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塗一輛五彩馬車送給她
冰然撇頭看向窗外。外麵燈火閃亮,原來是府兵巡邏走過,腳步聲淺淺地,慢慢地遠去了。
敲更的師傅拉長聲調,叫喊著:“天幹地坼,小心火燭!”
冰然繼續睡覺,隱隱約約間,似乎看到一個頎長清臒的身影立在她的床邊,伸出修長的手指翻動她放在幾案上的書,發出簌簌的輕響,然後他又走到床邊,垂目睇了她很久很久……
一定是自己做夢吧,冰然翻了個身,終於沉沉睡去。
……
冰然內力深厚,體力強勁,所以這次事故毫發無傷,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剛起來就趕上吃午飯。吃午飯的時候,就看到好幾個小丫頭在窗外對著她指指點點。因為光耀王府所有人都換成了心腹,所以大家都知道王府裏不僅有個光耀王小殿下,其實背後掌權的是未死的燕王。
他們都以為燕王出了事故,變了性子,所以隱藏在王府內,並不知道慕雲滄海隻是一縷魂魄。
“聽說秦冰然被休後,哭著嚎叫了一整夜,非要回王府不可。殿下如此英明神武,怎會要一個被休棄的不知檢點的女人?秦冰然非但不悔改她紅杏出牆的事情,反而在殿下麵前耍性子,把杯盞都砸碎了呢!”
冰然把下巴抵在桌子上,十分之苦悶。嚎叫?會嚎叫的哪裏是人類,豬頭才會因為被男人休了而嚎叫呢!
又有一丫頭道:“是呀,葉海特聖女是過分了點,用跳井來威脅殿下。如果不是看在她跳井的份兒上,一定把她攆出王府去了呀!”
第三個丫頭道:“難怪燕王妃要跳井!她一個被休棄的女人不害臊地賴在王府裏,地位不上不下,非主子也非奴才,身份挺尷尬的。她能不惱麽?鬧吧鬧吧,不鬧的話說不定就憋壞了,氣瘋了呢。”
又有丫頭接口道:“你們說,這秦冰然真夠瘋癲的,為了求殿下原諒,連跳井這種苦肉計都使得出來。如果殿下不原諒她,她為情所困,瘋了傻了,豈不是要嚇死人!我們須得躲得遠遠才是。”
冰然開始聽的時候還覺得蠻有意思,誰知道這群不幹正事的丫頭們,竟然嘰嘰咕咕地討論個沒完沒了。後來幾個侍衛太監門房車夫夥夫竟然都加入了討論的陣營。大家以秦冰然會不會為慕雲滄海發瘋為辯題,分為正反兩方,展開辯論。
雙方辯手積極答辯,各顯神通,語言精妙絕倫,唾液橫飛四濺。直辯論得一個個地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相扶著跑到梧桐樹下歇息,歇息完了再辯論,辯論不過就掐架,那風風火火的陣勢,真是叫日月無了光,山河變了色,乾坤顛了倒,人麵變了獸心……誒誒,這哪裏跟哪裏啊!
窗子內,冰然低頭拿筷子敲碗,鬱悶地喃喃自語:“老天啊,我隻是想吃個飯,讓我安靜地吃個飯,行不行啊!”
最後實在受不了窗外的嘰嘰喳喳,幹脆拿紙搓成一團塞住耳朵,繼續吃飯。吃不飽飯,怎麽有力氣去把慕雲流從昭陽宮裏劫出來,送出京城?
冰然吃飽飯,孤行雲已經幫她把馬車買了回來。此刻站在馬車前,問:“你要馬車做什麽?”
冰然手扶著馬車,神情格外地溫柔:“給自己畫一輛五彩馬車。滿足自己內心的小浪漫。”
沈玲兒和十六公主也捧著顏料盤,幫著冰然揮毫在馬車上寫寫畫畫,等馬車上全都塗滿了各色油彩,她的五彩馬車就成了,工程量浩大,她估計要花上一下午的功夫了。
孤行雲淡淡地說道:“女孩子家就是這樣麻煩。”不過卻也捧起顏料盤,幫冰然塗鴉。
等到傍晚的時候,馬車就剩下一麵還沒上色,其餘的地方都已經好了。就在這時,正說說笑笑的眾人忽然屏息。
“你們幹嘛不說話了?”
