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我們都不擅長告別（一）
最後一次的約會我隻是沒有想到竟然也會是最後一次好好相處。
這個周末實際上我是過得極度煎熬的，因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不，應該說是步向結束。我的生命就這樣在花樣的年華時步入了遲暮，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些我並沒有哭，心裏的感覺竟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不是難過，不是留戀，也不是絕望。而是一種淡淡的解脫感。或許我的離開對於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吧。
約會的結束也預示著我們的關係結束了，徹徹底底地結束了，我們仿佛都是心照不宣，彼此不再聯係，浩子更是直接玩起了失蹤，整個人都從學校裏消失了。就連他曾經最上心的社團也不再過問。
沒有他的消息我的心裏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麽，這短短一周的時間裏，我幾乎每天都會跑錯教室，帶錯課本，甚至記錯日子。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以至於許歌早晨起來見到我的時候會嚇一跳。
我爸和我媽想在學校附近租房子好照顧我，被我嚴詞拒絕了，他們一定是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情況比他們預期的還要糟糕，隻是我一直都強裝自己沒事，從不在他們麵前表現出來。
韓思浩消失了整整一周半的時間，我也足足擔心了一周半的時間，終於我還是沒有忍住去開始到處打探他的蹤跡。可是他們班的同學居然告訴我他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來學校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突然就有些不安了，開始有種莫名地擔憂。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很像一隻無頭蒼蠅，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裏尋找浩子，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夠聯係到他。我哭了，哭得很傷心，我用力咬著自己的胳膊，我不想任何人看出我的不堅強，不想任何人看出我的悲傷。
“你怎麽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不敢回頭，我害怕伊伊看到我現在脆弱的樣子，我屏住了呼吸，背對著伊伊蹲在那裏啜泣。長久的沉默，隻聽見自己低低的啜泣聲。我開始不自覺地有些恐慌，就在我快要被孤單和恐慌吞沒的時候，一個瘦弱但卻溫暖的懷抱緊緊將我和孤單隔絕開了。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痛感，回身抱住伊伊失聲痛哭。
伊伊決定陪我一起去找浩子，她說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會陪你把他找出來的。有一瞬間，我有些恍惚，原本該消失的人不是我嗎，浩子不是說過就算我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把我找回來的嗎，可是現在為什麽他自己卻先消失了，而且是在我的世界裏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在伊伊的安慰中漸漸冷靜下來的我想到了陳溪和陳沫，於是我決定去那裏找找看。
路盲症嚴重的我早就忘記了陳溪他們住在那裏，曾經我不用擔心自己會找不到地方，不用擔心自己會迷路，因為有浩子在我的身邊，他會牽著我去到我想去的地方。一陣深深的感傷又一次襲上心頭。
“小夢夢，別著急，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人知道他們住在哪裏的？”伊伊看著我的樣子很是擔心，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張泊楓，他一定知道的。可是我不想伊伊擔心我，便借口想一個人靜一靜把伊伊支走了。
接到了我的電話，張泊楓有些驚訝，他聽出了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孟夢，你怎麽了？”
“沒事，有些感冒，我隻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陳溪住在哪裏？”為了避免更多的交談，我直奔主題。
張泊楓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我一刻也等不了，拿到了地址就跳上了出租車。當那扇熟悉的大門就在我麵前矗立的時候，我竟然沒有了勇氣去按響那個門鈴。我顫抖著手按響了門鈴，門鈴叫囂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有人回應，那是陳溪的聲音。
當陳溪看見我的時候她有些驚訝，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誰啊？”我聽見遠遠傳來的是浩子的聲音，那個我擔心，我想念的聲音，那個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哄我安然入睡的聲音。
那一天在陳溪家裏看到的場景我想我這一生也不會忘記，陳溪的家裏似乎正在舉行一場熱鬧的party，而那群參加的人裏居然有李婉婷，那個我恨之入骨的女人。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神情疑惑地看著我。“喲，這不是孟夢小姐嗎，怎麽現在才來啊，難道你沒有接到邀請嗎？”聽著李婉婷冷嘲熱諷的話語，我真的不知該怎麽接茬。就這麽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喲，這是怎麽了，怎麽變啞巴狗啦，不是挺厲害的嗎？”李婉婷嘲諷的話語一出，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好了，別鬧了。”浩子走到我的麵前。他的眼裏沒有平時對我的溫存，留下的隻有冷漠和陌生。
