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瑜錦噘嘴,嘟囔了幾句。
梅氏拍了拍她的手背。
謝薇錦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家人的嘴臉。
她無比清楚自己的處境,雖然看不上二房,卻也知道,隻有跟著二房,她將來才有好日子,
從她離開三房的那一刻起,她知道,她已經與三房沒有任何關係了。
若是二房待她不算苛刻,將來她飛黃騰達了,也不是不可以照拂二房一二。
垂眸,掩藏眼底的情緒,帶著丫鬟最先離開了謝老夫人的房間。
謝二爺和謝德澤到了書房,梅氏衝楊嬤嬤使了個眼色後,也帶著謝瑜錦離開了。
楊嬤嬤忐忑地站在屋子裏,看著床上彌留之際的謝老夫人,咬牙,朝床邊摸了過去。
謝老夫人始終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
雖然湯藥早就停了,這幾日也沒人管謝老夫人的吃喝,可不知為何,謝老夫人喉嚨裏始終吊著一口氣。
梅氏已經沒了耐心,今兒把謝柔錦叫過來,也是走個程序。
楊嬤嬤伸手,抽走了謝老夫人頭下的枕頭。
“老夫人,對不住了,老奴有老奴的難處,等老奴日後到了下麵,還伺候您,向您贖罪。”
眼睛一閉,枕頭壓在了謝老夫人的臉上。
床上的人似乎掙紮了一下,可行將就木的人哪兒有體力,怎麽會是楊嬤嬤的對手?
楊嬤嬤手臂用力,直到渾身發麻,整個人因為脫力而跪在地上後才鬆手。
不敢看,卻又忍不住朝床上看去。
死不瞑目!
楊嬤嬤手忙腳亂,手掌在謝老夫人的麵頰上用力一撫,確定那雙渾濁的眼睛閉上後,她才連滾帶爬地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到梅氏跟前複命去了。
廂房裏,梅氏溫吞吞地訓斥了謝瑜錦幾句,謝瑜錦埋著腦袋不說話。
“娘,女兒隻是氣不過。”
“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娘這些年教給你的,你都白學了。”
謝瑜錦頓時慌了,“娘,女兒都記得,女兒會控製情緒,不會輕易被外人猜測心思。女兒生氣,是因為憑什麽謝柔錦順風順水,還有了誥命,我們二房卻要住在這魚龍混雜之地。”
“你若是覺得委屈你了,現在就走,我不會攔著你。”
“娘……”謝瑜錦撒嬌地挽住了梅氏的胳膊。
梅氏卻沒有因此就緩和臉色,“我們二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和任務,你大哥如今在書院用功讀書,開拓人脈,你父親在二殿下身邊為你大哥開路,你是職責和任務,是學好規矩,盡快融進圈子,為你大哥,也為你自己的將來謀劃。我們二房隻有團結一心,才能有好前程。長房比我們二房運氣好,有容昱撐腰,謝柔錦的起點比你高,她身上的誥命就是她的底氣,你羨慕也好,嫉妒也好,這都是現實,你覺得你委屈了,與其在那裏吃味,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為自己謀劃。”
“娘……”
“夫人,老夫人去了。”門外,楊嬤嬤的聲音打斷了梅氏母女。
梅氏臉上有轉瞬即逝的解脫,開口時卻是一臉肅穆,“老夫人的後事馬上安排下去,錦城那邊,立即讓人送信過去,該通知的,都通知了。”
“是,夫人。”楊嬤嬤畢恭畢敬地應下。
心裏還在因為自己親手殺了一個人而忐忑著。
害怕。
可再多的害怕也沒有性命重要。
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
不是為了家人,她又何苦做這些。
要通知的人基本都在錦城,梅氏早就做好了安排,楊嬤嬤隻要照做就行了。
而謝二爺和謝德澤那邊,沒人敢去告知。
兩人神色嚴肅地坐在書房裏。
謝德澤沉默不語,謝二爺煩躁地來回走了幾圈,終於問道:“謝柔錦怎麽知道二殿下的事?”
謝德澤也是一頭霧水。
有關二殿下的事,不僅他們全家都小心翼翼,就是吳大人那邊謹慎得很,所以,這件事是怎麽傳出去的。
“父親,兒子不擔心謝柔錦,兒子擔心的是容昱。”
謝二爺神色一凜。
謝柔錦和容昱是夫妻,謝柔錦知道的事,容昱早就知道。
“兒子認為,二殿下的事八成是容昱告訴她的。”
謝二爺附和地點頭。
容昱是大殿下的人,要知道二殿下的動靜,也不是一件難事。
隻不過,謝二爺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暴露了。
臉上的煩躁帶上了些許害怕。
“二殿下那邊……”
“父親,兒子認為這件事殿下怪不到我們頭上,又不是我們主動暴露的,誰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再說,大殿下與二殿下之間,暗處多少雙眼睛盯著?消息泄露很正常,我們在二殿下跟前還不重要,二殿下對我們不上心,我們很容易被暴露。”
謝德澤三言兩語的分析,讓謝二爺鬆了口氣。
“不過,兒子認為這件事還是應該告訴殿下,讓殿下有所防備。”
謝二爺點頭。
沒資格見到殿下,也要把消息送到他跟前。
謝老夫人的喪事規模很小。
怕是謝老夫人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後事會如此淒慘。
十個月前她還站在謝大爺的墳前笑得燦爛,十個月後,自己連謝府的祖墳都進不了!
