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必保我
文沅用盡了力氣，終於還是扯出了一抹笑來，隻是這笑有些蒼涼。
她看著霍玹，兩人都沒有開口，可要表達的意思，想說的話，都通過眼神傳達給了對方。
日落西沉，刷然間收走所有光芒。
借著最後一道餘光，文沅看清了霍玹眼睛裏的那道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心疼。
他蹲下身，聲音壓的非常低：“你一定要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文沅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凍的出現幻覺了吧，看到的事不該出現的，聽到的……怎麽也覺得像是忍著什麽呢？
她道：“文沅意已決。”
霍玹呼吸陡然一滯，他道：“這步踏出，我便再也保不住你！”
輕且沉，字字洇著血。
文沅嘴角翹起，輕聲道：“那便棄了吧，不必保我。”
她心道，最後的最後還能得霍玹一句關心，也不枉她付出的曾經。隻是，這關心是為關心，卻沒有信任，她到底還是太貪心，想要的太多，得不到她最想要的，這種程度的關心，對她而言，終究隻是折磨。
滿院靜謐，靜的可怕，死寂一般。
霍玹深沉的一雙眼漸漸爬滿了血絲，紅的如同浸了血一般，驀地，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裏難掩怒火和煞氣。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手中鞭子已然甩出。
鞭鞭裹著淩厲的勁風，隻聽聲音都知道，這是要往死裏抽的架勢。
下人們隻道文沅今天以下犯上忤逆大帥，少帥忍無可忍，終於再容不下她。
文沅微垂著腦袋，咬牙承受筋骨都要撕裂的痛。
好在她跪了這麽久，全身都已經凍的發麻，這疼反而沒那麽清晰，可到底還是鞭鞭到肉立時見血，又怎會不疼。
她沒看霍玹。
此行，一如霍玹所言。
沒有人能保得住她。
她已經做好了再也不會回來的準備。
這幾乎可以說是她和霍玹的最後一麵了。
隻不過，以這種方式，她到底還是心有不甘，不如不看。
霍玹雙眼紅的滴血，看著在自己鞭下變成血人的文沅，霍玹胸腔像是要炸開一般。
上次也是如此。
他揮出每一鞭都帶著森森恨意。
可他自己都說不清，他到底在恨什麽。
那每一鞭，都是文沅的一個護身符。他要不動手，必然會有人比之千百倍的加諸在文沅身上。
他要保她，也隻能保她性命，卻不能保她無恙。
當初的那一頓鞭子，就是抽在自己身上。
而今天，他又送了她一頓鞭子，這一頓鞭子，送她上路，成全她的大義，成全她的情懷。
他卻開始恨文沅了。
他成全她，誰又來成全他？
每一鞭都深入血肉，鮮血淋漓模糊了他的雙眼。
心髒疼的都要麻木了，可下一鞭再揮下去，力道隻增不減。
傷的越重，她的性命才越安全。
霍玹第一次嚐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
文沅早就支撐不住趴在了血泊裏，眼前嘴邊呼吸間都是濃濃的血腥味，文沅實在睜不開眼了，隻能疲憊的閉上眼，昏昏沉沉中，她想，她剛剛應該跟霍玹說聲謝謝的，隻可惜，也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霍玹停手。
手裏的馬鞭已經被血水浸透，正在往下滴血，就好像是鞭子有了生命一樣，從身體裏流血。
文沅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霍玹臉色已經恢複，眼睛裏翻湧的隻剩黑沉沉的怒氣。
他扔掉鞭子，厲聲道：“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
安靜的院子，瞬間想起一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四人過來，迅速把文沅拖走。
文沅是在一個時辰後醒過來的，全身上下滿腦袋裏隻有也一個感覺：疼。
好在身體還有些力氣，沒有想象中那麽虛弱，霍玹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
她爬起來，慢慢挪到門口，看到外麵守著自己的隻有兩個人，她皺了皺眉，這種情況下，她該怎麽逃走呢？
正猶疑中，突然傳來一陣槍響，守著她的兩人臉色馬上就變了，就連文沅臉色都變了。
隻是猶豫了片刻，兩人就決定去看情況了，都督府有槍響這可不是小事！
文沅馬上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她也不再猶豫，從窗戶爬了出去。
一路暢通無阻，霍玹辦事還是非常靠譜的。
這個念頭剛升起還沒落回去，文沅就在最後一道門處迎麵碰上了鬼鬼祟祟的秦蓁蓁。
文沅愣了一下。
秦蓁蓁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碰上文沅。
文沅來不及思考別的，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就跑。
秦蓁蓁偷偷出去和那人見麵，被文沅撞見，嚇的不輕，眼見著文沅從她麵前跑過去都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直到文沅跑出好遠，她才猛然回過神來，大喊道：“來人啊！文沅跑了！快來人啊！”
文沅聽到這聲音，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了。
她也顧不上別的了，加快了速度。
誰知秦蓁蓁居然追了上來。
千鈞一發的時刻，文沅瞥到了榕樹盆裏放了一把手槍。
她真的不知道霍玹怎麽會料到她會在路上碰到人的，根本來不及想，她拿起槍，轉身一槍打在了秦蓁蓁腿上。
她的槍法是霍玹教的，很準。
秦蓁蓁痛叫了一聲，立刻就撲到在地，抱著腿打滾。
文沅不敢多留，秦蓁蓁也已經喊出了聲，她又開了一槍，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她得趕緊跑出去才行，不然這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她拿著槍，沒丟，怕等會兒再遇到什麽人。
好在，沒再碰到人，出了小門，她就往南跑。
身上傷勢太重，她跑也跑不快，記憶中那個叫惠和堂的中藥鋪並不遠，可這會兒，她卻覺得怎麽跑也跑不到一樣。
惠和堂是霍玹告訴過她的，日本人的眼線，而且地位還不低。
既然是要打入敵人內部，當然不能沒有目的的亂跑。
更何況她現在傷的這麽重，去藥房也是理所應當。
隻不過，她實在高估了自己。
文沅扶著牆，艱難的喘氣，她實在跑不動了，可惠和堂還有一段路，文沅實在動了一下，兩條腿像是斷了一樣。
夜裏本就黑的很，她此時又看不清東西，隻覺得馬上就要倒下去。
眼前突然出現霍玹的臉。
是她承受不住鞭子撲到在地時無意中抬頭看到的，霍玹的臉。
那雙眼紅彤彤的，感覺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一樣。
文沅心髒猛地一抽，她咬牙，深吸了口氣，再次朝惠和堂跑去，等她撲倒在惠和堂門口時，已經連敲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救……救命……”她氣息微弱的喊道：“救命。”