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狐之眼
宜春閣作為最大的青樓,房屋連綿數裏,規模格外龐大。冰然躍上房梁,一間一間地查,總算找到了北玥連城所在的房間。
那大概是宜春閣最豪華的房間了。
金碧輝煌的房間裏擺放著一張雕空大床,紅色的帳幔裏,依稀可見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在紅色錦被中翻轉騰挪。北玥連城摟著宜春閣的名妓,正在偷歡。
男人在上,女人在下,冰然眯起眼,認出那男人正是北玥連城,隻覺得麵紅耳赤。
這樣風流成性,即便她成為他的侍妾,恐怕也是獨守空閨的命運。她怎麽會這樣不幸,上一世男友風流成性,這一世皇帝竟然又將她賜給一個風流成性的家夥。冰然偷看著房內的春宮圖,隻覺得眼睛長了針眼,心底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但是幸好,她還有選擇的機會。
北玥連城和那名妓正做著活塞運動,突然,“口渴了。拿水來。”北玥連城忽然喊道。
一個侍女端著茶盤從外麵走入,正要掀開內簾。冰然想了想,從房梁一躍而下,將侍女點倒,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茶盤,掀開簾子,端了過去。
冰然一踏進臥室便聞到一股極為柔媚的玉蘭香。
而床上男人壓著名妓,動作不停,隻是聽到聲音後,轉過頭來,待發現端茶的竟然是冰然,一雙細長的紫眸不由劃過一道白光,直勾勾地盯著她。
冰然倒是大大方方地,嗲著聲音,愉快地問道:“世子,您要喝茶麽?”
驚訝了片刻,軟榻上的男人停下動作,慢條斯理地拿被子蒙住了名妓的腦袋,嘴角勾起一絲邪笑,眼睛也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愛妾,今天是來捉本世子的奸麽?”
名妓猛然被蒙住腦袋,又聽到世子喊什麽愛妾,嚇了個魂飛魄散。難道世子的妻妾來尋仇來了?不由驚恐喊道:“世子,您放賤妾出去啊……”
北玥連城捂住名妓的頭,偏偏不放開。盯著冰然的雙瞳幽深極了,眼神並不慍怒,也不驚訝,靜靜的,幽幽的,像是某種吃飽了飯,然後趴在草叢裏靜養著的獸類。
隻見這一地淩亂的衣服,紅燭搖曳,他北玥連城裸著半邊胸膛,紫眸瀲灩,一手支頤,姿勢慵懶。烏玉似的頭發披在肩頭,麵色潮紅,雙目含情,活脫脫地一副美男圖。冰然就差噴鼻血了份兒了。
名妓又驚又怕,在被子裏喊道:“世子,您,您不要玩鬧了!快放妾身出去!”
北玥連城不耐煩地拿被褥蓋緊了,卻對冰然招了招手:“把茶端過來。”
冰然心底冷笑,表麵上卻笑得很是無害,將茶盤端過去。
北玥連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回茶盤。
冰然剛要後退,誰知他忽然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捏著她的手腕緩緩摩挲,冰然頓時黑了臉,死命地想把手從他手中抽走,喊道:“世子,請您放開!”最後幹脆直接道:“今天我有要事說與你聽,關乎你的身家性命。”
北玥連城偏偏不放,忽然就俯下臉來,在她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之前都是君子動筆不動口,今兒在這青樓裏,他竟然動口也動手起來。冰然被他這麽一襲擊,臉上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紅,難堪地不敢看他,而他卻眯著一雙桃花紫眸,哈哈大笑起來。
滿室的紅帳燈影好像融進了他的眼睛裏,照的他那璀璨的紫瞳如一汪柔婉的春水。冰然頓時有些惶惑,他的模樣和前世傲凰的麵容重疊,她竟然覺得有些悲傷。
名妓在被子裏,依舊大聲喊著:“世子,您想把妾身悶死!?”
冰然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他剛硬的手指中掙脫出來。自己身子往後一仰,摔了個四腳朝天。也顧不得形象,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外跑。身後北玥連城大笑著道:“本世子與你開個玩笑而已,怕什麽!”
冰然什麽也聽不進去,隻顧著推門出去。
北玥連城喝道:“站住,在外麵候著。”他掀開被子,似乎要起床。
冰然忽然想到今天來這裏是為了救他,並解除婚約,便聽話地停住腳步,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等著他穿戴完畢。
此刻外麵的大院裏花樹斑駁,身後的雕梁畫棟裏紅花繚亂,光影參差。
室外是清風朗日為伴,室內卻是一片他人歡樂的旖旎春光。冰然心裏如一潭春水,就這麽被一陣忽如而來的春風,吹皺了……
過了半晌,冰然覺得裏麵的人大概已經收拾完畢,便深呼吸一口氣,收拾好情緒,再次推門進入。
可是……哪裏看得到北玥連城,床上隻剩下了名妓一人。那名妓終於從被窩裏出來,有些膽戰心驚地用力喘氣。世子太愛玩,竟然把她悶在被中,剛在被子裏,快要被悶死了。
冰然目光在名妓身上停住。名妓此刻穿著紅色抹胸,紅色長褲,外罩一件透明紗衣,非常性感風流。她的頭發真長真黑真漂亮,如瀑一樣攤了滿塌,更襯得她膚白勝雪,氣韻風流。
而自己自從進入神奴營被抽了血,臉色便蠟黃,其實自己長得真的不算美,隻能算清秀吧。那北玥連城向皇帝請命要她,一定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她掌握了他的秘密吧。
冰然很快收回看那女人的目光,眼神冰冷一片。
旁邊一間隔間響起簌簌的聲音。隔間牆壁精雕玉啄,還傳來陣陣熏香,像是個小書房。大概北玥連城在裏麵吧。冰然心急如焚,燕王他們估計馬上就到了,她必須盡快和北玥連城談判。
她想也不想便推開隔間的門。
然後她眼珠睜大,難以置信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個男人夾著腿,坐在馬桶上,以格外警戒的眼神瞪視她。而冰然在他夾腿之前,早已經將他下麵看的一覽無餘。
那不是別人,正是正在出恭的北玥連城。
如此窘相,撞入冰然眼中,冰然臉立刻紅透,而北玥連城的臉色也煞是好看,青一片,紅一片,竟然比她撞見他和別的女人在床上翻滾更讓他覺得窘迫和尷尬。
男人低沉地吼道:“出去!”