確實進不了。
一來,二房沒那個心思把謝老夫人送回去,二來,謝老夫人是繼室,那所謂的謝家祖墳,其實是姚家的,謝老夫人又不能與謝太爺同穴,何必勞師動眾。
當然最關鍵的一點,以他們現在與長房的關係,謝柔錦也不會讓老夫人進祖墳。
所以,二房重新選了一處地兒,花了點銀子買下來,準備做成謝府名正言順的祖墳。
地兒不大,等以後有了銀子再慢慢擴建。
來吊唁的人不多,除了容府,就隻有謝德澤的同窗了。
不管謝府有沒有暴露與二皇子的關係,沈硯都不會讓人上門。
謝府?
還不夠資格。
王氏帶著謝柔錦和謝文霖走了一趟。
走完一套流程後,三人就回了,連多餘的寒暄都沒有。
外人都知道兩房不和,這個時候,更不會對別人的家事指指點點。
三日後,謝老夫人的死訊還在路上,人就下葬了。
謝德澤重新回到書院。
一切都如容昱所說的那般,沒耽誤謝德澤一點時間,謝德澤照常求學,三年後,照常參加科考。
梅氏果然機關算計。
隻是……
謝柔錦看著在自己跟前戰戰兢兢的小丫鬟,撥弄著茶碗的茶蓋。
瓷器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暮色裏格外刺耳。
小丫鬟畏畏縮縮地站在謝柔錦對麵,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可頭發還在滴水。
屋內有地暖,這才讓她不至於渾身哆嗦。
“小姐,人帶來了。”薔薇走到桌邊,站在了謝柔錦身後。
謝柔錦點頭,卻連一個正眼都沒給小丫鬟。
小丫鬟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夫人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願做牛做馬報答夫人!”
“做牛做馬?報答?”謝柔錦抿嘴,“你是報答本夫人,還是想在本夫人的翅膀下尋求庇護呢?”
小丫鬟臉色一變,趴在地上,“夫人,請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咚咚咚”的磕頭聲。
薔薇說道:“我家小姐心善,救了你,你倒好,小聰明算計到我家小姐身上了。”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小丫鬟瘋狂磕頭,“咚咚咚”的聲音比先前大了很多。
薔薇冷笑,“現在知道急了,你算計我家小姐的時候怎麽不急?你不是很能嗎?要不,我讓人把你送回去?”
送回哪裏?
自然是河裏。
小丫鬟是被容一從河裏撈起來的,送回去,不就是送回河裏?
薔薇不依不饒,“合著,我家小姐好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怎麽,我家小姐好欺負是吧?瞧著我家小姐好說話,我們長房與二房不和,你以為找到了靠山,明著報恩,實際上是使勁把我家小姐送到二房跟前吧。”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喲嗬,現在都能睜眼說瞎話了!”薔薇越說越來氣。
如果不是這人有用,她們才犯不著花這些力氣。
現在看看,這個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燈。
小丫鬟爬行到謝柔錦跟前,“夫人,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求您原諒奴婢!奴婢隻想活下去,沒有算計夫人的心思!”
謝柔錦終於抬起了眼簾。
小丫鬟頓時不敢說話了。
“救你,是因為你有用處,能不能活下去,看你的用處有多大了,所以,你都知道什麽?有什麽證據?”謝柔錦問得直接。
小丫鬟秒懂,“回夫人,奴婢是伺候老夫人的丫鬟,負責給老夫人熬藥、擦身、喂飯,甚至洗尿盆的活兒也是奴婢在做。”
謝柔錦點頭,示意小丫鬟繼續。
“夫人,奴婢一直照顧著老夫人,老夫人的事,奴婢都知道,奴婢可以做供。”
有幾分小聰明。
謝柔錦衝薔薇使了個眼色。
薔薇立即把小丫鬟帶下去了。
這次,謝柔錦沒弄那麽多複雜的東西,直接讓小丫鬟口述了一份認罪書,上麵詳細記錄了梅氏對謝老夫人的所作所為,包括她對謝老夫人的虐待,然後簽字畫押。
除了小丫鬟的口供,謝柔錦手裏還有大夫的口供和藥方,以及藥鋪夥計的口供和取藥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