冰然捧著顏料盤回過頭,發現大家都朝麒麟軒門口望去。
門口站著一個黑袍男人,超拔出塵,在幽微的月光中,黑袍底的白衣若隱若現,仿佛傳說中月下徜徉的仙人,一雙魔魅的狹長鳳眸略微猩紅,宛若璀璨星河,俯瞰萬物,不是慕雲滄海又是誰?
他竟然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難道他不準備隱藏身份了麽?
冰然呆呆地站著,眼睛盯著慕雲滄海的臉龐再也不能移開。然後,冰然手裏的顏料盤就砰地掉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顏料四濺。
慕雲紫媛最先反應過來,驚叫一聲:“三哥哥!你,你沒死麽?”
沈玲兒神色訝異,然後忽然緊緊握住身側衣服,緊張之色溢於言表,慕雲滄海當年在雲霧山下正是因為她和北玥連城的計謀才被殺的。
如今看著被她親手害死的男人忽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她不由得吃驚,膽戰心驚。
慕雲滄海微微一笑,對其他人看也不看,隻是目光籠在那輛五彩馬車上:“你們都出去吧,我和冰然單獨待一會兒。”
沈玲兒和十六公主抖著身子走掉了,一步一回頭,視線研磨地釘在慕雲滄海身上,怎麽都想不明白這死了的人怎麽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而燕王還活著的事情,宮裏知道麽?新皇帝知道麽?
孤行雲也自行離開,離開前對冰然道:“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叫我。”
冰然點點頭,孤行雲這才離開。
等所有人都走了,慕雲滄海緩緩走過來,彎腰撿起地上的顏料盤,擦過冰然的肩膀,走到馬車那邊去,竟然伸手為馬車塗抹顏料起來,那認真的模樣,好像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似的。
冰然再也無法鎮定,豁然走到他身邊:“公子!你來看望我麽?我其實沒事,這不好好的麽?”
慕雲滄海依舊認真地塗顏料,並沒有說話的意思。
冰然猛忍無可忍:“為什麽裝作對我冷漠的樣子?公子你捫心自問,你真的不曾喜歡過我麽?或者,你心底隻有趙晚詞?”
或許是被她的話問住了,也或許是她提到了趙晚詞的名字,慕雲滄海身影頓時有些僵硬。
他背對著她,寒月篩過樹影,滲透過來幾縷月光,清冷地灑在他的身軀上,蕭瑟淡涼,總讓人生出心疼之感。
冰然繼續說道:“我昨晚掉進了水井裏,當我覺得我會被凍死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你……”
慕雲滄海終於回過頭,然而神色格外冰冷。
他這是生氣了麽?
他不是應該撫慰她麽?怎麽會生氣?
慕雲滄海的修長手指隔著黑色布料,按住她的手腕,緊緊地按著,冰然隻覺得手腕快要被他捏斷了,他眼睛複雜難明地盯著冰然,口中悠悠道:“你須得知道,你是我所救,你這條命和你整個人自然都是我的。你若再對我施展苦肉計,草率地尋死,我現在就能一把捏死你!”
冰然終於明白他生氣的原因了。原來,他以為她是為了苦肉計才故意跳井?
明明是譴責她,可是語氣為什麽聽起來那麽地擔心她?
雖然被他如此罵,可是冰然卻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難道自己變成了受虐狂?
他,他終於恢複了以往的深沉霸氣,而他的深沉和霸氣都是因為她。
冰然想了想,便低頭恭謹道:“是,我記住了,以後必然活蹦亂跳地陪著公子您。公子您還有何吩咐?”
慕雲滄海不再說話,手指也鬆開了她手腕,轉過身繼續給馬車塗抹顏料。
似乎他今夜來的目的便是罵她一通。
冰然咬了咬唇,走到他旁邊,跟他一起並肩塗顏料,一邊塗,一邊勾勒起唇角,蕩起一抹笑意來。
就在這時,上官曜突然跑過來,喊道:“公子,公子,昭陽宮太子那邊終於出狀況了,皇帝派人去問責太子……似乎要對太子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