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糾纏
在手術室門外候著的除了那些無關緊要的醫生們和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的安溪,他們都認識古奇,除了尹天傲,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但是那標誌性的手術箱沒有人不認識,雪白色沒有一絲汙垢,正麵還特地用純黑色的液體在上麵畫了個血淋淋般的X。
能擁有這個箱子並且是安子晏親自去請的除了古奇,暗影們想不到還能是誰。
古奇的本事有多大,他們都是明白,但因為裏麵正被做著手術的人是他們的老大,起起伏伏的情緒卻沒有得到舒緩。
雙胞胎已經親自駕駛飛機去接了黑影夫婦兩人,電話中他們並沒有多說,隻是讓對方在原地等待,蜜月下一次再去。
黑影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與蘇安琪在當地的賓館隨便找了一間住了下來,等到雙胞胎的到來。
A市電視台的大肆報道引來了網絡上許多人的熱議,就連總統蕭奈都已經得到消息。
“閣下,A市是A國的樞紐,咱們不能任由事情被放大,現在已經引起了恐慌。”總理夏於複第一時間去找了蕭奈,認真道。
兩指掐著眉心,蕭奈正在想對策。
莫淩風絕不能除,也不能削弱他的地位與實力,這樣的人雖然身處在黑道,但是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太多了。
更何況,莫淩風在黑道上的影響力,蕭奈深知莫淩風身邊人的性格,逼得緊了,最後一定會魚死網破。
這種傷敵一千損己八百的事情蕭奈絕不會做,但如今的情況,他就算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都沒有對策。
“莫淩風啊莫淩風,你還真是會給我惹事。”冷哼了一聲,蕭奈撥通了妻子的電話,此刻她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約莫是在回程的路上。
夏於複看到這,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閣下的意思是要保住莫淩風了?
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夏於複想著媳婦曾經說過哪個邊遠地區比較貧困來著了?
掛了電話,蕭奈無奈地看了眼夏於複,說道:“前任總理要是知道他的兒子時刻不斷想著怎麽敲詐富商支援國家,我想要是能動的話,棺材都開了。”
“哪兒能呢!”夏於複擺了擺手,但是一臉的狡詐卻沒有漏過蕭奈的眼睛。
等到兩人商議後,決定讓自己的親衛隊去處理這件事情。
在莫淩風還在手術室中沒有被推出來,守在那間醫院的警察無聲地換了一批,而相較於之前的人來說,他們更是精神,就像是生來為了當警察似的。
莫淩風的手術時間是18:26分。
安子晏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現在已經是深夜十點了。
往常的這時,他爹地已經帶著他媽咪上樓睡覺了,可現在,安子晏扭頭看了眼安靜的安溪,再看了看關得嚴實的手術門。
心下一陣悵然。
他在去赴約之前,對莫淩風說過,等到安溪回來,他們要尊重她的選擇,隻要她想離開,他們就隻能在原地等她回來。
可卻沒有想到,最後受傷的竟是莫淩風,而同時,也傷到了安溪。
這一次的難關過去,安子晏再不願讓安溪和莫淩風分開,他們兩人,糾纏了十多年,深愛著彼此,卻從都不願多說。
安溪的心房緊閉,莫淩風就一點點試圖鑿開,無論每一次的進度多麽緩慢,他對她依舊如常,寵溺有加。
可為什麽,他們次次都要受這樣生死離別的苦痛?
每當想到安溪曾受過的傷,以及想著莫淩風此刻正在手術室裏接受手術,安子晏就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把邱澤明大卸八塊。
但是眼下的他又怎麽願意離開這裏,他要親自看著莫淩風被古奇推出來,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剩下的隻是修養了。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緊閉的門沒有打開,過道中正在等待的人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是窒息的。
他們在心中不斷地安慰自己,古奇的醫術有多好,身中十幾槍以及正中眉心的都被他救活,他們的老大僅僅是身中七槍而已。
僅僅……
在他們的心中,七槍的概念就像是被一座山嚴嚴實實地壓著,七槍,身體該有多疼,更何況還有最致命的兩槍。
誰都明白,但都在欺騙自己,莫淩風那樣的人怎麽會輕易離開?
灰影和紅影同時將目光看向安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他如此深愛的女人,他又怎麽會棄她不顧呢?
昏迷前仍舊張著滿是血的嘴巴,無聲地對她說了那樣動聽的情話,我愛你,或許在別的情侶中是太過平常的情話,可是莫淩風的身份,他的性格,他那樣驕傲的人,為了讓她安心,為了讓她不要崩潰。
說出了那樣和普通人沒兩樣的話,卻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那時刻,莫淩風的雙眼不再清冷,他的眉目不再肅清,有的盡是深情。
那樣深深地盯著他深愛的女人,眼中的神情仿佛能夠讓世界上所有的生物為之沉醉,那種溺死人的柔情一生隻在這個女人身上。
紅影看著安溪,不禁黯淡了雙眸,沒一會兒就很快放開了心境。
既然插不進,除了祝福她再無他法。
更何況,紅影黑眸微閃,移開看著安溪的視線,她也不曾有多順暢,這相愛這麽多年,卻傷了那麽多次。
手術進行了很久,直到黑影一行人回到了醫院,莫淩風和古奇依舊沒有出來。
淩晨三點,安子晏甚至懷疑古奇已經在裏麵睡著了,平常在網上的他那麽不靠譜,到現在,安子晏不得不懷疑他的不靠譜症狀再一次發作了。
但最終還是他多慮了,因為幾近淩晨五點,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古奇一身是血地從裏麵走出來,脫下了手中的塑膠手套,看到黑影先是一愣,然後輕快道:“你來了啊,那還是你進去給他縫合傷口吧,我很累了。”
黑影嘴角抽搐,聽到話一聲不吭抿唇進了手術室,經過古奇身邊的時候還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安子晏等人愣住了,然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行了,你爹被我救活了,不要跟我說話了,讓我去好好睡一覺。”連著忙了十多個小時的手術,他已經很累了。
“謝謝!”
