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宿命
慕雲青恒冷笑：“想必馮瑛那老東西把我的一切都偷偷地匯報給了你。我和秦婉娘、小十七的關係，你恐怕早就知道，我和父皇的事兒，你更應該清楚。怎麽？知道了我和父皇有著那樣的關係，你震驚麽？你覺得，慕雲戰天，當今的皇上，還配當我的父親麽？”
慕雲滄海斂眸，不再言語。
其實在九年前，母妃薨逝前給他的書信裏已經告知他，慕雲青恒和小十七都是婉娘的孩子。看來父皇對婉娘並不是愛吧，不然怎麽會隻因為自己兒子長得和那女人相像，便舍得對自己孩子下手？
而對於皇帝的私生活，他性格謹慎，向來三緘其口。
他心裏除了為慕雲青恒感覺到悲涼之外，竟然不能對父皇怎樣，哪怕對他發出質問，他作為慕雲青恒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十分不合格。
慕雲滄海想到此，隻覺得無力和悲哀。
手在身側緊緊攥緊，握成拳頭。
“你變成這樣，終究是我庇護不周……”
“夠了！不用假惺惺地兄友弟恭了！你今天來，難道不是為了質問我為何離間你和十七？你難道不想知道原因？”
慕雲滄海搖搖頭：“沒必要了。”不管他對慕雲青恒如何惱怒，都不會對他怎樣，既然如此，追究過去，豈不是很沒有意義。
慕雲青恒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可是我卻要告訴你。”慕雲青恒道：“不想看看父皇在秦婉娘死後，在雲秀宮做了什麽？”
慕雲滄海倏然轉身：“你說什麽？”
“想必十七沒死成，把一切都告訴了你。你不想看看雲秀宮下，婉娘的衣冠塚麽？”慕雲青恒當先朝佛堂走去：“十七被我害的那天，也來過。”
慕雲滄海聽到“婉娘”二字，心底一痛，宛若被挖開心底最深刻的傷口。
當年，父皇為了背著母妃和婉娘偷情，在雲秀宮下修建了地宮。
婉娘的衣冠塚，必然是父皇最近修建的吧，隻有他、母妃和婉娘知道雲秀宮下還有一個地宮。母妃和婉娘死後，隻有皇帝知道地宮的事情。
這個地宮建在秦貴妃的宮宇下麵，是母妃的恥辱。
如今婉娘的衣冠塚立在當年他們偷情的地方，更是父皇對母妃逝去靈魂的褻瀆。
如此的父皇，讓慕雲滄海心生恨意！
慕雲滄海臉色慘白一片，雙拳在身側隱忍地握緊，指甲甚至掐入手心，一滴滴鮮血滲出，滴答，滴答，全落在了地上。
被他壓製在心底的恥辱和恨意，就這樣翻卷著波濤，重新潛滋暗長。
對父皇的恨，對婉娘的恨……還有對慕雲青恒和小十七的恨。
對自己命運的無奈和宿命裏伸出的反抗……
九年前，母妃染血的手書上說，讓他放棄仇恨，傾盡一切，守護並成就葉海特聖女，這是每個葉海特族人的使命。
可是，葉海特聖女上一代是秦婉娘，下一代似乎是小十七。她們明明是自己的仇人，卻為何偏偏要守護她們？成就她們？難道隻是因為他身上也流淌著葉海特族人的血液？
他恨自己身上的血液。正是因為葉海特的血液，父皇才對他百般忌憚，甚至不許他誕下流淌著葉海特血液的子嗣，才會賜死晚詞。
母妃和父皇，為什麽要他背負這樣的使命？
九年前，母妃死了……他痛苦地想要一刀斬殺秦婉娘和十七母女，甚至想殺了青恒。
可是他卻不想辜負母妃。
所以他刻意接觸十七母女，在宮裏暗自幫襯她們，讓她們在沈淑妃的淫威下苟延殘喘地活著。
他甚至從單純的十七手裏，拿到了葉海特族的傳世天書秘籍，修煉了靈媒之術。
如今他對冰然傾囊相授，其實，是他的義務。就算他不教，作為葉海特聖女，也必然要學會天書上的靈媒之術。
這就是他對不起冰然的地方。
他想了想，僵硬著身軀，跟著慕雲青恒走入佛堂，打開機關後，進入了地宮。
密道裏熱烘烘的，深處是一座地下溫泉。
遙遠的甬道盡頭，燈火通明，熱浪滾滾。白茫茫的熱氣彌漫在夜空裏，一張漢白玉床上擺放著一套女人的衣物。
