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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心置腹

  汽車一路顛簸在塵土飛揚的高山峽穀之間,不時有絕妙的自然風光入眼,百裏芳菲爭奇鬥豔,春日風光無限纏綿。


  靜默中一隻溫暖的手覆在我手上,回眸是傅君辭如水溫柔的側顏。經曆過昨天的事情,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隻是終究心緒不能寧靜,還在為親人的事傷情著。


  “別哭了,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我點點頭,疲憊的閉上雙眼,再醒來時眼前山花爛漫,百裏山茶連綿無際,重重疊疊的高山杜鵑交錯相雜,開出綿延無際的荼靡春色。遠處綠草芬芳,水汽氤氳,隱隱約約似有激流飛瀑穿行於林間,幾處嶄新的青磚黛瓦從林中冒出突兀的棱角,簡約又清新自然的美。


  人生何處得自在?莫如縹緲山水間。


  “清兒,美嗎?”傅君辭打開車門抱我下車,“昨天我來的時候,走錯了路,無意中發現這邊有一處新開的天然溫泉療養山莊,當時就想帶你過來走走。怎麽樣?沒有讓你失望吧?”


  我點點頭,清淺一笑,任他牽著我走進清新雅致的農家小院,開了一間風光優美的露天溫泉。然後邊泡溫泉,邊就著恬淡可口的農家小吃閑聊。


  “君辭,自從我第一次見你開始,你看起來就是一副雲淡風輕不惹塵俗的樣子。難道你的世界一直都是如此豁達的嗎?什麽都能想開,什麽都能放下?在你眼裏心裏,這世間可有什麽事情值得你傷懷或者不甘?”三杯兩盞溫酒下肚,我眼前有些醉意朦朧。


  “傻瓜,人非聖賢,誰能生而知之,無欲無求。我也有想不開的時候,隻不過,我想不開的那些事情都沒有你重要罷了!”


  “我?”


  “是的!”他抬頭喝下杯中的酒,伸手拂了拂我被水汽打濕的鬢角:“清兒,對不起,我知道那天的話傷你很深,但你想知道這次泰國之行我經曆了什麽嗎?”


  我點點頭,借著酒意靠近他懷裏,讓他整個兒的將我攔腰抱住。


  “那你可得把我灌醉才行!”他語帶戲謔,抓起我的手在唇邊輕佻的吻了吻。


  “灌醉?”我冷笑,道是酒壯慫人膽,反手一把抓起酒壺往嘴巴裏狂灌了一大口,然後抱住他脖子嘴對嘴灌下去。


  “噗,咳咳!”他一時猝不及防,輕咳出聲,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眸變得暗黑深邃,“清兒,你過了。”


  “過嗎?”我挑眉看著他,洋洋得意,“敢調戲我,也不知道是誰更過分……”


  然而一句話未說完,他低頭以極快的速度含住了我雙唇,而後靈活的舌尖探入進來,抓住掙紮的我糾纏不放。


  於是沒有陌生,沒有輕狂,淡淡的酒味和梨花清香侵入鼻端,帶著他獨有的浪漫纏綿在我唇齒之間灑脫尋歡。


  “傅君辭!”我推他,這不是還生著氣嗎?怎麽能讓他占盡便宜?

  可夫妻之間,風月之地,佳人國色,君子多情,誰又說得清是誰占誰便宜?


  “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傅君辭糾纏我良久才痛快淋漓的放開,看著我被水汽氤氳得粉紅嫣然的臉頰吃吃而笑。


  把我氣的,站起身要走,然而半邊身子一沉,整個人倒進他懷裏激起一片水花。


  “乖,讓為夫好好抱抱!”他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我肩上,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落寞和疲憊,這是我從未見過的,脆弱無可釋懷的傅君辭。


  “君辭!”我輕喚,終究不忍,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他曾經無數次的安慰我那樣,輕輕的拍著。


  慢慢的,他開口說起來,那段他經曆過的看似遙遠但實際才過沒多久的殘酷過往被一一展開。


  他從飛機落地開始,說到如何受傷,如何落入黑梟手裏,如何被救,如何逃亡,再到最後黑梟那讓他萬分糾結的縱身一躍。


  “清兒,你知道嗎?我每天麵對著他們,近距離的感受著死亡和殺戮,溫熱的血飛濺在臉上,生命顯得那樣渺小和無足輕重,這完全顛覆了我過去三十年來的生命觀,讓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活過,真的愛過,真的……在這世間存在過……”


  “至於你最介意的,我對黑梟的感情,清兒,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愛過她,可我對她的感情是複雜的……”


  “我一直以為她殺人如麻,死有餘辜,因為她當著我的麵殺過的人比喝過的水還多,子彈和槍在她身邊比零食還常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訣別前給了我最深的震撼,讓我開始反思一件事情,我們活在和平中的人,生來就有選擇高尚和平凡的權利,可對那些從一開始就沉淪在離亂中的人來說,我們所謂的尊重是否本身就意味著挑剔。”


  我安靜的聽著,沒有打擾,沒有懷疑,直到他說完了,才輕輕歎了口氣說:“君辭,對不起,我沒有理解你的掙紮和彷徨,卻用帶刺的話來傷害你……這件事情,我有錯的地方。隻是君辭,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個人最大的能力,是保護好自己,不被善所擾,不為惡所傷,君辭,這件事情你做到了嗎?”


  黑塞說,一個人若要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大概必須有過類似的處境,受過類似的痛苦,或者有過類似的覺醒體驗。


  在這一次的爭吵中,或許他並不懂我,不懂對於這樣願意為了他趟過生死的我來說,‘拈酸吃醋’四個字有多低級。


  可我又何嚐懂他,他經曆過多少是非之間的困頓掙紮?見識過多少生命的傾軋與隕落?道德的底線,律法的尊嚴,人性的複雜,生命的沉浮……一個從來善待世間萬物的人,要經曆多少血淋淋的洗禮才能讓自己的心真正的血腥起來。


  或許在這次的誤會之上該說抱歉的不止他,也還有我自己。在他忽視我的等待之前,我也忽視了他的疲憊,那種從血腥裏走出來一時間無可適從的疲憊。


  所以我對他道歉是應該的。


  “我……”他微微一怔,低下頭去,垂眸低眉間,卻已明白我話裏的意思,當下猿臂輕舒將我擁進懷裏,輕聲道歉,“對不起,清兒,我錯了,我不應該因為一段人生就動搖本心,讓自己陷入執迷不悟的境地。”


  “這就對了!”我雙手抱著他的肩膀清淺一笑,“不管我們彼此經曆過什麽,善也好,惡也罷,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相愛的我們能夠彼此相擁,這才是最大的幸福,對嗎?”


  “對!”他長籲一口氣,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了,為巴毅的惡所傷,卻忘了世間還有更多的美好事物值得追尋,為黑梟的善所擾,卻忘了黑梟本質還是那個殺人如麻的毒梟。以此糾結傷懷,不僅失去正常的判斷尺度,也差點傷了自己最愛的人。這也怪不得懷裏這小怪獸要氣得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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