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平安帶你遊汴梁（下）
徐二花槍耍的端的好看，滿場隻見兩團光影晃動，場外尖叫聲連連。
小半個時辰，徐二雙槍一收，朝四周團團的行了一禮，方才退了場，引得圍觀眾人連連叫好。
那敲鑼的漢子，趁機上來，把鑼一陣猛敲，鑼麵一翻，繞著圍觀人群走去。
銅錢、銀角子、各色絹花、如同雨點般，往那鑼裏擲去。
那敲鑼的漢子，好像見慣了這種場麵，不慌不忙的接著，同時朝打賞的人一一道謝。
張平安目瞪口呆，看著那些瘋了一樣，大呼小叫的人。
好家夥，這一晚上下來，徐二得整多少銀子？
“光憑徐二這字號，啥也不幹，就值得這許多！”韓五瞄了瞄四周，低聲解釋道。
便是韓五這混不吝的性子，也不敢在徐二的場子裏，大聲喧嘩，實在是怕討打，周圍這些瘋了一樣的人，可啥都幹的出來。
張平安瞧著無趣，想轉身出去。
可瞅了瞅四周都擠滿了人，聞著那濃重的胭脂味兒，真的擠不出去，也不敢擠，隻好無奈等著散場。
徐二下去不久，又穿戴整齊的上了場。
一襲白袍，麵如冠玉，眉飛入鬢，一對桃花眼，環顧下，全場歡呼聲動。
“多謝各位朋友，今晚來給徐某助場，徐二這裏先謝過了。”徐二抱拳行了一圈禮。
場外人群頓時激動起來。
“徐官人客氣。”含蓄的。
“徐郎莫要客套。”嬌羞的。
“徐小官人好生俊俏，可有相好的人家了？”大膽的。
“徐郎可願晚上陪奴家逛上一逛，賞一賞州橋明月？”奔放的。
此言一出，不知道多少不敢開口的，肚子裏暗罵一聲“賤人！”
場外起先還是客客套套的，許是人多壯慫膽，不知哪個開了頭，這葷話兒就不斷冒了出來。
張平安聽得麵紅耳赤，目瞪口呆，實在難以相信，這些擦胭脂抹粉的，竟會如此大膽！
徐二好似司空見慣一般，隻是抬起雙槍，往下壓了壓。
待全場安靜後，他方才說道：“徐某多謝各位厚愛，今日給各位介紹一位徐某剛認識的好朋友，柳州蒙大。”
徐二雙槍往後一引，一條黑塔也似的漢子提著刀，順著眾人的目光，別扭的走進了場中。
他好似很不習慣，被這麽齊刷刷的目光盯著。
張平安目測，那漢子黝黑的臉上都泛紅了，也是難為他了。
場上兩人，一黑一白，一俊一醜，俊的如天神下凡塵，醜的似夜叉出深海。
兩人這麽一站到一處，越發襯托的徐二風神俊朗。
場外眾人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的兩人會是朋友？
幾百雙眼睛，直勾勾的看了過來，當然主要還是看那徐二，可那黑漢子蒙大，從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
徐二拍了拍那黑漢子，鼓勵的點了點頭，蒙大方才走上前去。
他從懷中掏出紅綢一字巾，綁了頭，把刀放在地上，焚香祭酒，對刀進行祭拜。
拜罷，蒙大拿起刀就舞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嘀咕些啥。
這刀法十分簡單，笨拙，來來去去，也就是那麽幾招，蒙大反反複複的練著。
“這是什麽玩意兒，哪有徐郎舞的好看！”有人嘀咕著。
邊上馬上有人勸阻道：“噓！禁聲，小心衝撞了哪路神仙，我估計這是在跳大神。”
張平安聽得無語了。
還哪路神仙？
人家練的，明明是真正的殺人技好吧！
不識貨！
場外的人看的昏昏欲睡，莫名其妙，若非徐二麵子大，早有人鬧起來了。
張平安卻看的津津有味，那漢子刀法練得不錯，招式簡單，但確實是真本事。
與人交手，幾招就分生死，哪有閑工夫擺什麽架勢，耍什麽威風，整好看的？
戰陣之上，更是如此，幾十斤的甲胄在身，再拿上幾十斤的家夥。
來，來，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開玩笑！
有病吧！
真能做到的，世間能有幾人？
大多也就是看誰甲堅刀利，來來去去，也就是這麽幾招的事兒。
幾招之間，大家就分了生死。
蒙大使了一趟刀法，見無人喝彩，便又打起拳來。
出拳，踢腿，肘擊，提膝，肩頂，頭撞，連張嘴撕咬的招式都使了出來。
一步砍虎，殺虎插心，打虎尾……一連串招式下來，看著醜陋，卻又狠辣無比。
蒙大的招式簡單，效果卻不凡，招招奪命，式式凶險，這是純殺人的武技。
張平安屏氣凝聲，看的津津有味，不敢放過一個細節。
殺人的功夫哪有好看的，張嘴咬人怎麽了？
哪怕能咬死人的功夫，也是最厲害的功夫！
那蒙大練得性起，提手聚力，手肘出擊，反手肘擊，拳肘腿接連出動，連碎好幾塊提前布下的石板，隻打的場上粉末紛飛，方才吐氣收了手。
“不好看！”
“是呐，沒意思的很，看這些，還不如去看胸口碎大石的王甲呢。”
場外，嘀嘀咕咕，竊竊私語。
那敲鑼的漢子，在表演結束後，又是一陣猛敲，鑼麵一番，討起賞來。
沒有掌聲，沒有喝彩，就算是銅子也隻有寥寥幾枚。
敲鑼的漢子撇撇嘴，抖了抖銅鑼，幾枚銅子夠幹嘛的？
石板不要錢啊？
這還不如徐二官人露個臉呢。
那黑漢子蒙大，好似早就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明珠暗投，滿場竟然無一個識貨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說到底，武功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
強身健體？
套路把戲？
還是徐二這種，沿街賣藝的手段？
亦或是單純的殺人技？
每個人對武之一字，都有自己的見解。
所謂武，對於張平安來說，隻是種謀生的手段，僅此而已，殺人不是目的，隻是一份工作。
那蒙大一身的本事，張平安一看便知是下過多年苦功，長年累月練出來的。
張平安很佩服他的手段，這場子裏的人這種反應，實在是對不住蒙大這身功夫。
實在看不過眼去，張平安不介意替蒙大解個圍，捧個場。
反正對他現在來說，也就是百十文錢的事而已，現在他掏的起！
“當啷”
一把銅子，咂進了銅鑼裏。
“謝官人賞！”那敲鑼的漢子，尷尬的走了半圈，總算有人打賞了，忙高聲唱道。
蒙大本已垂頭喪氣站到一邊，聽到聲音，忙抬起頭尋找。
待看清是張平安時，那黑漢子許是拙於言詞，也不下場了，隻是抱拳遙遙一謝。
便是他邊上站著的徐二，也是麵帶微笑，衝著張平安抱拳。
倒不是徐二衝著錢財，平常這點錢，對他來說，不過毛毛雨罷了，都不用他開口，隻要露個麵，有的是人扔賞錢。
他敬的是身邊這個朋友，能夠有人欣賞。
徐二深知蒙大本事了的，可這世道，不是你有本事，就能出人頭地的！
這又能怪的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