“本來還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說的，今天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來了，那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浩子攬著李婉婷的肩走到了我的麵前，李婉婷一臉高傲地斜睨著我，仿佛她是一隻戰勝的孔雀，而我是一隻卑微而醜陋的小麻雀。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後退了一步，撐住旁邊的桌子才算是勉強站穩了腳步。
浩子看了我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隱隱有一種不安，非常的不安，這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我會這麽不安，這麽恐懼。我雙手緊緊攢拳，我能感覺到指甲嵌入手心裏的疼痛感，仿佛隻有這樣我才能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孟夢，我隻能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們分手吧。”浩子說完撇過頭去不再看我。我的腦袋裏一陣轟鳴，“分手”那兩個字就像兩個重磅炸彈一樣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襲來，殺我個措手不及。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隻覺得腦袋裏空蕩蕩一片，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我自己的幻覺而已，我自我欺騙似的安慰著自己，可是夢還沒醒，現實就又重重抽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隻想和婷婷安安靜靜地生活。”浩子說完溫柔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李婉婷。我的心突然一陣沒來由地刺痛，仿佛是一道深深的傷口被重新撕裂一般。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強忍住即將傾瀉而出的淚水。
“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麽？”這短短幾分鍾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複雜，我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能傻乎乎地問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你還想知道為什麽啊？”李婉婷冷笑著說道，仿佛我是個多麽可笑的小醜一樣，事實上，我真的就是個自取其辱的小醜。“你看看自己，有哪一點配得上思浩的，發育還沒完全的小丫頭，浩子就是陪你玩玩而已。”李婉婷的話就像一記記重拳一般打在我的心上。
可我不信，我不信李婉婷的話，一點兒也不信，事情一定不是這樣的，浩子一定是有什麽苦衷的。
“她說的是真的嗎？”我依舊不死心地追問道，我知道，如果這些話不是從韓思浩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話我是永遠也不會死心的。
“你別問了好嗎，我已經辦了轉學手續，以後你不用擔心會在學校裏碰到我。這裏是十萬塊錢，就當做是我給你的精神補償。”浩子說完將一張銀白色的銀行卡遞到我的麵前，我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銀色的光芒刺得我的眼睛生疼，仿佛瞬間就要刺瞎我的雙眼，其實我真的好希望我可以瞬間失明，這樣至少我就不用看見他們親密的樣子了。
“我隻想聽你親口告訴我為什麽？”我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著為什麽，因為我的心裏依舊殘存著一絲希望，我希望他可以告訴我他是有苦衷的，我希望他可以告訴我他是愛我的。
可是幻想依舊敵不過骨感的現實，浩子攬過李婉婷，輕輕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個深情的吻。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你這麽執著著想要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訴你好了，其實我一直都不是什麽好人，跟你在一起隻不過是想換換口味玩玩罷了，現在玩膩了，像你這麽無趣的女孩子，我已經在你身上浪費了夠多的時間和精力了，我不想再玩下去了，遊戲結束了。”
他說一切隻是玩玩罷了，他說他膩了，這些原本沒有任何生命色彩的詞語卻在此刻幻化成了一個個邪惡的小惡魔在我的心裏炸開了花，痛到我不能自已。
我並沒有接過浩子手裏的那張銀光閃閃的銀行卡，不，也許我現在叫他韓思浩比較合適一些，他已經不再屬於我了，我強忍住淚水，微笑著對他說道：“謝謝你對我這麽坦白，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多美好的回憶，我會離開，我會立刻，永遠消失在你接下來的生命裏。”說完這些我立刻轉身離開，可是轉過身的那一刹那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雖然我很想再看他一眼，可是我始終不敢轉身，我沒有勇氣。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我無助地坐在空曠的馬路邊哭泣，任由雨水淋濕我的衣衫。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抬頭望去，以為會是浩子來找我，卻發現自己簡直是天真地可笑，不過是一輛過路的車而已。