聲音裏都是壓抑的怒氣。
而更讓冰然覺得詭異的是,他的眼睛竟然不再是紫色,而是黑漆漆的顏色。
難道這個時代還有美瞳隱形眼鏡不成?
接下來冰然視線下移,看到北玥連城腳邊竟然蹲著一隻渾身雪白的貓。
不!那不是貓,似乎是一頭渾身雪白的狐狸。白狐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竟然是瀲灩的紫色。冰然頓時生出一種錯覺,北玥連城的眼睛長到了狐狸身上。
再抬頭看向北玥連城,男人的眼睛果然已經不是紫色,而是黑色,黑漆漆的眸子射出一道殺人的凶光,男人低喝:“不想死,就給我滾!”
發現冰然盯著他的眼睛,男人豁然想起了什麽,神情越發警戒,身上也生出絲絲縷縷的殺氣。
被殺氣鼓動,他腳邊的白狐倏地站起,白色毛發膨脹開來,躍躍欲試,似乎下一刻就會衝向冰然。
冰然心底憤憤,剛才北玥連城作弄她,調戲她,可是她不過誤闖了這高檔的茅房,撞見了他姿勢不雅,他竟然對她起了殺心?
冰然不由地,後退了一步。心底也一片清明,他對她起殺心,絕對不會因為她看到他姿勢窘迫的樣子,而是因為她發現了他眼睛的秘密。
他之前那紫色的眼睛,是真正的狐眼!
雖然她還沒弄清楚狐狸的眼睛如何長到他的眼睛裏,又怎麽從他眼睛裏剝離。可是現在……她隻覺得小命危險……
下一刻,冰然一個轉身,便往外跑。
可是咚地一聲,門莫名其妙被關上了。難道又是魔術?
然後名妓發現這邊的異常,不由在窗幔裏驚慌尖叫:“世子,發生什麽了?賤妾需要回避麽?”
北玥連城慢條斯理地從馬桶上站起,漫不經心地提起褲,裹好衣服,彎下腰,將腳邊的白狐抱進懷中,一步一步從茅房走出來。
他做著一切的時候,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冰然。
眼底如一旺深潭,深不見底。
動作慢條斯理,卻又似乎步步為營,就像是一隻矯健的,敏捷的,野性的獸。
冰然一直後退,可是門關上了,她怎麽都打不開,隻好脊背頂著門,冷汗涔涔冒了出來:“我,我不是故意看到……”她啊了一聲,搖搖頭,改口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到……”
忽然“嘶”地一聲,北玥連城懷中的白狐嘶吼一聲,猛然朝冰然的臉撲來。
冰然尖叫一聲,隻覺得臉頰疼痛,而白狐的爪已經在她臉上撓了一道深深的血紅疤痕,疤痕從左眼貫穿到右耳朵,冰然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捂著疼痛流血的臉,痛苦地發出一聲尖叫。
她其實一時好心,在燕王捉拿他之前想來告訴他這個消息,讓他提前做準備。並想跟他協商,讓他放棄婚約。
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撞見……
冰然欲哭無淚,臉頰疼的厲害,而她更擔心的則是自己的小命,恐怕要報銷在白狐的爪下了。
領子猛然被人握住,緊接著身體已經騰空而起。下一刻,冰然落入了一個滾燙的男人懷抱。北玥連城扣住她的細腰,一手扼住她的咽喉,黑眸也深深睇向她:“本不想殺你,看來……你真的是命途多舛。”他抓著她脖頸的手用力扣住她的脖頸動脈,隻要輕輕一按,她便香消玉殞。
冰然閉上眼睛,臉頰因為被白狐撓了一道疤痕,流出猩紅的血,看起來格外醜陋恐怖。
北玥連城垂眸睇了她片刻,眼底劃過一抹決絕,手上倏然加力。
可是就在這時,忽然,外麵響起震天的兵器交接之聲。
而白狐本來躲在一邊,這時候衝出了房門,片刻又衝了回來,對著北玥連城嘰喳個不停。
北玥連城大驚失色,而冰然也睜開眼睛。
他對冰然低聲喝道:“你早知道燕王要帶人抓我,是不是?”
冰然搖搖頭,閉口不言,一點都不想搭理他。
他冷哼一聲:“你來這裏,不是為了捉奸,而是為了給我報信?”
冰然依舊是閉上眼睛,不理不睬。
他神情不再陰暗森冷,霍地鬆開了手,冰然宛若重回水裏的魚,跌倒在地板上,伏在地上重重地咳嗽,大口地喘氣。
太可怕了!剛才,她以為他會把她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