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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會活下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

  從於飛柏的總裁辦公室橫衝直撞的闖出來的阮暮雨飛速奔跑在馬路上,迎麵而來的風吹落了她抑製不住的淚,也吹得她整個胸腔都是冰涼。


  司機說,阮先生沒有堅持住,去了……


  爸爸他,他去了……


  全世界唯一的那一個無償的愛著自己的男人,他死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早上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麽就,怎麽就去了呢?


  阮暮雨一路嚎啕大哭,高跟鞋被跑掉了一隻,她就扔了另一隻,赤著腳跑,跑得腳底板上都是血泡,跑得一路都是血跡。


  耳朵旁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轟鳴,讓她什麽都聽不見,又似乎聽見了爸爸在對著自己唱歌,唱的是小時候她每天晚上吵著不睡覺都要聽的歌曲。


  她看不太清前麵的路了,淚水模糊了雙眼,她劇烈的喘息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黑點像是潮水一樣漫上來,她隻能憑借著本能向著醫院奔跑。


  “嘎吱——”


  這是橡膠輪胎緊貼著水泥地麵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


  阮暮雨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被很大的東西擊中了,耳邊似乎傳來了人群的驚呼,一陣騰空的失重感襲來。


  “砰!”


  阮暮雨重重的摔在地上,鮮豔的血色像是花朵一般綻開,美豔的令人窒息。


  要是能這樣死掉就好了。


  失去意識之前,這是阮暮雨最後的想法。


  ……


  我死了麽?


  我沒有死。


  阮暮雨睜著眼,愣愣的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一動也不想動。


  為什麽不把自己帶走呢?為什麽不讓自己隨著父親一起去呢?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值得自己留念的麽?


  我的家人,朋友,因為我愛一個男人,統統離開了我。而我最愛的男人,他不愛我,還親自將我的父親逼上了絕路,哪怕自己跪在他麵前求他,都無動於衷。


  阮暮雨突然好想笑啊,她的一生,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呦,原來你醒了啊,別躺屍了,把東西簽了,別浪費大家的時間。”


  是於憶雪的聲音。


  有一瞬間,阮暮雨的心裏升起了無邊的怨恨,就是這個女人,她一手策劃了所有的事情,將她逼到如今的境地!

  可是下一個瞬間,阮暮雨又茫然了,她真的該恨於憶雪麽?對,一切確實都是她安排的,可是那個選擇了信任那個女人,選擇了將自己的愛踩在腳下蹂躪,最後親手將自己送上絕路的人,分明是那個自己心心念念愛著的男人啊!

  她所愛非人,從此鑄成大錯,又能怪得了誰?


  “喂!你是死人啊,起來簽字啊!”


  於憶雪叫嚷的聲音還在耳邊晃來晃去,阮暮雨懶得理她,用被子蒙住了頭,下一刻被子卻被人整個掀了起來,什麽東西啪的一聲被拍在了臉上。


  阮暮雨木然的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離婚協議書,果然。


  “快點簽了!哥哥分明一點都不愛你,你還一直堅持個什麽!賤不賤啊你!”


  於憶雪尖叫著拍著病床邊的桌子,她一看見這個女人現在一臉木然的表情就覺得心裏不舒坦。


  阮暮雨已經家破人亡了,這一場明明是她贏了!那個女人現在的表情應該是歇斯底裏!她憑什麽到現在還可以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漠然!


  於是她更加嘲諷,“喂,你該不會是覺得哥哥會在旁邊看著,所以還在裝吧?多累啊,爹都死了你還在演戲,可惜啊,哥哥才不會管你,你別抱著那點可憐的希望了!哈哈哈哈!”


  阮暮雨沒有理她,她隻是看著這份離婚協議書,然後撥出了於飛柏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嘲諷的笑意浮現在了臉上。是了,於飛柏已經把阮家整垮了,把自己的父親逼死了,自己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他現在,隻是要把自己一腳踹開罷了。


  阮暮雨把離婚協議書扔在了一邊,“我不簽。”


  她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值得眷戀了,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的了,於飛柏說,要讓她永遠都活在痛苦裏,他成功了。那麽現在,自己就要讓他永遠都活在自己老公的身份裏,也要讓於憶雪一輩子都無法正名。


  這是她所能替死去的父親做的,唯一一點事情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於憶雪的臉色扭曲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好過,可是你必須要簽!”


  阮暮雨很平靜,“我不簽。”


  “你知道這是什麽麽?”


  於憶雪突然間張狂的笑了起來,抓起了一隻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掀開蓋子衝著阮暮雨展示著,“這是阮經天那個老東西的骨灰!”


