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危機

  姚桃不耐地皺眉。


  如果不是因為袁德的身份不方便到後院，更不方便在謝府和謝柔錦商討事情，她是不會湊到謝柔錦麵前的。


  本就不喜歡這個囂張跋扈的少東家，現在又聽到她用如此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這麽重要的事情，姚桃心裏的厭惡頓時如洪水泛濫。


  早就明白，不該對謝柔錦報以希望！

  姚桃為上次自己的猶豫感到後悔，嘴裏幹巴巴地說道：“原本，年前就該和那邊重新簽訂契約，可對方一直沒開價，‘蜀繡樓’這邊，東家又忙得焦頭爛額，想著蜀線我們有存貨，暫時不急。東家的意思是，年後再說，哪知那邊現在突然變卦了。”


  說到後麵，姚桃眼裏帶上了陰霾。


  謝柔錦確實不以為意。


  隻是口頭協議，又沒給定金，在利益麵前什麽都可能變，隻能說，對方不誠信，卻不能指責對方什麽。


  如果謝大爺還在的話，對方肯定不會，也不敢賴掉這筆交易，可現在謝大爺不在了，錦城又不止“蜀繡樓”一家繡樓，隻要出的價格比“蜀繡樓”高，供貨商賣給誰都可以，既沒有違約，又沒有損傷他自己的利益。


  這就商人。


  作為煤礦老板的女兒，這種事謝柔錦見得多了，隻能從道義上指責，卻不能從法律上約束。


  “我們繡樓還有多少存貨？”


  “如果正常的話，能撐到端午。”


  以謝大爺的能力和手段，斷不會讓“蜀繡樓”有任何不確定的因素存在，所以，“蜀繡樓”還沒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再說，偌大個“蜀繡樓”怎麽可能隻有一個供貨商？


  “那袁伯伯的意思是什麽？”謝柔錦虛心請教。


  姚桃說道：“掌櫃的意思是，既然對方做出這種事，我們就不與他們合作了，錦城可提供蜀線的商戶不少，我們可以找別人合作。”


  謝柔錦點頭。


  雖然“蜀繡樓”的存貨還有半年，可供貨商得提前聯係，而且，生意上的事誰都說不準。袁德是按照“蜀繡樓”現在的情況估算的存貨量，萬一“蜀繡樓”運氣來了，生意好得不得了，存貨撐不過半年呢？


  “所以，我要做什麽？”謝柔錦直接問道。


  “掌櫃那裏倒是有幾個可以合作的蜀線商人，具體的，還得少東家拿主意。”


  看著桌上的一疊資料，謝柔錦對袁德的辦事能力很放心。


  這些都是後備蜀線供貨商的資料，想必之前謝大爺也是做了詳細的調查才最後確定了現在這家，可到底隻是生意上的夥伴，再大的利益能大得過錢財？


  “我先看看，如果合適的話，我想實地考察。”


  “實地考察？”


  那是什麽？

  謝柔錦解釋道：“就是我想到實地看看情況。”


  姚桃一怔，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等她終於開口的時候，卻是話鋒一轉，“老奴會轉告掌櫃，具體怎麽安排，少東家和掌櫃商量。”


  目送欲言又止的姚桃出門，謝柔錦的目光回到了桌上另一邊放的資料上。


  那是錦城的大小書院和各種私塾，是她讓薔薇找來，準備給謝文霖挑選啟蒙的。


  依照謝文霖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太嚴格的地方。


  雖然，謝柔錦判斷謝文霖不是自閉症，與人交流也沒問題，可性子擰得很，需要慢慢轉變，總不能送到書院，三天兩頭地鬧事吧？

  看著桌子上的兩疊紙，謝柔錦陷入了沉思。


  ……


  又過了兩日，謝柔錦終於可以拆紗布了。


  雖然是傷了腦袋，可小姑娘愛漂亮，再加上正月裏，腦袋上綁個血淋淋的繃帶，看著就晦氣，所以她一提出拆繃帶，謝老夫人象征性地訓斥了兩句，也就由著她了。


  為了防止傷口吹風惡化，王氏特意給謝柔錦縫了一個抹額，當然，因為謝柔錦是未出閣的姑娘，所以這個抹額顏色豔麗，鑲嵌了寶石碎片。


  謝柔錦坐在前院的書房裏，聽著袁德的匯報，陪同的還有謝文霖小朋友。


  謝文霖哪會談生意，不過就是一擺設，畢竟謝柔錦是未出閣的姑娘，哪怕頂著少東家的身份，也不能與袁德單獨在一起。


  謝府，可是很講規矩的地方。


  月季送完茶水，又送來點心，麵上不顯，心裏卻十分著急。


  每次進門，謝柔錦和袁德都說著謝文霖的事。


  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孩子，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現在最應該關注的，不是“蜀繡樓”嗎？


