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荷包
謝老夫人的身體狀況,關係到謝德澤能不能正常參加考試。
劉大夫斟酌了一下,說道:“老夫人暫時睡下了,不過……”
看著劉大夫皺起的眉頭,謝二爺心裏咯噔一下,“劉大夫但說無妨。”
病人家屬有知情權。
劉大夫隻得說道:“老夫人的情況,應該是中風,病情來勢洶洶,現在還沒找到病因,不過暫時控製住了。老夫人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更用不得猛藥,我開了兩副藥,等老夫人醒了喝下去。先看看情況,如果不行,我再調整藥方看看。”
所以,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送走了兩位大夫,謝二爺讓梅氏守著謝老夫人,不能有半點鬆懈。
梅氏也同樣緊張,這個時候,她比誰都在意老夫人的死活,頂著侍疾的名號,一直守在鬆鶴院。
幾房人當中,最輕鬆的,莫過於長房了。
隻是這種輕鬆沒能維持多久,晚飯的時候,鬆鶴院又鬧開了。
謝老夫人醒了,可一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接著抽,接著吐。
之前趁她昏迷灌下去的湯藥都被吐了出來,吐得一幹二淨後,就開始幹嘔。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的抽搐,一波比一波猛烈,不給謝老夫人喘息的時間,也不管她能不能吃得消,僵硬的身體,像雞爪子一般蜷縮的手指,扯動著身體,劇烈抖動。
緊咬著的腮幫子,因為過於用力,整張臉都猙獰起來,圓瞪的眼珠子凸出眼眶,眼角崩裂,努力抬升的脖子青筋暴露,青色的血管在蒼老的皮膚下,像是蜿蜒的毒蛇。嘴角不停地有唾液混雜著白沫溢出,一股股惡臭在空氣中彌漫,那是大小便失禁的結果。
謝柔錦用手絹捂著鼻子。
若謝老夫人清醒後,知道自己曾這般模樣,不知道會怎樣。
“怎麽會這樣?大夫呢,大夫什麽時候到?”李正雲虛張聲勢地抬高音量,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關心自己的妹妹,不過是為了遮掩自己的恐懼罷了。
“已經讓人去請了,隻是……”
隻是多半請來也沒用。
以往遇到這種事,李氏都是蹦躂得最厲害的那個,畢竟在討好謝老夫人這點上,沒人比李氏積極。
可今兒,李氏遠遠地站在一邊,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麽。
今兒對謝老夫人最上心的,反而是以往低調到毫無存在感的梅氏。
鬆鶴院亂作一團,最後,還是謝二爺咬牙,一個砍刀砍在謝老夫人的脖子上,把她打暈後,眾人才堪堪鬆了口氣。
“怎麽會這樣?”謝三爺皺眉問道。
“我覺得,娘的樣子不像是中風。”梅氏的話讓眾人心裏一凜。
之前,李氏就有過猜測,可大家不以為意,現在謝老夫人的情況似乎更嚴重了,一般的湯藥,沒有一點作用。
再次被請來的劉大夫仔細給謝老夫人把了脈,開口時,很是猶豫,“老夫人脈象平穩。”
所以,根本就不是病。
“之前的湯藥,你們繼續給老夫人用著,隻是,這也不是長法,或者,你們試試別的方法。”
劉大夫說得委婉,眾人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二,你怎麽看?”待劉大夫離開後,李正雲問道。
“要不,找人看看?”謝二爺心裏沒底。
“這件事交給我,”謝三爺主動接下了任務,“我有認識的高人。”
這個眾人一點也不懷疑,謝三爺最是八麵玲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接觸,沒準還真認識高人。
事不宜遲,謝三爺第二天就把人找來了。
謝府的人折騰了一夜,大家的精神狀況都不好,特別是謝二爺。
謝老夫人斷斷續續醒了好幾次,每次一醒過來,不是抽風就是嘔吐,根本就無法控製,無奈之下,隻能一次次地把謝老夫人弄暈。
旁人不敢動手,隻能謝二爺親自上陣。
可謝二爺也心虛啊!
下手輕了,沒砍暈,老夫人就要繼續折騰。
下手重了,一不小心人沒了,他找誰哭去?
戰戰兢兢,終於熬到了謝三爺帶著大師進來了。
睡了一個安穩覺的謝柔錦,跟著王氏,帶著謝文霖安靜地站在一邊。
謝老夫人的情況確實詭異,和中邪了差不多,可謝柔錦更相信是人為。
就是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東西,怎麽讓老夫人中招的。
玄無為捋著胡子,圍著謝老夫人老神在在地轉了兩圈。
最後在謝老夫人身側站定。
幾乎就在他停下腳步的同一時間,謝老夫人猛地睜眼!
