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識

  夕落之域的氣候與大靕不同,那裏夏季長,冬季短,而且冬天的氣溫也不像大靕那麽低,所以夕落之域的人的衣著比較清涼,女的露肩露肚臍,男的短褲赤膊。


  其實這種著裝對於蕭林來說,不覺得有什麽。不說她受到現代觀念的影響,就說藍洵人的穿著比這更豪·放,隻遮了重點部位。兩者相比較,夕落之域的人的服飾真沒算過分。


  隻是這樣暴·露的衣飾於深受封建禮教侵染的鍾離暮雲就無法接受,在他看來這就是傷風敗俗。


  鍾離暮雲說這話時的聲音不少,即使街道人聲吵雜,不遠處的幾個夕落之域的人自然聽見。


  這一行人有男有女,他們膚色棕黃,麵部輪廓立體。男的胡須發達,頭發多為卷發;女的身材豐滿,眼睛黑而大。他們耳朵、脖子和手上戴的都是金銀寶石,靚麗奪目。


  這些人互相交頭接耳一會,然後向蕭林他們走來。


  全雁風當即繃緊神經,拔劍起勢,將鍾離暮雲護在身後。


  蕭林也起了提防之心,不過她沒有太緊張。因為浪沽雖位置偏遠,但總歸在大靕境內。而且鑒於浪沽的人員流動性大,又是邊境城市,所以這裏駐守的兵力不容小覷。


  況且,蕭林自信有她在,沒人能傷鍾離暮雲分毫。


  這時,夕落之域的人來了。


  領頭的男人身形消削,眼角上吊,一臉的算計相,他叫沙帕克。沙帕克問道:“諸位安好,方才我隱約聽見這位公子對我們有不滿,不知因何而起?”


  他說的是大靕話,雖口音很重,卻也勉強能聽懂。想來也是,四處遊走的商隊怎麽可能不會一兩門外語。


  鍾離暮雲不屑與番邦異域人言語,隻是他也明白禍從口出,即使他不懼,也不想為此給蕭林惹麻煩。


  所以他沒有回答,不過藐視的眼神就沒想過隱藏。


  “你…”


  沙帕克身後的一個身材強壯的男子怒指鍾離暮雲,餘下的話卻被沙帕克擋下。


  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沙帕克練就一雙好眼力。即便鍾離暮雲打扮普通,但是氣質行止是掩飾不了。哪怕猜不準他的身份,沙帕克也不想在別人地盤得罪人。


  而且他過來並不是為了一句侮辱,而是衝著蕭林而來。


  沙帕克這次來浪沽聽得最多便是短發俠女勇剿匪窩,創立鏢局先例。他對剿匪的事不感興趣,隻想知道更多和鏢局有關的信息。


  從道聽途說回來的消息得知,鏢局是受人錢財,替人送貨。不同於以往由幾個貨商帶著自己的商品,聘請護衛組成的商隊,鏢局本身就擁有一支武力值高的護衛隊,至於更多的情況還不清楚。


  可沙帕克憑著多年的經商直覺,認為搭上鏢局有利可圖。


  生意做得多的大多臉皮厚,沙帕克給自己找台階下:“興許是我聽錯了。”


  蕭林看出沙帕克想把這事翻篇,也順勢道:“誤會一場,就此別過。”


  顯然沙帕克不願錯過機會:“敢問姑娘可是剿滅斬殺幫的巾幗俠女?”


  蕭林什麽也沒說,直溜溜地看著沙帕克。


  沙帕克依然笑臉相迎:“我向來敬佩行俠仗義之士,今有幸得見,遂欲邀約,不知姑娘能否賞臉?”


  蕭林還沒開口,鍾離暮雲就一把推開全雁風,把蕭林拉回身後,像護崽的獅子:“我不知你們風俗如何,可人在大靕,就得守大靕禮法。非親非故,男女相約,遭人非議。”


  鍾離暮雲過激的反應使其他人都懵了,尤其是蕭林,心神全在被緊握的手。鍾離暮雲的手要比自己的大,手指細長,掌心暖暖的,給她一種窩心的感覺。


  沙帕克身旁的阿娜爾反唇相譏:“公子口口聲聲提禮義廉恥,卻當眾牽手。我的學問少,這是不是大靕人所說的枉己正人?”


  鍾離暮雲一時語塞,但仍沒鬆開蕭林的手。


  一旁的鍾離椿陽的視線在鍾離暮雲和蕭林之間來回移動,第一次認真思考鍾離暮雲反常的緣由。


  蕭林先掙脫鍾離暮雲的手,問沙帕克:“你為鏢局而來?”


  沙帕克承認之餘不忘奉承:“姑娘慧眼如炬。”


  蕭林暗道果不其然,她自問沒有令人一見鍾情的本錢,對方是逐利的商人,能引起他興趣的隻有利益。


  鏢局可以將他的商品運到更遠的地方銷售,獲取更多利潤。如果有機會談成這單生意,比空車回啟丘要好。


  蕭林說:“今天有要事在身,如果兩天後你還有興趣,就來魚尾巷第三間宅子。”


  “一言為定。”沙帕克歡快地應承下。


  說罷,兩夥人就此別過。


  鍾離暮雲憤憤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為何仍約他議事?”


