢竟在取藥回大靕,分道揚鑣前,大家還是要一起行動,檸檬的特殊早晚被知道。既然如此,不如由自己揭開,起碼檸檬不用吐得稀裏嘩啦。


  果然,檸檬小吸幾口後就睡過去。


  蕭林沒像往常那樣,把檸檬塞進衣襟,而是就讓它趴在自己腿上睡。


  一直耿耿於懷的薛南琛看到蕭林絲毫沒有包紮傷口的意思,搖頭歎氣,認命一般走過去。


  “縱然傷口細小,也不可置之不理。”他說:“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可否為姑娘包紮傷口?”


  自從蕭林知道自己擁有自愈能力後,就沒不再在意受傷。不過考慮到自愈一事不能暴露,而且見薛南琛一臉誠懇,眼神溢滿關心,竟不自覺點點頭。


  薛南琛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


  他翻遍全身都找不到幹淨的布塊,索性撕扯內衣袖口一角,然後用僅剩的飲用水仔細清洗傷口,最後溫柔地包紮。


  整個過程蕭林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半蹲下來,專注包紮的薛南琛。忽然心之所至,也許方才他的批駁是因見不得有人受傷。


  包紮完畢,薛南琛抬頭叮囑:“傷口愈合前不可沾水。”


  那一刻,蕭林低頭垂眸,薛南琛仰目眷注,四目相對。溫潤清透的海風撲麵而來,兩人發絲纏繞,此情此景,竟美如畫。


  偏偏二人都是未識情愛。前者掙紮求生,從無愛情觀念,而後者或許出於醫者本能…又或許尚沒意識。


  將這一切看穿卻不說穿的烏古郎微微一笑,閉目享受這份短暫的悠閑。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蕭林笑靨如花道。


  她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這淡淡的溫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讓人無法移開。


  包紮好傷口,了卻“頭等大事”的薛南琛瞬間怔住,仿佛刹那間沉溺在蕭林的巧笑嫣然中無法自拔。


  明明見過容顏更豔麗的女子,明明這時的她蓬頭垢麵,偏生耀眼奪目。


  這時,蕭林吐出一句煞風景:“你蹲這麽久,腳不麻嗎?”


  薛南琛頓時回神,意識到兩人此時“親密”距離,登時滿臉通紅,全身發麻,猛地退後,差點摔倒。


  “你沒事…”


  蕭林剛要伸手扶薛南琛一把,怎料他慌張擋開,雙頰緋紅,兩眼四處亂瞟,沒有個焦點。


  後知後覺的蕭林才想明白是自己的“孟浪”嚇到古代純情少男。她瞧薛南琛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的樣子,決定還是不要再說什麽了,免得令羞人答答的純潔男孩更難為情。


  最後一絲暮光沒入海麵,月光在平靜深黯的海麵上辟開一款狹長的明亮的雲汀,銀鱗一般,閃閃顫動。


  “你一直偷看我,” 蕭林突然瞥一眼亞度尼斯:“是有什麽事嗎?”


  被抓現形的亞度尼斯先是一悚,接著靦腆的笑一笑,最後沒再偷看,而是光明正大的盯。


  對於亞度尼斯單純的執著,蕭林啞然失笑,不得不佩服他的執拗。


  蕭林求助烏古郎:“烏前輩,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問他為什麽總是看我?”


  烏古郎點頭,然後和亞度尼斯交談了一會,繼而忍俊不禁的告訴蕭林。


  “隻是好奇為何大靕女子衣著繁多,他還疑惑…你竟不感體熱。”


  這個答案出乎蕭林的意料。自熟練運用體內能量後,就像一個行走的恒溫器,她已經很久沒感受過冷熱。


  不過這倒讓蕭林聯想另一件事:“烏前輩,藍洵沒有冬季的嗎?”


  烏古郎了然道:“老朽知姑娘起疑之由。藍洵寒熱不甚顯,且藍洵人天生不畏嚴寒,故衣著向來單薄。”


  蕭林恍然點頭,而她心裏在想除了烏古郎說的這些,還有一個原因——藍洵人可能是像魚類的冷血動物。


  亞度尼斯見蕭林沒有害怕或厭惡自己的探究,大著膽子一邊指了指蕭林,一邊對烏古郎說著話。


  兩人結束對話後,蕭林問烏古郎剛才亞度尼斯說了什麽。


  烏古郎告訴她:“他知幻暮之林是死亡之地,曆來少有人能安然闖過,更別說是嬌弱的女子,是以稱讚蕭姑娘與安姑娘神勇無比,女中豪傑。”


  “藍洵就從沒有人成功穿過幻暮之林嗎?” 蕭林問。


  “與其說穿行,不如說是繞行。藍洵人善泅水,加之造船技藝了得,因而皆是繞過幻暮之林,遠航至他國。”