眾人還沒來得及提起那口緊張的氣,玄無為在謝老夫人眉心輕輕一點,謝老夫人重新躺下,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有兩把刷子!
謝柔錦挑眉。
“大師!”謝二爺緊張地看向玄無為。
佛塵一掃,玄無為端著高深莫測的模樣,“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聽到這話,眾人是徹底鬆了口氣。
而後,謝柔錦看著玄無為一番猛如虎的操作,又讓道童給了謝二爺兩張符紙,囑咐謝二爺立馬化成符水,讓謝老夫人喝下去。
“大師,家母……”
“邪祟作祟。”
“怎麽會這樣?”謝二爺震驚,“家母足不出戶,怎麽會招惹這種東西?”
“不一定是從外麵帶進來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大師,能找到源頭嗎?我們謝府雖不是名門望族,可也是有頭有腦的人物,這種事……若是不能斬草除根,我們一府的人都人心惶惶!家母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家中的孩子們歲數小,也碰不得這種事,大師,請您務必找到源頭,斬草除根!”
再折騰幾下,謝老夫人怕是撐不住了。
不過一夜之間,謝老夫人仿佛被抽走了生氣一般,一張蠟黃的臉,空洞的目光,僵硬的身體,無一不透著死亡的氣息。
不知道能不能拖到秋闈後。
謝二爺已經開始琢磨謝老夫人的後事了,心裏默默算著時間,希望不要耽誤兒子科考。
玄無為掐指算著什麽,嘴裏念念有詞。
旁人都不敢出聲,直到玄無為老神叨叨地收起手指,謝二爺才滿懷希望地看了過去。
“老夫人不是天災,卻是人禍,是府裏有東西與老夫人相衝。”
“什麽?”
謝二爺一聲尖叫,“大師,可有化解的辦法?”
“隻要找到東西即可。”
事關重大,謝府的人齊刷刷地跟在玄無為身後。
在鬆鶴院的門口,謝柔錦看到了一直守在門口的幾位姨娘。
都知道謝老夫人的規矩,所以幾位姨娘一直在鬆鶴院門口守著,守了一晚上,模樣都有些疲憊。
看到出來的眾人,來不及細問,跟在了最後麵。
玄無為拿著羅盤,一邊走,一邊找著什麽,七轉八拐的,最後停在了一院的門口。
謝柔錦微微一笑。
果然。
“大師,會不會找錯地兒了?”問話的是李氏,小心翼翼中帶著幾分疑惑。
“你懂什麽!別打擾大師做事!”生怕惹了大師不高興,謝三爺急忙訓斥了一句。
“誰住在這裏?”
“我。”謝柔錦擋住了王氏,開口道。
“開門。”
理所當然的語氣。
謝柔錦雙手抱胸,笑了笑。
謝德澤剛想說話,就被梅氏拉住了,眼底是犀利的警告。
謝德澤掙紮了一下,另一邊的袖口被謝瑜錦扯住了。
“大哥,你要科考。”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顯得十分急躁。
就在謝德澤遲疑的一瞬間,謝柔錦讓婆子打開了大門。
玄無為依舊邊走邊看著手中的羅盤,嘴裏念叨著,手裏的佛塵偶爾挽個花,腳下的步子帶著某種規律,十分有韻味。
最後,一群人站在了最背陰的地方。
一院最潮濕的角落,用來放恭桶的。
眾人忍著不算刺鼻的臭味,站在潮濕的角落,等著大師發號施令。
謝柔錦卻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某處,兩眼放光。
隻不過,與她預料的並不一樣,大師並沒有直接奔著那處而去,而是在原地徘徊了幾步,又是看羅盤,又是看天象。
差不多十幾分鍾後,大師才邁著步子走向謝柔錦盯著看了好久的位置。
腳尖點地,“就是這裏。”
謝二爺衝在最前麵,站在玄無為對麵,弓著身體,仔細看著地麵。
一股股惡臭迎麵而來,還有點熏人。
如果不是因為兒子,謝二爺才沒有這耐心。
仔細看了又看,終於發現了端倪!
撚了撚手指,一狠心,夾著泥地中顏色有細微差異的某處,把東西帶了出來。
“荷包?”
眾人也看清了謝二爺手指間的東西。
小丫鬟端上托盤,謝二爺把荷包放在托盤上,拿著毛巾擦了擦手。
“大師,這……”
玄無為捋著胡子,掃了一眼荷包,最後看向謝柔錦。
“柔姐兒,這是什麽?”謝二爺毛巾一扔,對謝柔錦質問道。
“荷包。”謝柔錦老實答道。
“荷包?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謝二爺氣急敗壞,對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戰戰兢兢地上前,將荷包打開。
裏麵是一縷頭發和一張黃紙。
“謝柔錦,你怎麽解釋!”謝二爺的滔天怒火終於找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