  阮暮雨的眼神終於變了,那個最愛自己的男人已經被自己害死了,而現在他的骨灰竟然被這個女人這樣隨意的拿著,這樣輕蔑的鄙視!她感覺心肝脾肺腎都在揪緊一陣陣的疼,上下牙齒無可抑製的打著顫,她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向著那個小木盒衝過去。


  “現在知道緊張了?剛才拒絕我的時候怎麽這麽硬氣?”


  於憶雪一腳將虛弱的阮暮雨踩翻在地,一隻手抓著盒子,一隻手伸了進去,抓起一把那些灰白的粉末,作勢要撒。


  “不要!”


  阮暮雨死死的抱住了她的雙腳,“我簽!我簽!你把我爸爸還給我,我簽了還不行麽!”


  於憶雪看著阮暮雨幹澀的眼裏重新浸潤的淚水,看著她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絕望,終於暢快的笑了。


  阮暮雨,你這輩子都鬥不過我!


  ……


  雨淅淅瀝瀝的下,穿著黑白西裝的隊伍沉默著,一股悲傷的氣氛悄然蔓延。


  阮暮雨躲在樹後麵,淋著雨,流著淚,偷偷的看著,看著隊伍進入墓園,看著神父開始禱告,又看著所有人默默離去。


  “暮雨,你怎麽不打傘啊。”


  何天睿穿著一身喪服,心疼的看著麵前被雨水打成了落湯雞的阮暮雨,想要幹些什麽,卻被她推開。


  “唉……”何天睿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阮暮雨被一起揪著痛,最後卻隻能歎息一聲,“你媽媽她們已經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爸?”


  墓碑很簡單,隻有一句短短的箴言,而阮父生前的容顏已經變成了上麵貼著的一小張黑白的照片,他再也不可能摸著自己的頭對自己說:“那個臭小子要是欺負你,我揍他!”了。


  爸爸他……已經去了……


  阮暮雨咬著嘴唇,在父親的墓碑前跪下,磕頭。


  “天睿。”


  阮暮雨依舊跪在墓碑前,低著頭,輕輕的呼喚著何天睿,“謝謝你幫我安排這場葬禮。”


  何天睿不忍心看見這樣痛苦的阮暮雨,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忍和複雜的神情,最後卻隻是說,“你媽媽那邊,我也安排好了,可能不會像以前生活的那麽富餘,可是勝在安定。”


  這樣啊,真好。


  阮暮雨笑著,緩緩的轉過了身,“真的是太謝謝你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暮雨,你!你不要激動!”


  何天睿突然間緊張了起來,他看見阮暮雨突然從袖口抽出一把利刃,直接抵在了脖子上。


  “天睿,你不用勸我了。”阮暮雨淒慘的笑,“我已經沒有理由再繼續活下去了,你很好,我求你,讓我跟爸爸一起走吧……”


  “不!不行!”


  何天睿慌了,他不顧一切的想要阻止,阮暮雨卻已經閉上了眼,手中的刀子狠狠的揮下!


  “你懷孕了!”


  刀子停在了脖子上,入肉一毫米,鮮血順著脖頸和著雨水蜿蜒而下。


  “暮雨,暮雨你冷靜一下聽我說。”


  何天睿趁機上前一把奪過了刀子,“你出車禍的時候大出血,醫院驗血型的時候發現了懷孕指證,孩子命大沒有流產,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你要死了就是一屍兩命,你想好了,孩子是無辜的!”


  “孩子?我有孩子了?”


  阮暮雨怔楞著,手下意識的撫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一瞬間玄妙的感覺傳來,她似乎能夠感受到裏麵那個小生命的律動。


  何天睿的臉上閃過一絲嫉妒,卻為了打消阮暮雨輕生的念頭什麽都顧不上了,“對,已經快四周了!”


  阮暮雨的手指在肚皮上摩挲著,心中混亂成了一片。


  爸爸死了,自己不想活了,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小生命降臨了,這是不是,是不是……


  爸,是你麽?

  是你為了讓女兒活下去派來的精靈麽?


  在雨中,阮暮雨抱著自己的肚子,潸然淚下。


  “天睿,我不自殺了。”她說,“為了孩子,我要活著。”


  “好,好,要活著。”何天睿的心裏似乎鬆了一口氣,總算不會尋死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雖然孩子是於飛柏那個混蛋的,雖然阮暮雨一直到了現在都沒接受自己,可是,誰讓自己那麽愛她呢?


  何天睿輕輕的拍著阮暮雨的肩膀,“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去一個能讓孩子健康成長的地方,一個於飛柏沒辦法再傷害你的地方好不好?我可以當孩子的父親,給他所有的關愛,他會茁壯成長的,我們一起養他,好不好?”


  阮暮雨泣不成聲,她點頭,“好……”


  ……


  次日,阮暮雨和何天睿一起人間蒸發,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一個月後,機場,發動機聲轟鳴,於飛柏冷著臉從vip通道走出來,皺著眉頭環視著前來接機的下屬們。


  “那個女人呢?”


  於憶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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