  “想壯大鏢局,就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蕭林有自己的想法:“早聽說夕落之域是個遍地金銀的地方,總有一天鏢局要開通水路去夕落之域,提早了解不更好嗎?”


  鍾離暮雲知道蕭林這麽做都是了鏢局,可就是氣難順。一個男人不懷好意盯上蕭林,哪怕這個男的年紀能當蕭林的爹,他心情還是不爽。


  蕭林不知鍾離暮雲心裏的鬱悶:“好了,今天是出來玩,就不談他們的事。小陽,你有沒有什麽看中的小玩意?”


  從剛才一直苦思自家哥哥改變的原因的鍾離椿陽聽到蕭林的話,索性將疑惑拋到腦後,興致勃勃挑選喜歡的東西。


  鍾離暮雲苦惱地搖搖頭,也跟上去。


  逛著買著的時候還發生一件尷尬的事,鍾離兄妹打小就沒帶錢出門的概念,即便是早有預謀的鍾離椿陽,帶的都是換洗衣服,所以兩人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


  於是,蕭林承擔了鍾離兄妹所有的花銷。鍾離椿陽還不覺得什麽,可鍾離暮雲拿著蕭林給的錢就覺得燙手。


  為了維護僅有的一點麵子,他一件東西也沒買。


  蕭林看出鍾離暮雲的不自在,也理解他大男人主義的發作,故而不說什麽。


  從白天逛到黑夜,鍾離椿陽買了不少新奇玩意兒,鍾離暮雲長了見識,其他人也開了眼界,唯獨蕭林卻始終找不到她望眼欲穿的棉花。


  “我見小林整日東張西望,究竟尋找何物?”


  自從蕭林允許鍾離兄妹跟來,她就沒想過找棉花的事能瞞住他們,反正不是什麽秘密。再者,蕭林覺得把棉花的作用告訴鍾離兄妹,也許能抵消穆王爺一部分的怒火。


  鍾離兄妹擅自離家出走,穆王爺肯定勃然大怒。蕭林在驛站發現鍾離兄妹時,她就叫兩人寫信回去,好讓王爺王妃安心。


  隻是鍾離椿陽另有考慮:“若此時修書一封,父王必定派人快馬加鞭,帶走我們。到時莫說去不成浪沽,回去還得一頓訓。”


  “可是你們不聲不響地走了,他們會很擔心的。”蕭林說。


  鍾離暮雲想到一個折中的法子,就是等鏢隊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再寄信,等信到了穆王爺手裏時,他們人已經到浪沽。這樣一來,既可以遊覽浪沽,又能給穆王爺報平安。


  至於由此而來的責罰,鍾離兄妹當了一回阿Q——回去再說。


  事實也正如鍾離暮雲的預想,鍾離維寧聽到穆王妃說一雙兒女都不見了,擔憂之餘派兵挨家挨戶搜尋,那段時間啟丘人心惶惶。


  穆王夫妻日夜憂心,食不知味。直到他們收到那封遲來的信,夫妻倆提著的心是放下來,但隨之而來的怒火像要把整個穆王府掀翻。


  “他們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鍾離維寧大手一掃,茶幾上的東西被掃落地,碎了一地瓷片。


  穆王妃趕緊梳著鍾離維寧的後背:“王爺消消氣,身體要緊。”


  “你讓本王如何氣消,兄妹倆任意妄為,不顧身份幹出此等蠢事,若是此事外傳,叫本王顏麵何存。”


  比起麵子問題,穆王妃更憂心兒女的安全。


  “世子和陽兒確實有錯,隻是再大的錯也要人在才能罰。浪沽不但離啟丘遠,還人多而亂,妾身著實擔心。”


  再怎麽荒唐,總歸是自己兒女,說鍾離維寧不擔心是假的,隻是更冷靜些。他深深歎氣:“他們的安危大可不必擔憂,從來信的時間可知他們早已到浪沽,況且有蕭林同行,安全有所保障。即便現在派人去,怕是不到半路,人已經回了。”


  穆王妃也曉得這個理,可是鍾離兄妹一天沒回來,她一天不得安寧。


  鍾離維寧暫且忍下滿肚子的怒火:“這筆帳等他們回來再算。”


  遠在浪沽的鍾離兄妹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


  “怎麽了,你們覺得冷?”蕭林問。


  鍾離椿陽搖搖頭:“無礙。小林還沒告訴我,你在尋找何物?”


  蕭林掏出棉花:“就是這個。”


  鍾離兄妹湊近些,看了看,同時開口問:“這是何物?”


  “這是棉花,呃,也叫白疊子。這棉絮長在植物上,隻要采集足夠的棉絮,就能夠做棉衣,棉衣很保暖,又不像裘衣那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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