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番外：明月
尚未出生時，她便擁有了自我意識。
懵懂地，在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空間的地方，看著自己的身體在母親肚子裏孕育，還沒有身體，她卻已經有了意識。
母親這個詞，是她學習外界得來的稱呼。
她能聽到外界的聲音，能看到外界的人，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一切。
外界總是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他們無時不刻不在說著話，嘰嘰喳喳地吵得人頭疼，讓人頭疼得無比煩躁，恨不得讓他們全部消失。
這些人大多是和母親化形後的樣子沒有什麽區別的女人，每一個都還算過得去，都不醜，可在母親麵前，她們也稱不上美。
母親的美，能讓人光是看到她的臉，就已經愛上她，並甘願為她付出一切，當然這隻是針對普通人。
好不容易身邊沒有人了，母親會為她講故事，母親告訴她，兩千多年前，這個世界還是一片荒蕪，到處是原始森林，異獸野怪。
那時候這個世界是一片文明爭霸的戰場，無數個文明的新人，得到了令牌，被傳送到這裏，從無開始建立屬於他們文明的村子，然後努力在周遭文明的虎視眈眈下成長生存。
那個時間段，一切都是充斥著混亂殺戮的。
妖族也有人在這個世界建立村子。
是隻大角鹿，不過它失敗了，自己的族裔被敵人掠奪驅使，自己的文明也被敵人破譯了一部分。
擊敗它的敵人是人族，人族的新人村長，帶著村子一點點地崛起強大，從村子擴張成了小鎮，又從小鎮擴張成了城池，接著是郡，是王國，最後，建立了大魏的前身，大周帝國。
從人族村子建立開始到一直到大周的建立，用了兩百年，這時的大周基本掃蕩了周邊的異族村鎮，合並其餘人族建立的村子，完全從村子經營成了一個文明。
兩百多年的時候，大周蒸蒸日上，妖族派遣神秘妖女前去魅惑大周君主，本來已經成功，大周要看就要滅國，卻被一名異人孤身闖進皇宮，將神秘妖女刺殺。
此後大周經曆了動亂，改朝換代，為首者卻始終是當初建立村子的人定下的王公貴族之後，一直到大魏成立，妖族再次派遣了神秘妖女進行魅惑之舉，目的是把這個文明徹底摧毀。
無關道義，隻是立場不同。
她從母親的故事裏，明白了自己的母親是個怎麽樣的存在。
有時候她會看到自己的父親，一個很普通的人族，不普通的地方在於，他是大魏的天子。
她的父親表現得很愛她的母親，總是想方設法地討好著母親，母親一句話，他想盡辦法去實現，哪怕因此成了一名昏君。
這就是愛嗎？愛是什麽？
“就算你生得美又如何？陛下愛你愛得死去活來又如何？他是天子，即便他要著我的人卻叫著你的名字，他依然算是背叛了你吧？你怎麽忍得住呢？明明剛開始的你，表現得對愛情忠貞不二，好似沒了愛情就會枯萎死去一般，你要的愛不是聲稱一定要是唯一嗎？”
在她即將出生的時候，她聽到有人這麽對她的母親說。
她的母親沒有反駁，那人說了一會覺得沒意思，便離去了。
等人走遠了，母親便發動了，而後母親生下了她，她一出生就和普通人族小孩不同，不僅肌膚光滑，個頭也遠超人族小孩，甚至她一出生就能睜開眼睛，能夠看到這個世界。
“那不是愛，愛什麽也不是。”
她聽到母親這麽跟她說。
而後，是刺耳的呼嘯聲，母親將她抱至寢宮，自己一個人將敵人引開。
之後母親再也沒有回來，她能感受到母親的氣息徹底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還來不及體會悲傷，母親寢宮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她看到父親手裏提著劍，將母親寢宮裏伺候的人全部斬於劍下，她也看到了那個完全遺傳了父親的血脈，母親的血脈卻一點沒有遺傳到的哥哥，被她的父親一劍當頭劈下。
鮮血飛濺，濺在她的身上，臉上，這是她降生到這個世界後除母親外，接觸到的第二件東西，有些腥臭的，濃稠的，溫熱的，讓人想要嘔吐的東西。
她看到自己尚未出生時經常貼著母親的肚子說他如何如何愛自己如何如何期待著自己降生的男人，將目光看向了她，眼裏或許有那些女人所說的愛，可更多的卻是冰冷。
無比濃烈的求生欲望讓她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她操控著哥哥的屍體站了起來，替她擋下了那一劍。
借著哥哥的口，她對那個男人說：“求你放過她，她是無辜的。”
無辜嗎？她一點都不無辜。
男人放過了她，然後當她不存在，她無人問津地在冷宮裏孤零零地長大，她一直記著自己母親的死，一直。
她看似什麽都沒有做，其實一直在幕後操控著那個男人的其他孩子。
包括她的堂妹，才剛出生沒多久的一個女孩，是她的王叔家唯一的一個女兒，一出生就受到萬般寵愛，被王叔特意請旨封為無雙郡主。
真可惜，這孩子尚未出生就遭到了她的汙染呢，連人都不是。
她一直在等機會，她操控著的皇子登基，那個男人死了，她告訴自己她還在等機會。
後來她們發現了一棵神異的月桂，在月桂樹上，她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母親的氣息，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月桂。
後來，月桂被雷劈得隻剩下了一半被燒焦了的樹幹。
她告訴自己，機會到了。
其實，哪有什麽機會不機會，早在她成年的那一刻，她就可以完成自己母親未完成的事，拖著這個世界步入深淵，隻是她身上殘留的一絲人族血脈在阻攔者她。
而現在，阻攔她的血脈隨著最後一絲母親的氣息消散後，沒有了，那就繼續母親的使命吧，把世界拖進深淵，然後，讓它重歸混沌，重新開啟文明爭霸，這一次，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將不再是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