  聽烏古郎提到這,曲昆傑搭嘴:“若非此次疫症適逢嚴冬,本可乘船北上,既快捷又省時,也無需冒如此危險。”


  “可草民聽聞書院的山長曾提起,遠航凶險,多發沉船之事。” 郜樂山也加入討論。


  這些人辯論陸路與水路孰優孰劣時,蕭林卻陷入思考,一個不成熟的想法猶如種子紮根在她心中,假以時日必定催發她為之奮鬥。


  “已至藍洵。”


  烏古郎的聲音拉回蕭林的思緒,她抬頭張望,昏暗的海麵上露出大大小小的島嶼,島上燈火通明,流光溢彩,像黑暗中閃光的珍珠。婉蜒而去,無窮無盡。


  隨著漁舟靠近,島上的一切越發清晰。


  島上的建築與大靕截然不同,房屋以厚實的磚石牆為主要建築材料,樣式多是半圓形拱券和交叉拱頂。最引人注目的是隨處可見的圓柱,大型建築體全是圓柱圍廊式結構,給人一種和諧,崇高的感覺。


  嫋嫋餘音從島上傳來,優雅的琴音配合著歌調,夢幻般的樂曲令人恍如進入仙境。島上人影綽綽,輕歌曼舞,熱鬧非凡。


  載歌載舞,宛如仙宮夜宴,使段伯庸他們如癡如醉,不能自已。


  烏古郎充當解說員:“藍洵人捕魚不分晝夜,故日夜熙來攘往。除九大主城,皆無宵禁之規。”


  “為何他們不疲於載哥且舞?” 段伯庸問。


  “自古出海捕魚,吉凶難料。遂藍洵曆來便有祈天地,祭海神之習俗,久而久之,便演化為歌舞。”


  “我明白了,” 郜樂山恍然道:“如同獵戶進山前須祭拜山神,祈求平安那般。”


  烏古郎捋著胡子,淺笑道:“孺子可教。”


  這時候,漁舟靠岸。


  瑞烏斯固定好船隻便跟烏古郎交談了一會,最後烏古郎和他擁抱,領著蕭林他們上岸。


  等走遠些,曲昆傑裝似無意對烏古郎說:“烏前輩與那人交情必定頗好,臨別贈言。”


  烏古郎不疾不徐:“他告知予老朽,要取海銀沙,需到主城。而他一介平民,若無特許,是禁止入內。返程之日,他定來相送。”


  曲昆傑不動聲色收起考量:“此人真乃熱心腸。”


  在開始這趟取藥旅程前,烏古郎已經給蕭林等人介紹藍洵基本的情況。藍洵有不計其數的島嶼,人們都住在島上。由於地理和曆史等因素,藍洵並沒有采用像大靕的統治模式,而是類似共和製和分封製的結合體。


  具體的來說,藍洵的政權掌握在九大貴族手中,這九大貴族占據了資源最豐富的九個大島。其餘島嶼,除去毫無利用價值的荒島,悉數為他們所支配管轄。


  藍洵一切事務皆由這九大貴族共同商議決定,沒有一言堂的可能,這便是共和。生活在每個貴族轄下島嶼的人每年都要向貴族交納貢賦,隨從作戰的義務。淩駕九大貴族之上的是大祭司,他們必須擁護和效忠大祭司,大祭司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這就是分封。


  段伯庸對烏古郎口中權利滔天的大祭司很感興趣:“此祭司何許人也?烏前輩可曾見過?”


  烏古郎苦笑:“大祭司地位崇高,老朽這般等閑之輩豈會有幸一見。不僅如老朽外來者,即便是藍洵貴族,也隻有在大祭司召見後方能拜見。”


  郜樂山也好奇這位神秘大祭司,八卦兮兮的問:“此次能否覲見?”


  這次不用烏古郎回答,曲昆傑能夠給他答案。


  “吾等此行目的重在取藥,海銀沙一到手,即刻返程,不得耽誤。”


  郜樂山被嚴肅的曲昆傑震住,唯唯諾諾:“曲公子所言有理。”


  烏古郎笑而不語,他能理解曲昆傑的焦急。皇命在身的他曆盡艱辛,排除萬難,眼看勝利即將到來,自然容不得半點意外。


  不管曲昆傑的想法,烏古郎熟門熟路的領著路。


  見此,蕭林問:“烏前輩應該不止一次到藍洵吧。”


  “倒是來過數次,” 烏古郎說:“但除了此次和當年與先父是穿幻暮之林而達藍洵,其餘皆是乘船。”


  蕭林心裏考量一會,繼續問:“大靕的船除了能到藍洵,還能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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