白玉床下麵立著一塊石碑，上麵鎏金大字寫著：“秦氏婉娘衣冠之墓——十一郎立。”
慕雲滄海目光緊緊盯視石碑上的大字“十一郎”，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又充滿諷刺的笑意：“果然是父皇。”
當今皇帝排行十一，當年還是十一皇子的時候，自稱十一郎。
“三哥！看到這個衣冠塚，你是不是更恨婉娘了？更為你母妃感到不值？當然，你更恨十七和我了吧！這樣的你，娶十七，恐怕也隻是利用她！”
慕雲滄海痛苦地閉上眼睛，壓製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恨意，片刻又睜開狹長的眼睛，瞳仁裏，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夠了！慕雲青恒，你故意讓我看到這些，有何目的？”
慕雲青恒道：“慕雲滄海，當年秦貴妃薨逝前給你的手書上說，讓你保護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我妹妹小十七。是也不是？”
慕雲滄海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眉眼更見諷刺：“是。”
慕雲青恒繼續道：“我一直以為你會在這個黑暗的宮闈裏保護我們兩個，像真正的兄長一樣。可是我錯了，十七也錯了。你其實根本不想保護我們，因為你恨婉娘，自然恨婉娘的孩子們。秦貴妃性格仁慈，即便恨婉娘，卻善待我。而你，卻沒那麽仁慈。你在貴妃死後，刻意接觸十七，並騙走了她身上的天書密卷。你以表哥和師父的名義教給我們武功，隻是為了利用我們。
你甚至為了權位，攛掇十七刺殺太子。如果不是十七是葉海特聖女，你會留著她？如果不是我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不想辜負秦貴妃，你恐怕也不會照拂我。
如今，聽聞父皇對我的所作所為，你選擇無動於衷。這樣的你，叫我如何相信？恐怕隻有十七會聽信你的蠱惑，相信你，對你忠心下去，但是倘若她受到來自沈家和皇上的迫害，你恐怕也不會傾盡全力保護她……這次父皇把她許配給你，你們父子絕對沒安好心。恐怕她嫁給你，比死了還會痛苦，所以我離間你們，並親手殺她。我想著，我是她這輩子最親的哥哥，死在我手裏，總比死在外人手裏好。可是，她還是沒能死在我手裏。既然如此，我便要告訴她，靠你，還不如靠她自己。”
“夠了！”慕雲滄海不想再跟慕雲青恒交談下去：“我這次來，隻是警告你。過去的事情我不追究。今後你若掀起風浪，我必追究。”他甩了甩衣袖，準備離開。
“慢著！”
慕雲滄海步伐頓住，卻並不回頭。
身後，“我們合作。”慕雲青恒說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殺了沈氏，廢掉太子，為秦貴妃和秦婉娘報仇。若太子被廢，你可入主東宮。”
慕雲滄海冷笑一聲，愴然道：“青恒，你隻知道我統領神奴營，以守衛聖陵的名義掌握大權，卻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想做什麽……”他住口不說，隻是苦笑一聲，道：“想得到皇位的，恐怕是你吧。如果太子倒了，你接下來要對付的，恐怕就是我慕雲滄海了。”
慕雲青恒似乎被他說中心事，臉色變了又變，道：“你不答應和我合作，看來，你是看不上我的能耐吧。”
慕雲滄海道：“我隻是想保全你。你好自為之。”
慕雲青恒冷笑道：“那三哥你請回去吧……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能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