不知何時突然覺得雨似乎停了，抬頭一看才發現是有人給我撐了傘，“張泊楓？你怎麽會在這兒？”
“掛了電話，我始終放心不下，決定過來看看，果然。先上車吧。”張泊楓說著扶我起身，腿一軟卻差點摔倒。不禁一陣悲傷再次襲上心頭，從此，不會再有人在我身後默默守護著我了，即使再艱難我也隻能一個人承受了。
坐在張泊楓的車上，我把車窗開到了最大，想讓涼涼的風吹幹我那惱人的淚水，可是，我的眼睛好像真的壞掉了一樣，總是有淚水不停地流出來，我開始拚命用力擦我的臉和眼睛，擦得我的臉一陣火辣辣地疼痛，張泊楓趕緊把車停在路邊，把我的手扒開，“你幹嘛啊，再擦眼睛都要瞎了。”
聽著他略帶關心的責備，我突然覺得很可笑，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張泊楓嚇得一下子把我抱在了懷裏，輕輕拍著我的背，不知怎麽我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將自己包圍，整個人也冷靜了下來。
“小丫頭，你別嚇我好嗎，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別憋著，更不要這麽折磨自己。”張泊楓放開了我，看著我很認真地說道。
“我沒事了，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學校啊。”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殘留的淚水，雲淡風輕地說道。
張泊楓有些驚訝，然後很堅定地說道：“不行，這兩天我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單獨待著。”還沒待我發表什麽意見他就已經重新發動車子。
一路上張泊楓時不時側臉看我，見我沒什麽問題這才放下心來安心開車。很多年後我才覺得那天我們能安全到他家真是命不該絕。
“幹嘛帶我來你家，我真的沒事，明天還要上課，你讓我回學校吧。”我勉強裝出平靜的模樣對他說道。
“不行，我既然在路邊撿到了你，就得對你的安全負責任，乖乖去洗個熱水澡。”根本容不得我反抗，他就把我拖進了浴室，給我拿了換洗的衣服和浴巾，然後帶上了門。
“你別誤會了，那衣服是我妹妹的，她還沒穿過。你好好洗個澡，什麽都別想了。”他站在浴室門口有些多此一舉地解釋道。
當溫暖的水傾瀉而下，觸碰到我的身體時，我才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至少我還是有感覺的。可是一陣悲痛又突如其來地襲上心頭，仿佛要撕裂我的心，竄出我的身體一般，我有感覺，說明一切都不是夢，一切都是真實的，一切都真真切切發生了，韓思浩不要我了，他說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他愛上了李婉婷。所有的現實就像一把把沾了辣椒水的鋼刀一般，割裂著我的心。我咬著自己的手背，蹲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我覺得好冷，從未有過的寒冷，仿佛溫暖的熱水此時也溫暖不了我，我就蹲在熱氣騰騰的浴室裏瑟瑟發抖。曾經和浩子在一起的一幕幕不知怎的，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來，仿佛我們在一起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就像這滿室的水汽一般，虛幻而不真實，待得時光流逝，便會消失殆盡，就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
一陣急切地敲門聲把我從空洞地回憶中拉回了現實，這才覺得身上火辣辣地疼痛，原來是自己剛剛覺得一陣陣寒冷便將水溫不停調高，有些微微燙傷。
“開門！夢夢，你沒事吧？”是張泊楓擔心的聲音。
“我沒事。”我趕緊穿好了衣服打開了門。
“臭丫頭，你幹嘛呢，怎麽把水溫調那麽高，不燙嗎？”說完他緊張地拉過我的胳膊檢查有沒有燙傷。“都紅了。”他一臉的心疼，當這個字眼蹦進腦海的時候，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他的眼神真的讓我覺得非常熟悉，是以前浩子看我的眼神。想著想著眼淚又忍不住決堤。
他嚇得趕緊拉我往門口去，“別哭，不怕，我帶你去醫院，不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幹嘛對我這麽好。”我在門口立住很認真地問他。
他看著我很久都沒有說話，“算了，我沒事，雨停了我就回學校去了，謝謝你。”說完我就轉身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我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些輕微的燙傷，但是並不嚴重，很快就會好了。嚴重的是我心裏的傷，我該怎麽複原呢。
“把這薑湯喝了吧。”張泊楓端著一個精致的小碗在我身邊坐下。
“我不想喝。”我很討厭薑湯的味道，每次要喝薑湯的時候，浩子都要用盡各種辦法哄我半天。
“乖，喝了好不好，不喝會生病的，如果你喝了呢，我就告訴你個秘密，你絕對不虧本，好不好？”我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小碗一口喝了下去，薑湯的熱辣之氣立刻從胃裏直衝口腔，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哄我喝薑湯，我必須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了，我任性要給誰看呢，不禁一聲冷笑，是笑自己的癡傻吧。
“真乖。好了，我要告訴你的秘密就是，我知道你朋友的病有地方治療。”他很肯定地對我說道。
“你是說伊伊的病可以治好嗎？”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是怎麽知道伊伊的事情的。
“當然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啊。我的一個朋友是這方麵的專家，改天把你朋友帶過去給他看看。給他看過的病人就沒有康複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