暗影們壓抑住興奮的心情,對古奇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摩拳擦掌地等著黑影將人推出來。
旁邊等待著的醫生們也跟著舒了口氣,他們沒有進行手術,但卻是比連做一個夜晚的手術還要勞累。
聽到了古奇的話,沒有對他的身份驚訝和羨慕,隻是覺得世界和平了,自己也能夠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五十分鍾後,莫淩風被黑影一個人獨自推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眼尹天傲,然後再看向安溪,最後將視線落在古奇的頭上,像是驚訝他怎麽還不回去睡覺。
“我讓他留下來看我媽咪,她,”安子晏頓了一下,勾起唇道:“抑鬱症又發作了。”
話題盡管有些沉重,但是黑影還是能聽出他有些歡快的聲音,低頭看了眼正在昏睡的莫淩風,黑影勾唇一笑,安慰道:“那家夥醫術很好,老大都能沒事,夫人也會沒事的。”
安子晏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會認識他。”
等到莫淩風被推往加護病房,要仔細觀察24小時,安子晏讓暗影們將安溪帶回別墅休息,但她怎麽都不肯走,目光緊緊鎖著莫淩風像是那就是她的太陽。
沒辦法,灰影隻好讓他們先回去,自己在醫院陪著她。
尹天傲瞧了眼灰影,點點頭,暗中讓自己的人看好醫院,不要放不知名的人進來。
從他們進了這間醫院開始,尹天傲就不曾讓來看病的病人進來一步,醫生和護士也都出不去,整間醫院顯得有些人心惶惶,但他們卻都不在意。
莫淩風戴著氧氣罩睡在加護病房裏,安溪雙手掌心貼著冰涼的玻璃,雙眼緊緊的盯著裏麵正在熟睡的人。
6點的天仍舊處在黑沉的夜色中,黑濃濃的霧沒有散去,醫院卻通透大亮。
“夫人,您先睡一會兒吧,老大醒了看到您這樣會心疼的。”相較於其他暗影而言,灰影接觸安溪更多,也更加了解她的脾氣。
別人眼中的安溪堅強到堅不可摧,但是跟她經曆了那場樹林中的生存,灰影才明白安溪到底有多愛莫淩風。
那種掙紮在被他欺騙和拋棄,以及被人利用以為唯一存活在世上的孩子再與她無關係的絕望,有多濃就有多恨。
或許別人以為,安溪不曾愛過莫淩風,甚至她隻愛自己。
可灰影知道,安溪的愛絕不比莫淩風的少,隻是兩人都是不善言辭的人,那種太過艱難的時刻他們都隻有自己,一個人舔傷,一個人經過,一個人嚐試。
他們深愛著彼此,卻在不同的國度中度過每一個最艱難的夜晚。
婚後的他們像是莫淩風在付出,安溪在索取,但是誰又明白。
莫淩風的所有行動都帶著疼惜,疼她曾經那些艱難的過往,彌補他缺失過她生命的歲月。
看著這樣的安溪,灰影竟覺得歲月是殘酷的,對別人卻是寬容的,他們到底做了什麽事情讓上蒼如此殘忍。
空茫茫的雙眼扭頭看了眼灰影,安溪再度深深的看著莫淩風,左手食指像是要在描繪他在玻璃後的輪廓,微涼的手指被灰影握著,就像是我這一塊冰冷的冰塊。
心疼和難受一齊湧來,灰影很想抱住安溪狠狠哭一場。
可她卻不是這樣的人,她可以無聲落淚,那是最悲嗆的時候,卻不會像普通的女孩一樣嚎啕大哭。
堅強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被打碎了往肚子裏吞下去的食物,再無完整取出來的時候。
雙目觸及安溪左手上那一塊顯赫的紗布,灰影雙眸隱含淚水,卻倔強的不肯掉落。
“夫人……”嗚咽出聲,灰影那一頭短發,在此刻就像是化成了未知名帶著彩色翅膀的小蝶,撲簌著飛騰在她們所站著的地方,很美,卻很淒涼。
因為安溪的表情太過空洞,因為灰影的表情太過蒼涼。
那一刻,蘇安琪追趕過來的時候,才驚覺一個女人在最悲傷的時候,不是嚎啕大哭,不是咒罵指責,而是空洞洞的模樣像是頂著一個沒有用的軀殼,再無人能夠進去,再無人能夠出來。
她緩慢地走上前,伸出兩手將空洞的好友抱進懷裏,嘴角的抖動告訴著灰影,她很難過,卻隱忍著不肯發出聲音,打破此刻的寧靜。
燈光灑在三人的身上,一人黑色風衣,一人花色外套,一人灰色套裝。
兩人略顯狼狽,一人青春靚麗卻布滿疼惜之意,卻都是因為懷裏的女人空茫茫的模樣而疼痛,抽疼的心像是被人用著皮鞭抽打。
蘇安琪如何不懂得。
抑鬱症,又害了她。
這一生,她到底還有經曆多少的災難才會擁有一世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