  “蜀繡樓”生意的好壞，關係到將來她在容家的地位！

  在月季心裏，儼然把“蜀繡樓”當成自己的私產了。


  謝柔錦能做什麽？

  還不是得靠她！


  所以，說到最後，“蜀繡樓”不就是她月季的嗎？

  月季磨磨蹭蹭再次送來熱水，猶豫著不想走。


  謝柔錦斜睨了她一眼，沒有戳破她的心思，而是對袁德說道：“既然這樣，那袁伯伯先安排吧，我這邊沒問題。”


  “是，少東家。”


  待袁德離開後，月季才試著走到謝柔錦身邊，“小姐，可是‘蜀繡樓’出了問題？”


  “問題不大，蜀線有點問題。”


  月季眼珠子一轉，“小姐，‘蜀繡樓’的蜀線都是有專人提供的。”


  謝柔錦點頭，一點也不避諱地說道：“‘蜀繡樓’蜀繡檔次不同，對蜀錦和繡線的要求不一樣，這次是專供貴人的那批絲線斷了貨。”


  “怎麽會這樣？”月季緊張地問道，“老爺還在的時候，與那邊合作好好的，老爺前腳一走，他們就……”


  謝柔錦解釋道：“原本爹和周家的合作是挺愉快的，我們兩家也合作了三年，算是老主顧了。之前，周家新出了絲線，爹去看了樣品，比我們現在的好，而且一條絲線上幾種顏色的變化，最適合做女眷的繡品，當時爹就和周家定下了口頭協議。”


  謝柔錦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既然定下了口頭協議，對方就沒有變卦的道理！”月季不平地說道，“老爺也真是的，既然定下了，為什麽不直接簽下契約，這樣也不怕對方反悔，我們現在更不會一籌莫展。”


  頓了頓，月季看向謝柔錦，“小姐，別家的繡線不行嗎？”


  謝柔錦說道：“這是新出的，別家沒有，一時半會也做不出來。不過好在，我們繡樓也不靠這種絲線，所以，暫時沒有影響。”


  月季聞言鬆了口氣，“那是，我們‘蜀繡樓’最出名的是雙麵繡，繡線什麽的，隻是個工具，這家不行，我們換一家就行了，關鍵還是看手藝。”


  看著月季驕傲的臉，謝柔錦沒有答話。


  繡活好不好，除了手藝，輔助工具也很關鍵，不過，她沒那麽多心思和月季解釋這些。


  “小姐，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嘚瑟過後，月季問道。


  “之前出的新樣品，周家沒有最後定價，所以沒有和爹簽訂契約，我想，對方八成是在評估市場。”


  “評估市場？”月季一頭霧水。


  論能耐，她在謝柔錦之上，可為什麽現在謝柔錦說的話，分開她能懂，和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呢？

  “周家的繡線是好，可得有人會用啊，用在什麽地方，值多少銀子，心裏沒個評估，怎麽找下家？誰都認為自家的東西是最好，最值錢的，可究竟好不好，值不值錢，還得看買得人多不多，所以，當初爹和周家隻有口頭協議，有了初步意向，爹是在等周家最後定價。再加上年底，‘蜀繡樓’事情也多，爹準備年後再和對方談，哪知對方換了下家。”


  “小姐，是‘錦繡樓’嗎？”月季神色凝重地問道。


  謝柔錦點頭，“那邊準備用這種繡線做春裝，因為顏色多變，陽光下很耀眼，相信會受到很多貴人的吹捧。雖然我們‘蜀繡樓’是做雙麵繡的，可對我們的打擊也不小。”


  “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們！”月季咬牙切齒。


  雙麵繡昂貴，雖然接一個活兒能賺不少，可又有多少人奢侈到一個月一副雙麵繡？


  所以，“蜀繡樓”的大頭還是在貴人圈裏。


  不管是衣物還是小擺件，這才是“蜀繡樓”賺錢的地方。


  這也是“蜀繡樓”的短板。


  “蜀繡樓”的繡娘是出類拔萃，可論做成衣，還是“錦繡樓”技高一籌。


  謝柔錦沒見過周家新出的繡線，可能讓謝大爺早早就定下來的，肯定是好東西。


  “小姐，那我們怎麽辦？周家是要加價嗎？”


  謝柔錦搖頭，“如果是加價還好，對方是直接拒絕了與我們的合作。”


  “那，我們主動加價呢？”月季滿懷希望地問道。


  謝柔錦再次搖頭，“‘錦繡樓’買斷了。”


  “怎麽能這樣！”月季拔高音量，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辭嚴，“生意不是這麽做的，怎麽能斷了別人的財路！論手藝，‘錦繡樓’的繡娘哪兒比得了我們‘蜀繡樓’的繡娘，她們以為買斷了繡線，就能壓我們‘蜀繡樓’一頭嗎？”


  謝柔錦不以為意。


  能不能壓住“蜀繡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